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145章

作者:舟不归 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他敛起目光:“让东宫那边随时做好准备。”

  此行为太子而来的裴敬博拱手禀命。

  然后,林业绥一言不发。

  在这样的缄默中,裴敬搏远望着远处大道,随即大呼:“那好像是谢夫人所乘的车驾。”

  昭德观占据全坊一半之地,紧靠坊墙,正殿层构厥高,临乎未央[5],有长生殿之势,从这里朝右侧望出去,便是纵横各坊的平直大道。

  林业绥掀眸,目光微侧。

  一辆车舆为红,车顶为鎏金绿的牛车四平八稳的缓慢行驶着,车身四周布有帷裳为掩蔽,能识别车内之人身份的是车身所绘博陵山水。

  博陵乃林氏的郡望。

  接林妙意回到家中以后,谢宝因见她身体如此羸瘦,遣人去请来医师。

  而室内,林妙意还在哭。

  留在室内的王氏淡漠看着对面之人:“身体还未康复,你如此哭是想玉石俱焚,还是想要借此来要挟你长嫂。”

  林妙意看过去,被泪哽噎:“叔母是何意。”

  王氏冷笑:“当年你是如何成功嫁去吴郡陆氏的,在你长嫂面前悲泣伤心,让她怜爱,此时你又随意毁伤自己的身体,还想再效仿一次?”

  林妙意也反唇而相稽:“我被夫家遣返,难道就不能为此伤心?”

  王氏闻到其中两字,隔着几案嗔目而视:“遣返?你是乘坐博陵林氏的车驾归来的,又不是他吴郡陆氏的,何为遣返?陆氏虐待于你,博陵林氏将自己族中的女郎接回家中,原来在你口中是遣返。当年使真悫几乎不能出生也要嫁的人,今日已经摒弃你,最后还不是你长兄、长嫂与博陵林氏在爱护你。”

  林妙意心中彻底崩溃:“叔母内心真的有将我当过家人吗,我也是你兄女,你为何不能像宠爱却意那样宠我爱我。”

  王氏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声势也随之减弱:“在陆氏,我是如何被崔夫人所羞辱的,你难道毫无见闻,还是你觉得我与你长嫂是故意去受辱。”

  林妙意闭口不复言。

  妇人无奈叹息,随即起身离开。

  黄昏时,林业绥乘车回到长乐巷。

  他一下车就健步迈入家门,往馆舍房室而去。

  侍立在居室门口的左右媵婢见男子归来,迅疾低头行礼:“家主。”

  林业绥,想起在昭德观的所闻所见,沉声问道:“夫人去了何处。”

  列立在左的媵婢应答:“女郎宿疾发作,女君前去候问。”

  林业绥敛了眸光,而后不置一言的进到室内,他慢悠悠更衣、进食、解冠散发、沐身浴发好,女子也不曾归来。

  及至恒星渐有光明。

  谢宝因才从远处履着白露而归。

  媵婢当下就躬身见告:“女君,家主在等你。”

  谢宝因往室内看去,灯烛照耀,如日月光明,她淡淡道:“我又未让他等。”

  随即,步入房室。

  已沐浴的男子跽坐席上在看竹简,案上的鱼脂铜灯熊熊烧着,还有一只绘纹精美的漆碗放置在旁。

  谢宝因走去北壁衣架前,展臂让媵婢更衣。

  然后她,跽跪在几案北面,在男子右侧:“我已将妙意接回家中。”

  林业绥放下竹简,对此丝毫不意外,归家后也从奴僕口中听闻几分,但他心绪也从未有过波澜,对他这种一旦做出决定就再也不能悔棋的人来说,主动选择就意味着心甘情愿的承受。

  他嗓音清冽,只有冷漠:“吴郡陆氏既有遣返之意,接回来也好,在自己家中调养身体比在外人那里放心。”

  男子想起前面的事情,嘴角也忽有了笑意:“幼福之前是因此而怒?”

  果然听见了。

  谢宝因缄默不言。

  见女子眉目沉沉,林业绥放下竹简,谨重的将人抱来自己腿上坐着,漆眸被火光染上一抹亮色,似泪点:“其实幼福不必如此,为夫还可以继续等,那媵婢所言也并非是我命令的。”

  如此委屈可怜的为自己辩解。

  这样的姿势,女子又挺直细腰脊背,男子也未仰头,薄唇刚好就抵在那里,他禁不住这样蛊惑,隔着中衣,偷咬了几下红果。

  因酥麻而起的颤栗之中,谢宝因对一切都恍然过来,大声责怨:“林从安,你又在对我装可怜!”

  林业绥黑眸微抬,尽是赤诚:“那幼福要不要怜悯于我。”

  他轻轻抚弄:“嗯?”

  男子低沉微哑的嗓音似裹着沙砾的风,磨得她柔嫩的肌肤一阵战栗,又犹如莠草拂过身体,痒酥难止。

  谢宝因选择从心,下意识颔了颔首。

  随即,她忽然感到身前有冷意,低头见到交衽的中衣往左右大开,而后松散滑至肘弯。

  雪山之上有从高树掉落的红果。

  男子低头欲食红果充饥,又欲饮雪水解渴。

  她俯身靠近,给予其方便,然后垂眸认真看着男子对自己的索求,闷声道:“才三月,还没有。”

  饕餮饱餐的林业绥望着女子眉间总是隐隐有散不去的愁绪,似乎郁于胸,他用案上佩巾拭粉皮葡萄上的口涎,温声宽解:“家中还有何事扰你,不如都说与为夫听听?”

  谢宝因轻轻喘息着,指腹抬起,揩去男子嘴角的水迹,她知道男子如今在朝堂步履艰难,本来不想将王氏所问告知,但既已发问,她也不愿遮掩,当下就道:“三叔母今日问我卫罹何时能归家。”

  林业绥帮妻子把中衣重新穿好,一听就知道妇人所为何事,简单又不算敷衍的应答:“他七月在南海郡有立功,天子已决定诏他于岁末回国都,命他成昏以后再去南海郡,妻郭氏也能随行。”

  立功?

  谢宝因双足坐麻,在男子腿上稍微挪动:“南海郡不是一直都很安定?”

  因为安定,绝无立功夺爵的希望,所以天子才将林卫罹调度到那里,而昔年与他并肩作战的兵卒却早已经是蜀地将领,据守重郡。

  林业绥大掌落在女子腰上,轻重得当的揉着:“边境不安,突然有流寇从大海袭击,大约是附近的岛国所做,在得知此时天.朝国政不稳,趁势攻打,然国体弱小,并不能倾危宗社,卫罹的师旅能独自作战,所以立功,他的文书也是昨日才送至国都。”

  谢宝因低头,与他亲昵相抵。

  西北虽有突厥,但这已经是宿敌,双方作战百年,突厥一直欲侵占中原国土,而自开国起就始终安定的南海郡也有动荡。

  林业绥看着女子沉思的模样,昔日的明丽因居丧时而似清水芙蓉,忍耐不住的抚弄几下她如丝绢顺滑的黑发,这样的贵女怎能受苦。

  他眸光忽然变得幽沉。

  三族可以倒下,然士族绝不能。

  【?作者有话说】

  [1]这里的倌是指内小臣。可以说是众奴婢之长。我以后的文里肯定还会出现的,因为这是“倌”在先秦两汉的含义,到了后面就变了。

  [2]癯瘠 [ qú jí ]:瘦弱,消瘦。

  [3]汉.卫宏《毛诗序》。

  [4]三国·魏·曹冏《六代论》:“故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以譬大。”

  [5]汉.班固《西都赋》。

第119章 朝他靠近【修】

  时十月, 寒气日渐严酷,北风将大雁驱逐于南方。

  在十月癸酉日,京邑的昼日忽然不见太阳, 光耀被灭, 立于天地间就犹如处身处夜半,而后顷刻大雨,震电时发。

  国都中的众人皆惊恐望之。

  北迁而来的士族为此惶惶,惟恐陵江的水翻涌,危及宗社, 而世代居于建邺的士族也从未见过如此气候,惊惧入心。

  面对突如其来的幽暗, 在室内跽坐的谢宝因则恍若失明,因是旦日,青铜树灯与陶灯、豆形灯都未有灯火,此时没有光芒, 已然不能视物,她向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试探, 最后摸到身前那张与胸椎齐平的几案才渐渐从容。

  然而少顷又欲起身。

  幽暗之中, 只闻衣裾与坐席摩擦的声音,还有一声微弱不能闻的闷响。

  侍坐在侧的媵婢察觉到女子的动作, 迅疾以手扶持其臂,出声劝谏道:“女君还请勿动, 容婢先去将各处灯烛点燃。”

  谢宝因恍然想起两个孩子不在身边, 她欲起身再出去的动作又被阻碍, 当下语气变得严厉:“先不用处置室内的灯烛, 速去看看女郎与郎君。”

  有大雨, 有震电,已经足以令人死亡。

  媵婢少能闻见女子如此厉声,惶恐到唯唯两声,撑地起身,凭借微弱的光而顺畅出门。

  疾风暴雨不休,雷电不止。

  离去的脚步声也很快消失,彷佛已经被生于这场大雨的妖异给吞噬入腹。

  谢宝因落在案上的手缓缓握紧,内心的忧恐亦在迅速侵蚀着她,入耳皆是狂风长啸与万物覆灭。

  她安静注视着眼前虚空。

  突然有人出声来破开这一切,拯救于她。

  “阿娘。”

  声音带着稚子独有的奶气。

  是林真悫。

  谢宝因认出长子后,破涕为笑,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阿慧,你阿姊在你身边吗?”

  林真悫嗯了声,语调微微上扬:“姨姨姊姊,在后面。”

  姨姨是玉藻。

  谢宝因终于能够安心,郁于胸的那口气喟叹而出,挺直的脊背一下不能支持,右肘撑着漆几。

  玉藻抱着林圆韫来到庭前的时候,见室内无光,当即就高声对媵婢呵怒:“为何还未有光照?”

  谢宝因,缓缓出声:“不用责怪她们,是我所命,阿兕在不在你那里。”

  林圆韫听见是阿娘的声音,立即应和:“娘娘,我在这里。”

  耾耾雷声下,谢宝因未能听清,复又再唤:“阿兕?”

  没有声音。

  在她怀疑一切都是幻想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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