明月雪时 第129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更何况,就算她事先得知,也根本没法看着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死在她面前。

  言罢,容娡不禁轻叹一声,无暇再看佩兰的反应,匆匆离开了。

  —

  地动来势汹汹,天明以后,容娡才发现,城中的房屋坍塌了许多,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四处逃窜的人群。

  容娡记得,书中记载,地动过后会有余震。她不敢贸然躲进房屋,只好沿着郊外的空地,警惕地留意四周,边跑边躲躲藏藏。

  好在逃跑这种事,对容娡来说是轻车熟路。

  贺兰铮既然能通过书信给佩兰下命令,必定知道他们的居所,宅邸是回不去了。

  时值冬日,草木凋零,没什么藏身之处。

  城池附近有临时驻扎的军营,容娡出门走的匆忙,没带足防身的暗器,眼下最妥当的法子,是她尽快去军营一趟,让谢玹的人解决掉贺兰铮。

  近日频频下雪,出了城后,积雪消融,到处是泥泞的雪地,踩在上面走的每一步都很费力,严重妨碍容娡的前行速度。

  容娡的裙摆上沾满污泥,双腿走的几乎没了知觉。

  这种时候,便不由得念起谢玹的好来。

  她走的胸口闷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迫切的见到谢玹。

  若是谢玹在……

  可他不在。

  她只能咬紧牙关,自己往前走。

  等好不容易能依稀瞧见一点军帐的轮廓,已是日上三竿。

  容娡疲累不堪,扶着一颗枯树大口喘气,瞧着不远处的军营,还没来得及高兴,颈后忽然刮过一阵凉风。

  她反应很快,霎时明白是贺兰铮的人追来,迅速就地一滚,躲开了偷袭,袖中毒针随之射出。

  污泥糊了容娡满身,呼吸间尽是难闻的泥腥气。容娡抓了满手泥,竭力支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只是她本就体力殆尽,来人又似乎并未被她的毒针伤到,很快追上来,紧接着一掌重重劈在她的颈侧。

  容娡当即痛的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容娡再次醒来时,窗外日光刺眼,周围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她头痛欲裂,喉咙痛的像是吞了针,唇齿间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气,神思恍惚的坐起身。

  房中摆设陌生,容娡扫了一眼,清楚自己应该是被贺兰铮掳来了,心中当即警铃大作。

  候在一旁的陌生婢子,见她醒了,忙出去通报。

  谈话声骤止。

  不多时,一身锦袍的贺兰铮,被簇拥着走进来。

  容娡闻声看去。

  意外发现,随行的人中,竟有她那消失许久的父亲。

  贺兰铮停在榻前,打量着她。

  “容娘子。”他温和的笑道,“总算将你请来了。”

  容娡才醒,心里烦闷不堪,憋着一口气,没理他,而是望向神情飘忽的父亲,须臾才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讽道:“二殿下请人的方式,倒是特别。”

  长时间没开口,她的嗓音嘶哑,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贺兰铮微笑,没理会她带刺的话,同身后的人介绍她:“这位便是,有死而复生之能的天命圣女。”

  听了这话,容娡忽然明白,贺兰铮捉她来做什么了。

  时风重鬼神之说,他不敌谢玹,多半是要和贺兰铭用一套手段,假借圣女之名笼络人心。

  这些人围着圣女的话题交谈起来,容娡心不在焉的听着,拿不准贺兰铮具体要做什么,又不知自己被掳来了几日,心里焦灼不已。

  倒是她的父亲,趁别人交谈时,悄然走到榻前,安抚道:“姣姣,你莫怕,二殿下寻你来是有要事,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不会伤到你。”

  容娡嗤笑一声,别过脸,没理他。

  贺兰铮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目光微顿,抬手屏退众人,和沐道:“容娘子好生歇息,孤不多打扰了。”

  这人是个不露声色的人,容娡一时没摸出他的心思,不得不谨慎行事,假笑道:“殿下慢走。”

  等人都走后,容娡向婢子要了一壶水,咕嘟咕嘟灌入腹。

  贺兰铮将她掳来此处,却似乎没有要限制她行动的意思。容娡将水壶还给婢子时,借机同她攀谈,不动声色的套话。

  婢子对她颇为敬重,一一同她道来。

  原来在容娡经历地动前,建安郡也遭遇了一场规模更大的地动。

  地动之后,百姓流离失所,惊惶不安。

  彼时贺兰铮正在与巍军交战,战事激烈,正是需要民心的时候,便有人献计,搬出江东容氏有一天命圣女的名号,大肆宣扬容娡在洛阳时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事迹,借此来安抚当地百姓。

  然而容娡的人却不在他手里,他只得想方设法将她掳来,摆在军中,稳定人心。

  弄清贺兰铮的意图后,容娡稍稍安心了些。

  她窝在房中养了两日伤,贺兰铮偶尔会在公务之余前来看她。

  等她的身体养的差不多了,贺兰铮便经常请她到军中、以及流民的收留所走一走。

  建安城里,矗立着一座前朝用来祭祀天神的明月台,有时贺兰铭也会让容娡到此处露面,站在高高的梯台上,承受百姓们敬仰的目光。

  偶尔会有前线的战事,传到容娡耳中,多半是巍军大获全胜,而叛军节节败退。每当这时,贺兰铮请她出门的次数便会变得多起来。

  战事如火如荼,容娡不知谢玹是否得知了她的下落。

  贺兰铮虽没关着她,但看她看的很紧,容娡一时没找到逃脱的机遇,只得不情不愿的留下,假意配合他。

  —

  虚伪的平静,戛然而止于不久后的某个深夜。

  容娡正在房中熟睡着,房门却被人急匆匆的推开。

  她骤然清醒,警惕的看向门口,心尖突突急跳。

  贺兰铮搜走了她的暗器,她如今没有防身之物,毫无自保之力,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仆妇大步走近,七手八脚的将她从榻上扶起。

  容娡看清来人,定了定心神,厉声喝道:“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个仆妇忙道:“圣女言重了,并非是我等不敬,而是前线战事告急,城中又起了瘟疫,殿下命我等来接您前去明月台,请您祭祀上天,平息神怒。”

  容娡心下隐约觉得古怪,用力挣开身上的手,怒道:“正值深夜,祭天给谁看?”

  仆妇们不再搭话,冲上来摁住容娡,强行往她身上套着祭神的装束。

  “您是天命圣女。”她们道,“臣民深陷水火之中,您理当为我们排忧解难。”

  容娡一人反抗不过她们,只好安静下来,佯作乖顺,任由她们摆弄,脑中飞速思考对策。

  这些仆妇,便以为她被她们的话说动,摸黑给她换好衣装,押着她走向停在外面的马车。

  容娡不动声色,走到外面后,寻了个空子,猛地推倒身旁的一个仆妇,又踹了旁边人几脚,提着裙摆拔腿就跑。

  这些人当她是傻子啊。

  美其名曰请她去祭天,实则多半是要将她当人牲祭天!

  她幼年便经历过一次这种事,又怎会再被诓骗。

  仆妇们始料不及,你挤我我挤你,乱作一团,哎呦叫唤。

  容娡铆足劲往外跑,藏到一座隐蔽的假山后。

  府中的侍卫很快被惊动,火光照夜,吵嚷声喧天,阖府如煮沸的粥般沸腾起来。

  天蒙蒙亮时,有一行人搜到假山前。

  容娡小心翼翼俯低身子,屏着鼻息,大气不敢出,胸口因紧张而闷痛。

  然而事与愿违,有脚步声朝假山靠近。

  容娡脑中嗡的一声,心高高提起——

  那脚步声停在假山前。

  旋即容娡听到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此处无人,去旁处搜。”

  容娡一怔。

  是父亲。

  她下意识抬眼,透过假山的缝隙,望见青袍纶巾的父亲。

  容愈应付着搜查的侍卫,广袖下的手微动,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容娡瞧见了,当即鼻头一酸,心里因他们弃她离去而生出的怨气消了大半。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容愈一人去而复返。

  他绕过假山,拉起容娡,张望片刻,压低声音道:“爹爹带你出城。”

  容娡吸吸鼻子,用力颔首,不疑有他,跟在他身后。

  父女二人躲过搜查的侍卫,顺利地从侧门出府,乘上离开的马车。

  折腾了小半夜,容娡困乏不堪,眼见父亲跟着自己上了车,便放心的闭着眼假寐。

  马车轧过湿润的青石板,发出连绵的吱呀闷响。

  不知行了多久,天色大亮时,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外人声喧哗,似是停在闹市。

  容娡猝然睁开双眼,狐疑地看向容愈:“不是说要出城么?”

  容愈面露愧色,不忍看她,将脸别到一旁。

  “阿娡,爹爹对不住你。”

  车一停稳,车帘便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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