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锁黛
“你…先坐回去。”吕献之面红耳赤,言语慌乱,没?了刚才的沉着?模样。“好?好?说话。”
“我没?好?好?说话吗?”她伸手从脖颈前侧逐渐往上, “郎君,你的脸好?红,好?烫。”
吕献之阖了阖眼,抿着?唇祈求,“别闹了,既是说正事?,不该这般。”
杨灵籁从他话里听出几分妥协,又觉得逗的人多说了几句话已?是极为不错,便心情好?地站直了身?,却没?回去。
“好?啊,那郎君就公事?公办的回答三娘的问题。”
“此事?不是我选,你问我无用。”
杨灵籁觉得他今日话里有话,试探问了句,“郎君意思是说,三娘选什?么?,郎君便认什?么?。”
“是。”吕献之不想再胶黏地纠缠下去,果断点了头。“不是你说,夫妇一体…”
这次轮着?杨灵籁错愕,“我是说夫妇一体,可你说,就不对了。”
“吕献之,你该不会,该不会……”
“不是我说,是你说,我只是重复。”吕献之红透了耳朵,梗着?脖子反驳。
“哦,行吧。”杨灵籁没?再自作多情,她也觉得吕献之不是真心想与他做夫妻,毕竟她太?知晓自己?多么?混账了,谁愿意做受虐狂。“这事?略过去。”
“既然你决定听我的,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站华姨娘这一边。”
一锤拍板,不带丝毫犹豫。
吕献之脑壳没?转过来,华姨娘,他们战队华姨娘扳倒自己?祖母,然后压制母亲,抢了祖父爵位,最后和五房一起相亲相爱?
为何听起来,这般惊悚。
“之后华姨娘与祖母必定挣得血雨腥风,两败俱伤,你我二人得渔翁之利,捡了管家权,再来个?黄雀在后,踢掉五房,祖父不得不分家,爵位落在你头上,此计绝妙。”
说完,杨灵籁猛地拍了下手掌,吓了吕献之一跳,却让他的心落回实处,这才是真正的杨氏,不讲仁义道德,为别人伸张正义,简直是痴心妄想。
帮华姨娘伸张正义,她们只能得一个?未来劲敌,但最后拉扯一把?冯氏,国公府才不会散。
二人在禁足的小?院里大声密谋,等着?等着?,还真等到了。
屠襄如今不仅是守门员,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打探消息的副业,自那日被盈月一句话打回原形,知晓公子对他仁至义尽后,他萎靡一阵,后来彻底想通,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公子。
既是大娘子调他回来,那只要大娘子不发?话,他就能一直待在项脊轩,这样有朝一日定能回到公子身?侧。
这西院的动静,就是他跑出去亲自盯着?的。
杨灵籁不得不夸一句,这小?侍卫学聪明?了,还真是一对主仆,一个?开窍,另一个?竟也跟着?。
“未曾看错?”为保不会出错,吕献之又问了一句。
“公子放心,华姨娘去的隐蔽,西院跟前院间?有一条蜿蜒小?路,有树木遮掩,且午时人少,属下在屋顶蹲守,亲自见人进了詹窥院,又见人离开才回来。”
杨灵籁与吕献之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或许有些能成的丁点可能。
*
项脊轩解禁的消息来的很快,杨灵籁本正在院中摇椅小?憩,待她睁了眼,就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一边直盯着?她瞧,当即吓得花容失色,险些要从木椅上掉下来。
“大娘子。”
好?不容易抓住了扶手,稳住摇椅的节奏,才听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屠襄,你站那做什?么?,觉得戏弄本夫人很有成就感?”
他就是故意的,但他不会认,屠襄心头得意,却也没?忘记给自己?找挡箭牌。
“国公爷解了您的禁足。”
“什?么??”
“国公爷解了您的禁足。”
“哦。”
杨灵籁淡淡应了声,撩起裙摆从木摇椅上站起身?,转头就进了屋,给了某个?还在自娱自乐下棋的人重重一拳。
“我自由?了。”
“我要出门!”
背上一痛,吕献之手里的黑子掉在棋盘上,转了个?圈,摔在了地上,停了。
第61章 厌学端倪
他没有立即去捡落在弯腿方凳一脚边的黑棋, 而是略带僵硬地转过了?头。
这几日困在院里,明显见她眉间积攒了不少怨气,也?不知?是朝着祖母, 还是总叫她生气, 觉得?不解风情的自?己。
刚才那一拳里,怎么想觉得带着报复。
“如今……就要去?”吕献之问的有些不确定。
“屠襄说,祖父还在荣褐堂。”
杨灵籁眨眨眼, 笑地得?意又放肆, 待伸完懒腰,转脚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对?面, 棋盘上?黑白两色已然占据半壁江山,她蓦地扬起唇, 随意伸手从吕献之?手边的棋罐中捏出一子,果决按在了?其中一处。
原本还活的棋,瞬间死了?。
“郎君看, 黑棋已然无?路可走了?。”
“你,赢了?。”
她没看懂他要下的路子, 但却知?晓什么是死什么是输, 他执黑子要下, 是白子堵了?他,故而这黑子随意放绝不会赢的一处,白子自?然下一步便能赢得?毫无?负担。
吕献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心?头从没觉着如此无?奈。
“是, 输赢已定。”
“只是, 倘若按如此下法, 输赢亦无?意义。”
见他眉间升腾的几分无?语,杨灵籁语气里带了?些愤愤。
“怎么, 瞧不上?我?的路子。”
“按你那下法,在我?看来,亦无?趣的很。”
“就?跟我?现在,祖父解了?禁去也?不去一样,不去,像你这样按部就?班地等,左右也?是一样的结果,去了?,简单粗暴些,还能瞧乐子。”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吕献之?面上?多了?些愁容,想尽法子解释。
“未曾不让你去。”
“只是……多问几句,祖母如今正在气头上?,不知?你是否想了?法子应对?。”
可杨灵籁丁点不忧心?,甚至听了?他的话反而眉眼都疏松了?些。
“祖父在,怕什么。”
“再说,我?去了?,也?不是想叫旁人欢心?的,郎君瞧我?是个喜气长相?”
“旁人越不愉快,我?就?越是自?在,谁强制定了?规矩,受了?苦的反而还要赔笑,便是有,我?偏不。”
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又幸灾乐祸,却并不叫人讨厌,甚至还有些叫他觉得?敬佩。
杨氏活地,做地,气地,总是千奇百怪,又那么理所当然。
“祖父性子虽不至迂腐,却也?不喜人太过标新立异,你…还是当心?些。”
“郎君不去?”
吕献之?诧异人会问他,抿嘴摇了?摇头。
“棋还未下完,有始有终。若我?随你同去……也?帮不得?什么忙。”
杨灵籁意味深长地瞥了?人一眼,怎么这话听着这么自?暴自?弃呢,“郎君这脑子里想的真多,帮忙只是其次,难道郎君就?不想看看,一向?对?旁人耳提面命的祖母破防是何等好看模样?”
“她可是克扣了?我?们项脊轩整整不知?多少年的月钱,又害得?你不得?不去求到祖父那,被嫌弃一顿,外加我?被罚禁闭心?病滋生,数罪累累,郎君皆不想报复?”
月钱扣的不是他的,他去求祖父也?是答应了?某人请求,至于心?病,咸阳夫人的算,她的,算吗?
若是每日晨起睡到日上?三竿,午时在院里晒晒太阳,晚间哼着曲子泡花浴隔着一个墙都能叫人听见,这也?是心?病的话,他可能早就?病死了?。
见人依旧跟尊雕像坐的稳当,便知?实?在劝不动,杨灵籁摆烂了?,叉腰嫌弃。
“好事多磨,可惜三娘没这个耐性。”
“郎君若是之?后觉得?心?生后悔,可不要怪三娘未曾叫你。”
说完便自?己拎着裙子要走,随着走还高声叹气,“也?不知?是谁,怎的这般没福气,也?没胆子,天下掉下一块大饼,乞丐堆里做个人,连一口都抢不着……”
听明白自?己被人内涵的吕献之?苦笑,弯腰从地上?捡起落灰的棋,又看了?看那颗被故意放错位置致使满盘皆输的黑子,两颗棋间互相看了?一遍又一遍,本想拿走那颗坏子,可又临到头别扭地收回了?手。
心?里乱的很,本是打定主意不去的,可他连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
明明一开始他决定帮杨氏,也?是心?中有怨的,他到底不是个神人,做不到什么都不恨,也?做不到将所有想要的东西全都挡在心?门外。
郁闷之?气塞地胸口累赘,他下意识地想去斋房翻来《蔺西策》打发?,可等到捧上?熟悉的触感,手指摸着已经被翻烂的页脚,郁闷转化成了?一股厌弃。
只是看一眼,摸一下,都是让他难以忍受的反感,仿佛有虫子在骨子里不停地蠕动,他努力地想去克服,可视线和下意识的抗拒根本无?法抵御。
“哗啦——”
手一松,书卷掉在地上?,随着惯性一页一页翻过。
他站在那,只是毫无?所动地看着,这里只有一个人,而就?是站在这的一个人,他记得?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每一列,每一行,哪一字,哪一句。
他拿着这本书册去过前院书斋,去过父亲书房,去过山中隐士的书屋,去过学堂,这屋中的每一处亦皆有他握卷读书的影子。
可是好像、大概他不知?多久前生出了?一种贪欲,能不能往后余生再不用读书,再不用学理,再不用问师。这个想法一开始是痴心?妄想,后来是万般苦楚下的自?我?慰藉,再后来是微渺的一丝试探,如今是如影随形的魔咒。
他站在书斋正中,望着长案后的《学士宴席图》,扫过病前那日晚间练过的几张大字,从前的影子无?一例外都还在,淡漠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
于是他落荒而逃,几乎颤着身形离开了?这间让他喘息不得?、站立不得?,且无?法自?处的书斋。
*
荣褐堂院门前
盈月正与守门的女婢争辩,“我?家娘子是要进去请安,你为何便不能进去通报一声。”
可惜丫鬟是个面生的,也?是个不知?变通的,一点能放的口风都没有。
“老太太正忙,概不见人,奴婢不敢违逆,娘子也?不需在这浪费口舌,快些离去的好。”
轻描淡写几句就?叫盈月气地直跺脚,回头朝杨灵籁诉苦,“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