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60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但,此刻的她无比清楚,她们皆想错了。

  并非容娡不知死活。

  而是,长兄的确待容娡很是不同,可以为她破例。

  他对她有情意。

第47章 走水

  谢玹的马车宽敞又温暖, 容娡坐进去后,顷刻间便被温融的暖意包围。

  厚实的狐裘裹在身上,残存着些谢玹的体温, 很快便将她浑身上下的寒意驱退。

  冷檀香熏得眼眶发胀,容娡垂着脑袋, 没由来鼻尖发涩, 安静地倚着车壁坐好。

  踯躅一会, 她目光闪烁, 虽然心里委屈, 但没敢往谢玹身上贴。

  此回出门, 她并未知会谢玹, 白蔻与白芷也被她支开,没有跟着随行。

  她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的意思,但也存着几分不想让他知道的心思。

  谢玹并未追究她这些事,而是打量她一阵,若有所思。

  “穿这么少。”

  闻言,容娡不禁心虚。

  她本就爱美,此回出门又是为了伺机相看合适的郎君, 特地穿的修身的轻薄衣裙。

  怕他察觉端倪, 她心念一动, 连忙哭出声来,抽噎着道:“哥哥是在责备我吗?”

  谢玹沉默一瞬:“我并无此意。”

  容娡怕他发觉自己的心虚, 刻意将哭声放大了些:“我知自己人微言卑, 洛阳的权贵皆轻视我……哥哥若是也像他们那般嫌我, 我现在便可以下马车, 不再令哥哥美玉蒙尘。”

  说着说着,想起自己低微的身世, 想到方才站在雪地里犹如罚站一般的憋屈与难堪,又想到谢玹见她冻得瑟瑟发抖,却并未说出关切之言,她心里生出几分恼火,眼泪不受控制流的越发凶,哭哭啼啼地喊“停车”。

  车夫听命于谢玹,自然不会任她使唤。

  见状,容娡越发火大,怒火攻心,竟当真要跳车。

  谢玹长臂一捞,掐着她细柳似的腰将人扣紧怀里,眉尖紧蹙:“不要命了?”

  容娡踉踉跄跄地坐在他怀里,泪珠啪嗒啪嗒地砸落,气恼地挣扎两下,奈何不得他,悲从中来,呜咽着道:“对,洛阳人人皆轻视于我,不活也罢!”

  她惜命的很,此番不过是羞恼之下的气话。

  然而谢玹听了这话,面色忽地一沉,自她身后伸出手,捂住她的嘴。

  他贴着她的耳,嗓音冷涔涔的:“你是我的,命亦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若胆敢死……”

  浸着寒意的发丝溜入容娡的领口,像一尾滑溜溜的小蛇,冰的她打了个哆嗦,头脑也因此清醒了些。

  她说不出话,但没由来的心生畏惧,心里突突急跳,只觉得谢玹的话意十分古怪,一时分不出他是在说气话,还是在威胁她,不敢再挣动。

  唯有思绪惊疑不定。

  好半晌,谢玹将她松开,面色如常,慢条斯理地抬手,抚平满是褶皱的衣裳。

  他凝视着容娡,淡声道:“今日出门时,你当知会我。”

  语气淡淡,并不像是窥破了她的小心思,只是告诉她,不必捱受这遭冻的做法。

  容娡尚未从方才缓过来,总觉得他话语里带着过于强势的掌控之意,令她觉得古怪至极。

  须臾,她思忖着哄道:“人言可畏,我是怕有损哥哥名誉,才没去告知。……我知错了。”

  然而,最后还是倚靠谢玹,才得以从那种难堪的局面中走出来。

  还好他路过了。

  若不是有他,容娡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小心地往谢玹身上偎靠,不禁郁闷的叹息一声。

  谢玹长睫一眨,目光松动,将她的手拢入袖中:“不碍事。——还觉得冷么?”

  容娡又往他身上贴近一些,半真半假地落下几滴泪:“有哥哥在,早就不冷了。”

  谢玹便不再多言。

  容娡依偎着他,见他垂眼专注地翻看案牍,并没有安抚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埋怨他古板沉闷,实在是不懂风情。

  但她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

  又过了一阵,不知是窥破她心中所想,还是因为什么,谢玹忽然出声:“不必因那些轻视你之人伤神。”

  他应是并不擅长说这种安抚人的话,语气显得很清傲。

  像是在告诉她,不必在意无足轻重的蝼蚁。

  —

  通幰七香车停在侯府门前,霎时便吸引了诸多视线。

  然而,当望见容娡自率先自车中走下来时,这些视线纷纷变得惊诧愕然,更有甚者还用力揉眼。

  容娡对此早有预料,坦然地接受了这些打量的目光。

  谢云妙乘坐的马车,紧跟在他们身后停下。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容娡转过身,与谢云妙对视一眼,温婉乖顺地对她一笑。

  谢云妙面色古怪,打量她一阵,率先挪开视线,与身边人搭话。

  容娡的示好落了个空,她神情一顿,不甚在意地笑笑。

  暗中咬紧牙关。

  谢玹瞥她一眼,低声唤:“容娡。”

  她回过神,随谢玹走入侯府。

  陆陆续续有人围在谢玹面前,瞧见裹得犹如雪团一般的容娡,又惊又诧,踟蹰不前。

  容娡没料到他会这样受追捧,不好妨碍他的公务,渐渐有些不自在。

  好在入府之后,宴上男女分席而坐,她同谢玹知会一声,扫视一圈,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小娘子们三两成群,谈笑风生。

  谢云妙没有过来找她。

  容娡在洛阳并没有其他相识的小娘子,经过与谢玹同乘这么一遭,也不大好明目张胆的物色合适的郎君,便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偶尔好奇的抬眼,悄悄打量侯府的装潢,倒也不算枯燥。

  过了一会儿,她身旁的坐席上,落座了一位女子。

  容娡听见动静,下意识的看过去。

  对方和善的对她笑笑,瞧清她的面容,由衷地感慨道:“姑娘生的真是美丽。”

  她夸得很是真诚,容娡喜欢美人对她的欣赏,便甜甜地冲她一笑。

  许是见容娡也是一人独坐,那位娘子便同她搭话:“我姓许,单名一个‘蕙’字。方才似乎见娘子是与国师一齐入府,想来是谢府中人?”

  容娡轻轻颔首。

  许蕙为人看上去很真诚和善,容娡并不反感她的搭话,只是不知如何同这样真诚的人交谈。

  顿了顿,她报上自己的名字,有些犹疑道:“姐姐提到国师,是要与我打探他么?”

  许蕙哑然失笑:“怎会,我早便成亲啦。”

  她抬手指给容娡看:“那位是我夫君,我二人成亲已有五载,女儿都已经四岁了。”

  容娡顺着她的手看去,看见她指的是一位正与谢玹交谈的温润如玉的郎君,视线轻轻从谢玹身上滑过,转头赞叹道:“哎呀,郎才女貌,姐姐同他应当很是恩爱吧?”

  许蕙面色晕红,掩唇轻笑,瞧着完全不似已婚的妇人。

  两人又随意搭了几句话,容娡方知她与夫君来自外郡,因着夫君被举荐为大中正,才搬来洛阳。

  同样是自外郡而来,容娡深有感触,与她生出几分亲近。

  用过宴后,众人分散开游园。

  谢玹位高权重,但因南下之故,许久不问朝政。此番一现身,立即被一大群朝官围着咨事,抽不开身。

  容娡没自讨没趣的往他跟前凑,与许蕙结伴而行。

  侯府的这座宅邸据说已有两百年历史,古朴庄重,亭台楼阁,多半用木质榫卯相衔,低奢华丽。

  容娡边走,边与许蕙交谈,忽然察觉到前方似有骚动,便止住话声,往出声处看去。

  一位衣着繁华的女子带人堵住前路,盛气凌人道:“李复举,你给本公主过来!”

  听见这个声音,容娡身旁的许蕙面色忽然一白。

  容娡心中奇怪,正犹豫要不要关切她,便见那女子大步向前,扯住许蕙夫君李复举的衣袖。

  她忽地明白了什么,偏头看向许蕙。

  许蕙面色发白,眼神虚浮,喃喃道:“是……骊华公主……”

  骊华公主同李复举拉扯一阵,李复举强忍怒火,挣开她的手,拉开距离:“公主自重,我已有妻室。”

  “妻室?”骊华公主轻蔑的笑了笑,“不过是个寒门女罢了,有什么好的?同她和离,与我成婚,日后有的是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同样是寒门出身的容娡,听的心中不适,皱起眉头。

  许蕙死死咬着唇,注视着前方,强忍泪意。

  四周渐渐围上些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闹剧。

  有人知道许蕙的身份,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

  容娡站在她身旁,也承受了些各怀心思的打量。

  无故被波及,她渐渐烦躁,正犹豫是否要抛下她去找谢玹,蓦地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下意识地抬眼寻找,猝不及防对上贺兰铭的阴鸷的眼。

  贺兰铭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挑起眉,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容娡仿佛被毒蛇蛰了一下,浑身寒毛直竖,连忙别开视线。

  这样荒唐的闹剧,分明有诸多风雅名士在场,却无人上前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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