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孽娶了我 第13章

作者:锁黛 标签: 古代言情

  若说其中叫杨灵籁最钟意的,莫过于那整整两箱金元宝,各个圆润饱满,瞧着便分量十足,光照在上面,简直是如临仙境。

  若非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定是要将这些金子们全都纳入怀中,晚间安寝也不松开,一想到周围都被金子包裹着,她怕是睡着都是笑的,哪能还有那些臭脾气。

  翠竹园里笑声连连,徐氏母女却是一夜都没睡好,来老太太处请安时,眼下皆带着一层黑圈,铺了粉都挡不住。

  杨灵籁在心里摇了摇头道,果然这人就不能嫉妒心太重,心生面相,杨慈安这还没嫁出去呢,便就像个老姑娘了,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一晚没睡。”杨四娘面带不解,其心却黑。“昨日三姐夫送了聘礼来,四娘单是瞧着都高兴,这还没嫁进去呢,就是如此珍爱,也不知日后是如何溺宠三姐姐呢。”

  杨慈安假笑一番,“四娘跟三娘关系真好,倒是叫姐姐有些艳羡了。”

  好吧,好歹是嫡小姐,反讽很有力度,都是强颜欢笑,大家谁嫌弃谁。

  杨灵籁见她们斗法也乐得看,只是四娘的话总叫她起鸡皮疙瘩,在她这吕献之全程都是一个路人甲,说实在的还真是不熟,至于什么溺宠,什么珍爱,还是算了吧,怪恶心人的。

  杨父正值休沐,故而今日也在,淡定的喝茶见自己的女人和女儿们暗中掐架,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徐氏则全心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故而也没空去理这些。

  待整个厅堂都静了,老太太开了口。

  “鸿儿,三娘的彩礼你如何打算的?”

  本是走神的徐氏顿时将目光移到了人身上,紧张兮兮,昨日吕家差人送东西,她就觉得不好,那架势不像是将杨三娘做庶女分例走,倒更像是打算八抬大轿按正经贵女明媒正娶的。

  杨父有些沉默,他没率先回话,却叫徐氏插了嘴。

  “婆母,这嫁妆儿媳是备好了的,比之三娘原本的分例是还要高出一倍,也贴补了一些金玉玩和字画之类。”

  言外之意,是不需要再添了。

  老夫人却摇头,“我是问鸿儿,三娘是他的亲生女儿,嫁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有时候妇人之仁不知所错反而会生差池,还是叫他这当家主子拿主意。”

  徐氏心里明白的很,老婆子这是想帮人捞好处呢,故而转身便朝着杨争鸿诉委屈。

  “老爷也是觉得妾身备的有问题?”

  “这分例在整个上京说出去也是直顶天的了,便是三娘嫁的再好,也不能坏了太多规矩,难不成要为了一门亲搬空咱们杨府,那日后这么多儿女要娶亲出嫁,还怎么管,难不成个个都要涨一截,那咱们也不用穿衣吃饭,直接去死了的好。”

  说罢,便拿着帕子擦起泪来,徐氏今日是真的豁出了面子,坚决是不愿多给一分一毫。

  “说什么晦气话。”

  杨争鸿蹙了蹙眉,转眼瞧了一眼乖乖不作声的杨灵籁,也是心中不畅快。

  这国公府便是叫他们架在火上烤,陛下赐婚又送极重的聘礼,杨府该如何回,难不成将杨灵籁按朱家嫡次女的分例嫁出去。

  “不知母亲如何想?”

  抛来抛去这难题又重新回了老太太手上,她放下手里转的佛珠串,叹了口气,瞧着在场一众孙子孙女,又停留在杨灵籁身上,只能选择尽力去端平这碗水。

  “天子恩赐,这门亲扬的不仅是陛下天恩,也是咱们杨府门楣,日后三娘嫁入国公府,鸿儿你怎敢确定不会去攀一攀这登天的关系,四娘、晚娘这些又会不会想去借三娘的手去碰一碰那够不着的人?”

  这是真扯到明面上来说了,没办法,到了锱铢必较的时候,人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己。

  可老太太又猝然转了语气,添了几分沉重。

  “只若按吕家嫡长孙媳的分例也是平添负累,家中姐妹心中龃龉如何能平,便是老婆子我也舍不得这笔大财。”

  “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吧,按嫡长女的分例走,十里红妆,必要时候多添些也定是要将箱子填满了。”

  徐氏咬紧牙关,呼吸急促,“婆母喜爱三娘,儿媳也理解,可如此贵重,日后慈安若嫁,岂非还要弱三娘一筹,这不合礼数,若不就再差些,不必装满,十里红妆也是有的。”

  这已经是一退再退了,死丫头攀上门好亲,让她丢了面子不说,还得补贴这般多,日后再如何管教也是野了。

  “徐氏,莫要再小家子气,如今不是老婆子我偏袒的问题,是不能触怒龙颜,是镇国公府不能开罪。”

  “慈安出嫁十里红妆定是满满的,你又贴补多少,潘氏只个贱妾,她能给多少,这十里红妆不能是假的,假比之无,更可恨。老婆子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自也是给的,你就不要再挑事了。”

  老太太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这些年忍着徐氏已经够多了,难题没人管甩到她手上,办成了又拆河过桥,哪有这般好事。

  “儿媳怎么是挑事了?”徐氏大叫冤枉。

  “好了,便就按母亲说的来,你执掌中馈只准备慈安的分例,其余便由我这个父亲贴补。”

  杨争鸿倒底是拿主意的这个,他说了便就是定下来。

  话说杨家定下嫁妆那一日午后,从宫中来的赏赐也到了,这次是一个面生的太监,带的东西却不少。

  其中不乏有些御赐之物,乃是陛下恩赏。

  杨氏众人皆瞠目结舌,十里红妆又有宫中撑腰,这杨三娘当真是神了。

第16章 昏嫁(一)

  鸿嘉三年四月三十一,大吉。

  大燕兴昏嫁,天未破晓,淡青色的空中还吊着几颗残星,地上也显得雾蒙蒙,可翠竹园里却已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院中红绸妆点,便是房檐廊角、新发芽的桂树上都不曾落下,尽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杨灵籁今日硬是睡不成好觉的,按理说这晚上才迎亲,该是午后准备,可奈何老太太也发了话,她是主子,也更是老太太的孙女,这杨府还真轮不到一个小屁孩做主,且榜上这座金佛,哪里能说松开就松开,只得全程听嬷嬷话,做个活死人,渡过这劫也就罢了。

  也不知这一日都在忙乱什么,院子里敲敲打打,屋里众姐妹各个说体己话,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临了这最后一日,反而巴结起来了,各个都像是把她当成了金大腿,那是粘人的很。

  “三姐姐天生明媚善睐,真是远望皎若红日升朝霞,近瞧灼若芙蕖出绿波……”杨四娘攒了一箩筐的好话,也不知背的多艰难,说完脸都红透了。

  “好好好,各位妹妹真是有心了,姐姐定是都记挂你们,哪一个都不落下。”杨灵籁笑地都要收不住嘴,尽是享受其中,妹妹们各个都香香软软的,哄人的话也不重样,那种飘飘欲然的滋味也是叫人沉浸的紧。

  盈月在旁瞧着自家姑娘像是被美色迷了眼的痴汉模样,根本没眼看,好在这屋中也只围着些未出阁的小姐们,若叫旁人看着难为得惊掉下巴。

  待纣王·杨灵籁送走了这一群莺莺燕燕,徐氏母女也便到了。

  不愧是当家主母,这气势便是不一般,一进院门,整个翠竹园都静了,待进了屋,更是各个屏气凝神,不敢讲话。

  杨灵籁从圆凳上起身见礼,丹唇外朗,笑意绵绵,“母亲来了。”

  徐氏扫了眼这狭小的闺阁,如今却已火红灼目,圆桌上的一排承盘内是国公府特请京中枫月阁赶制的墨红绣袿裳,又堆满各色宝钿、花钗、步摇,还未进府,却已是处处与杨家格格不入。

  “起了吧。”

  她随意寻了正厅中上首的位置坐下,杨慈安未不搭话只跟在了身后。

  徐氏瞧着这个飞上高枝的庶女,已是满眼嫌恶,临出阁便再无力管束,终究还是叫不值钱的雀鸟掀了巢,良久冷声道。

  “今日我来,不为其他,便是尽一尽这十七岁来作嫡母的本分。”

  “潘氏恃宠生娇,你也便随了她,生出违逆之心,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多次管教叫你拉回正途,如今出阁遂了你的心意,可簪缨世家之内波谲云诡,稍有一处行差就错,便是毁了一生,即便如此,日后也不需回来。”

  “记住,杨府不会是你的后盾,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是叫那攀附权贵的肮脏心思吐露了个尽,似只要是庶女生来便该是那等腌臜之辈,若有一丁点不为人喜,便是过错,而嫡母就天生该是捏着人痛楚,占尽风光的德行至高之人,既说错了话,便也是教诲。

  杨灵籁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那母亲可安心了,献之是这上京城寥若晨星之人,我不求之死靡它,纵使他不得不娶我,也必待我安贫共挽,试问,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站在一侧的杨府嫡长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寒声讽刺。

  “但愿你日后还能这般放意肆志。”

  杨灵籁脸上的笑再度漾开,见不到分毫羞恼之意,“那便托大姐姐好意了,三娘不胜感恩。”

  沾沾自喜的模样赌的人心头窝火,再待下去也是鱼唇对不上马嘴,索性昂首阔步的走了。

  送走了人,杨灵籁累瘫在一旁,被盈月托举着臂膀,唉声叹气,“你说,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都到这份上了,还要说风凉话,也不知求得是个什么劲。”

  “大夫人这些年管着后宅,未曾有过这般模样,或许是真的妒忌小姐。”

  好吧,盈月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总归不是一路人,来日见了也还不知是何情形呢,毕竟都说杨府不是她的后盾了,那怎么也得叫她使点法子变一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因嫁衣繁琐且尺寸极其贴身,杨灵籁的午食权限被剥夺了,只瞧着桌案上平日不爱吃一点的干涩糕点都想试试味道,奈何盈月可太懂她了,直接毫不留情的收、走、了。

  又被推着去沐浴完毕后,按在镜前,老手嬷嬷绞面又狠又利落,直叫人龇牙咧嘴,之后便是着请的梳妆婢子上场,舞刀弄枪一阵,整个人从脖子根到额角都白的像死人,不过吕府送来的人手艺是肯定的,尽管是这般艰难的创作环境下,依然叫杨灵籁还有个人样。

  之后又被死死的勒住头皮,头顶压上了什么沉重的物件,只稍稍晃一晃就是叮当作响,吵的人头疼。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是点起了红烛,便是外头也传来了吹锣打鼓的喧闹声,该是迎亲队伍上门了。

  吕献之乘黑漆车亲往杨府,车旁有人执烛前导,有人放铳,大红灯笼开路,夹道边上人群涌动,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几年难见的大婚以及一睹上京公子风采。

  他今日也着一身墨红直坠婚服,腰间别着金玉纹带,长发以流霞冠束起,烛光映于脸庞,美姿仪,面至白,眼如点漆,当乃神仙中人①。

  杨争鸿今日也着墨红色,先行再拜之礼,吕献之还礼,此后进门沿红锦毯至翠竹园,路上“三辑”又阶上“三让”,行再拜稽首之礼,便是入室接人。

  杨灵籁早已等了不知多时,举扇遮面,头梳十字鬟,上戴步摇插宝钿,墨色袿裳上绣红纹,外加珍珠宝花半袖,袖缘轻纱作飞出之状,腰间左右垂系蔽膝,袍服后袿角飞扬。

  此后步正堂,拜别父母。

  徐氏只说了几句场面花便不再多言,反是杨争鸿多出了几分慈父模样。

  “既作人妇,便该情敦鹣蝶,相敬之如宾,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杨灵籁轻眨了下眼,眸中逼出几滴细泪来,乖巧点头,待将头转到潘氏一侧,又是拜别。

  潘迎蔓险些声泪俱下,便真是要到了这一日,才敢出来见这个女儿,瞅着那张相看十七年的面容,脑海中一一划过从襁褓至如今的模样,总也是放不下。

  她的女儿不知跑去了哪里,只换成这个,为母该当刚强,可她却是个异类,不敢承认,也不敢去想,强忍着清晨未去,如今坐在这了,反而下了心思。

  “三娘,姨娘不求其他,只盼你安好。”

  杨灵籁怔了怔,潘姨娘这番话中好似有话,她一时分辨不清,只或许出嫁的氛围致使她昏头,亦或是突然有了丁点良心,本想的无声拜别换成了别的。

  “三娘亦会惦念姨娘,但求您快意颜永驻,日盼共言欢。”

  轻踏在厚实的红锦毯上,侍女在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花瓣,明明算不长的路,却叫萍水相逢仅一面之识的二人牢牢的绑在了命运的丝线上。

  杨灵籁是不知吕献之在想什么的,只对这熟悉了不下二月的翠竹园有些颇带怅然的不舍,她这一生所求其实也只是一个好字,活的好,吃的好,睡得好,后二者简易,唯独一个活字难了她上一生,如今又渗透在她的下一世,总也躲不过。

  也幸好她没想躲。

  吕献之这一路并未带什么笑脸,只是翩翩公子的模样甚是会唬人,做足了礼数也便是极为妥帖之人。

  他做了想做之事,却仿佛有一种负罪感拖行在阴影里,抓不住也扔不掉。

  思虑再三,也寻不得解脱之法,便也就顺势而为了,总归他如今也不会太差了。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各乘马车去了国公府。

  因杨府和镇国公府是两个方向,所隔街道甚多,被嫁服紧紧束缚的杨灵籁就像是一动都难的木偶,难得都要喘气都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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