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川了了
他在居室内住了有些时日,对房中的陈设颇为熟悉,便顺着墙角慢慢走动,摸索着走到床榻旁。
想了想,将容娡丢在地上的衣裙捡起。
俯身时,他嗅到了一股香甜的酒气。
忽地明白,原来她是吃酒了。
于是容娡出现在他房中的大胆与反常的举动,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睡得很是安稳。
谢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冷静的想到,她应是吃醉之后,下意识地寻找能令她安心歇息的地方,所以前来寻他。
这次应当并非是在刻意引|诱他。
他看得分明,容娡虽对他有所图谋,但亦对他有种亲昵的依赖。
谢玹捧着她的衣裙,在床榻前站定,略一沉吟,轻声唤:“容娡。”
他得将她唤醒,让她整理好衣着。
他不便触碰她,便只是开口唤她的名,唤了一声又一声,清磁的嗓音低低地回荡在房中。
容娡被他锲而不舍的呼唤弄醒。
她懵懵的睁开眼,眼眸里含着困倦而迷离的水晕,怔忪一阵,呜哼着扭了扭,恍惚地看向他雪净冷白的脸:“嗯?”
谢玹蒙着眼,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听她醒来,他温声指挥:“你坐起身来。”
醉着的容娡很是乖巧,不吵不闹,依言慢慢爬起来,长发如瀑垂落,面颊犹有酒气熏出的红晕。
她歪着脑袋,坐好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蒙眼的那条绸带。
谢玹听见窸窣声停下,便将衣裙递给她:“穿好。”
容娡娇美的面庞上满是茫然,看着他,软糯而诚恳的道:“我……不会。”
她虽醒了,但她醉着。
醉着的人不会穿衣,似乎没什么不对之处。
谢玹嗅到她唇间呼出的温热酒气,沉默下去。
刚才他听见她乖顺听话,还以为她酒醒了。
也是。
如若容娡清醒着,怎会乖乖由他指挥——非得借机撩拨他两下,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谢玹不禁轻叹一声:“醉成这样。你到底饮了多少酒?”
容娡柳眉拧起,掰着手指数:“一盏、两盏……唔,不记得了。”
谢玹的面容因为覆着绸带,显得很是温和平静。他立在榻外,脸庞循声对着她的方向,沉默地听她说话。
片刻后,略带着点无奈道:“好了。你将左手抬起来。”
他展开手里的衣裙,摸索着分辨出前襟,想要帮她穿上。
容娡依着他的指挥将左袖穿好。
谢玹微微俯身,提着衣袖的手绕到她身后。
她坐在榻上,不大方便将衣裳穿好。
谢玹思考一阵,让她站到榻前。
他凭着对她身量的记忆,抬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塞入右边的衣袖中,又摸索着扯过裙带,囫囵系好。
平日里还算轻松的动作,因为他蒙着眼,未免多出些坎坷,拖延至一盏茶的工夫,才草草穿好。
好在喝醉了的容娡还算乖顺配合,不然又要多费一番工夫。
许是因为眼上蒙着绸带,又许是居室内比外面要热一些,谢玹莫名觉得有些热,额间渗出些细汗。
容娡的衣裙既已穿好,那他便没有再蒙眼的必要。
于是便同她拉开距离,抬手去解脑后系得极紧的结。
他这边正解着结,眼里满是水光的容娡打量他一阵,目光微动,忽地朝他走去。
谢玹只觉得脖颈一沉,而后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鼻腔里霎时溢满甜香。尚不及反应,便感觉到嘴唇蓦地覆上温热的柔软。
她整个人如同柔软的藤蔓一般缠绕上他。
容娡踩在他的鞋履上,微微踮起脚,勾着他的脖颈,含住他的唇。
这次她没有胡诌什么借口,毫不掩饰地、直白地将他吻住。
这个吻与上次并不同。
谢玹尝到馥郁清甜的甜酒味。
因为蒙着眼,看不见,所以其余的感官便变得分外敏锐。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容娡唇舌间发出的细微水声,霎时浑身犹如被火舌灼烧般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方才她那般乖巧听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她此时的举动,脑中炸出茫然的空白,石化般僵住,连呼吸都停窒了一瞬,由着她捧着他的脸,舔吮着他的唇。
谢玹起先还以为她方才是装醉,她乖顺配合他的一举一动,皆是源于她要戏弄他。
他的心绪骤然失控地起伏,翻涌出一股怒气,恼怒地撤下蒙眼的绸带,掐着她的脖颈,将藤蔓似的缠绕他的她提远,气息不稳,寒声训斥:“容娡!”
然而眼眸却在适应光线后,渐渐聚焦,对上容娡一双懵懂无辜的眼。
她瞳仁里蒙着雾气,眉宇间仍有几分醉意,红润的唇瓣微张着吐气,有些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谢玹审视着她,倏地收回手,哑了声息。
他的面容仍然沉静雪白,似乎依旧能保持清冷自持。但起伏的胸口与不稳的呼吸,皆揭示出几分此刻他平静躯壳之下翻涌着的不冷静。
那股翻涌着的情绪,甚至将他一向淡然的眼都激出几分无措的粼粼水光,眼尾随着不稳的呼吸泛起一点薄红。
他平复着心绪,好一会儿,才抿紧唇,冷冰冰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容娡歪着头,纯澈的眼眸无辜地看着他,温吞小声的说:“……渴了,你的唇水润润的,好漂亮,看上去好好喝哦。”
她未着鞋袜,说话时,脚趾微微蜷缩,两只玲珑的足互相摩挲。
闻言,谢玹鼻息一停,雪白的面容冷硬地绷紧。
她这般冒犯他,却只是因为这种无稽的缘由。
她将他当作什么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因为身量比她高上许多,看向她时居高临下,目光显得有些浓沉。
然而他的思绪,却随着她的话不受控制地忆起方才那个吻。
容娡吻住他后,确实是在吮吸,甚至还伸出舌尖舔|舐。
谢玹处事待人一向淡漠平静。然而此刻他的胸腔中却从未有过的翻涌出羞恼的怒火,堆叠出古怪的浮躁情绪。偏生因为她醉着,而无处发作。
可,哪怕是醉的晕乎乎的容娡,仍有本事撩的他不再淡然冷静。
他冷沉沉地盯着她,气息不稳,疑心她是蓄意装醉撩拨他。
容娡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眨眨眼,极为胆大妄为地又要靠近他。走向他时,脚底踉踉跄跄,仍是一番醉醺醺的模样,甚至足尖险些踩着裙边将自己绊倒。
谢玹眉尖微蹙,不及她得逞近了他的身,便单手制住她的手,将她提远。
他力道透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容娡扭着手腕挣扎,足尖踢的裙摆乱晃,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狸猫。
挣扎间,她的衣领滑动,露出右肩肩胛骨处一点粉红的疤痕。
谢玹瞥见那道疤痕,冷淡的眼眸微动。
……罢了。
他抿紧唇,克制胸腔中翻涌的古怪心绪,冷漠地想。
不同她一个醉人计较。
第26章 染血
居室内静了许久, 门忽然自内打开,谢玹攥着容娡的手腕将她自居室里提出来。
夜风微凉,容娡迎着风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贴。
谢玹感觉到她在瑟缩,便冷着脸命人将置衣架上的披风取来, 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另一只手将披风裹在她身上。
门前守着的侍卫纷纷低着头, 不敢多看。
谢玹制着容娡, 牵着她往她自己的居室走。
佩兰愕然地看着满面醉态的容娡, 见谢玹牵着她的手, 便没有上前搀扶, 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路上,容娡时不时冒出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嘟哝,还缠着谢玹咯咯傻笑。
谢玹不厌其烦地牵着她的手,面容雪净温雅,偶尔会回应一声她的话。
及至容娡的居室门前,谢玹松开手。容娡立即如同被放生在水中的鱼一般滑溜溜地凑到他身旁,揪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低头, 踮起脚尖, 红唇凑到他耳边说话。
谢玹略带无奈地顺下她的意, 感觉到她吐息温热,鼻息喷洒在他颈侧时, 像被日光暖热的花瓣轻轻搔过。
她甜软的吐出一句清晰的话:“谢玹, 你的唇好软, 好好吃哦。”
说完这句, 她略带得意的轻笑一声,笑声似银铃。
居室前栽种着树, 夜风拂过时,枝叶婆娑响动,恰好将她的话音掩去,唯有谢玹能听到她轻佻的话语。
谢玹浑身一绷,僵硬地看向她。
容娡松开他,迈着轻快的步履跑进居室,裙带翻飞像一只振翅的美丽蝴蝶。
佩兰忧心忡忡地追上她。
谢玹望着阖上的门,想起她轻佻的话语,眼睫颤了颤。
他僵硬地在门前站了好半晌,才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侍者道:“命人煮一碗醒酒汤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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