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第15章

作者:嘉衣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明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着急道:“回来。”

  十一不欲跟她争,顺着她的力道,被扯得后退两步,明笙刚要松口气 ,十一又执着剑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回来!”明笙知道他真做得出来,又抬手拽住他。

  十一回过头,神色认真的问道:“那不管他们了?”

  “不管了不管了,随他们嘴碎去。”

  “好。”

  谁知十一应完这句还要往前走,明笙彻底没了辙,快跑两步展臂挡在他身前,红着脸神色古怪道:“方才是我不对,不该迁怒你……”

  十一低头看她一眼,表情有些讶异,嘴唇嗡动两下,犹豫着没开口,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是要去拿些吃的,早晨没有用膳……”

  明笙羞愧地想以头抢地,这块活木头,早点说明白不行吗?!

  他们为了闲人嚼舌根的事儿掰扯了半天,丝毫不知营帐里俩人已经把行装收拾好了。

  说是俩人,其实宋谏之的东西十一昨晚就收拾齐整了,只有撄宁一个人在忙活,抱着小木匣一件一件理自己新得的宝贝,这个是贤王妃送的鲜奶羹食谱,回府一定要试试;那个是明笙方才带来的牛乳糖,正好留到路上垫肚子。

  宋谏之懒得看她乌龟似的磨蹭,见撄宁抱着木匣子蹭蹭蹭把自己身边小跑过去,他不耐烦掐住少女的腕子:“本王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撄宁冷不防被拉了把,眼看就要倒在晋王身上,余光扫见少年凌冽的眼锋,刀片一样刮在她脸上。

  她非常识相的歪了下身子,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左手死死护住怀里的木匣子。疼倒是不疼,但宋谏之出手太突然,撄宁反应慢了半拍,坐在地上呆愣愣的望着他。

  呸呸呸,听听他说的话。‘本王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撄宁不满的抬起头,刚要噘嘴,又记起面前这人最爱掐她脸,只能低头把下巴藏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抬眸瞪他,不厌其烦,试图唤醒活阎王那点指甲盖大小的良心。

  可惜宋谏之半分良心都没有

  反而被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薄唇微翘出一个弧度。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饿了她两顿,这小蠢货不声不响的记着仇呢。

  麻烦精,他心中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快点,”宋谏之站起身,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少女的后领,把她提起来,阔步往外走去:“再晚你自己靠那两条小短腿往回走吧。”

  撄宁只恨自己胆小嘴笨,脸皮也不够厚,做不出那等当面翻旧账的事儿。不过她向来擅长宽慰自己,没办法,她撄小宁就是宽厚大度,有容人之量。

  才不像有的人,又小气又幼稚。便是再智谋无双雷厉风行,她也不会生出一点点倾佩之情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贤王妃送来的七巧酥装进木匣子里,预备回府路上吃给那个活阎王看,只给他看,不给他吃。

  这是贪嘴嗜吃的撄宁,小脑瓜里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法子了。

  回京次日是个晴日,天和气清,日头赤朗朗的,这才像是开春的光景,一扫前些日子的阴沉雾霭。

  正巧赶上燕京的早集,西直门人来人往密似海潮,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

  不过街上再热闹,也不妨碍晋王府的马车前行,路人瞧见恨不得避个十丈远。

  撄宁在马车上坐的不安分,一会换一个动作,‘坐立不安’四个字简直刻在了脑门上。

  宋谏之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抬手从小几上拾了个雪梨抛过去,正巧抛到撄宁怀里,还‘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撄宁多少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她虽不怨恨,但也没法子说服自己一点都不难受,出嫁前她和阿爹都没说上两句话。况且,回门之后,晋王的冷脸不得叫阿娘更挂心她?要不她干脆把约的事情告诉阿娘?

  她愁得要命,这才是她不想回门得原因,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不如做只缩头乌龟。

  宋谏之一个梨子扔过来,撄宁还以为自己无形之中把他得罪了,警惕的掀眼看向晋王,看他自始至终合着眼,才安心的拿起梨子啃起来。

  她向来是有吃万事足的,眼下啃着梨也顾不上七想八想了,一手撑住马车的坐台,挪动着往后蹭了蹭,想倚在马车壁上。

  可这马车是照宋谏之的身量打造的,等她脊背贴到马车壁,双脚已然离地半尺高了。

  撄宁不自在的晃晃小腿,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津津有味的啃着梨。

  日光透过小窗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小王爷高挺的鼻梁上。

  撄宁顺着光线看过去,这人闭着眼睛也是一副冷峻的凶相,看着就不好相与,可生的实在漂亮,长睫在眼下投出一道浅浅的青痕,眼尾划出昳丽的弧度。

  撄宁伸出两个指头比了比自己的睫毛,暗叹一声输了。

  正在此时,宋谏之睁开了眼,斜对面的少女抱着个半边脸大的梨,一边啃一边瞧向他。

  见他睁眼,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左右胡转两下,最后若无其事的落在毯子上,专注的好像地上有金子等着她捡,活脱脱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22章 二十二

  “紧张了?”

  宋谏之扫她一眼,尾音调高了,给蠢兔子抛下个圈。

  撄宁啃着梨蹬了蹬腿,不自在的别过脸,分不清是在回答还是在问自己:“没有吧?”

  “没有你就坐安分些,”宋谏之拿起小几上的茶盏,看着盏中旋成小漩涡的绿茶叶,眼神淡泊胜水色,他没什么情绪的补充道:“怕你阿娘担心,就把契约之事告诉她。”

  “嗯?”撄宁惊得梨子都忘了啃,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可…可以吗?”

  她还当这般辛秘的事,叫旁人知道了会脑袋落地的。撄宁正犹豫着要不要求上一求,没准晋王殿下善心大发,如果他真的有善心这个东西。

  没成想他自己先开了口。

  宋谏之看透她心里打的小算盘,似笑非笑的讽了一句:“不可以。”

  什么嘛。

  那恶人又阖上了眼,神色安然,全没有出尔反尔的愧疚感,撄宁气不过,朝空气一阵乱蹬。

  可宋谏之大约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撄宁左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他就掀开了眼。吓得撄宁动作一僵,尴尬的摸了摸脖子,两脚缓缓地再蹬两下,强行解释道:“别说,这养身健体的法子还挺有用,我就试了没几下,感觉筋骨都舒畅了。”

  宋谏之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一下,顺其自然的接过话茬:“是吗?那王妃再多蹬一会。”

  “那…那还是不要了,”撄宁老实的放下腿,只怕这人强迫她一路蹬到太傅府,脑瓜子转得飞快,想寻个借口,最后呆呆的捧起手里的梨子,小声补充道:“我还得吃梨呢。”

  这么一番折腾,她全然忘记了方才发愁的事儿,只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窃喜,啃着梨,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

  多亏她撄小宁机灵,有这般移花接木换话茬的本事。

  才多久啊,不到半月,她就能从活阎王手下讨到便宜了。

  撄宁自得的翘了尾巴,梨子啃完了笑还没压住,生怕被人发现,她伸出两根抿平了嘴角,搬出那张正经的木头脸。

  日光忽深忽浅,春风拂过门帘,吹起宋谏之一缕垂在身前的发丝,发丝飞扬间,少年五官俊美如工笔篆刻,唇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小蠢货绿豆大的脑袋,约摸也只能搁下一件事儿了。

  -

  姜父好静,崇德帝特意赐了一座东延门外的院子,坐北朝南,正对宫城。来往人少僻静,离官员聚集的西直门又远,免了不少来往交际,正合姜父性子。

  只是苦了撄宁,要偷跑出去逛个集市,来回少说两个时辰,还得紧赶慢赶的。若想留在集上喝碗糁汤吃碗云吞,时辰就更没数了。

  想不被府里人发现都难。

  姜父自从在早市的点心铺子上抓到过撄宁两次之后,每日下朝都会坐轿去早市上绕一圈。如此坚持了半个月,便把这活儿抛给了长子姜淮旭。

  结果就是撄宁跑的更勤快了。

  姜淮旭一直偏心这个幼妹,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十几年的爱宠,撄宁再一撒娇,便什么事都依了。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他的幼妹人懂事心眼又实,不过是贪嘴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光纵着撄宁自己出去吃,自己下朝还会徒步绕到糕点铺子,买些吃食给她带回家,颇有些助纣为孽的意思。

  直到撄宁连着三五日晚膳时没吃两口就说饱了,姜太傅才察觉到不对劲。

  姜家家风向来严谨,姜淮旭弱冠之年拔的科考头筹,入仕为官一路顺风顺水,朝中人私下都说他是姜太傅的接班人,是以,姜父对这个大儿子要求格外严苛。

  此事虽小,但落在姜太傅眼里就是欺瞒父母忤逆不孝了。

  姜淮旭在姜家祠堂受了三十鞭,整个后背被抽得血肉模糊,事后撄宁拿着自己做的糕饼去探望他,看见他趴在塌上不敢动弹的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泪珠在眼眶转了两圈才忍回去,憋到眼圈通红。

  姜淮旭急得反过来哄她,兄长幼时挨过的打比这个狠多了,不过是在塌上躺两日,就当休沐了,难得有个清静时候。

  他嘴笨,说的口干舌燥,换来撄宁一句‘我再也不偷跑出去了’。

  崇德帝赐婚的旨意刚送到太傅府,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姜淮旭。冀州一案,晋王是主监事,他是副监事,人人都道晋王离经叛道暴虐恣睢,可没几个人真见过他的行事手段。

  姜淮旭见过,知道他是个没有拘束没有底线的疯子,冀州案牵扯官员百余众,都拘在刑部候审。有人嘴严有人嘴松,没赚够砍头钱的威逼利诱两句就招了,赚得多的就是另一码事了,他们不敢招,一招就是死刑。

  照刑部的章法走,这案子少说得审上十年半个月。晋王到刑部的第一日,下令杀了七个受遍刑还不肯招认的人。

  姜淮旭原以为他只是恐吓一下。

  刀悬在那群人脖子上的时候,两个被吓破胆的官员连声求饶,涕泗横流的保证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姜淮旭刚要命狱卒把人押回刑房,就见晋王神色冷淡的说了一个字。

  “杀。”

  冬时白晃晃的日线透过高窗照进来,阴森的牢狱本就寒意森森,日光落在晋王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惨白似人间修罗。

  不过五日,冀州案审得水落石出。因为谁都知道,你就算捱过刑部的十八般手段没有招认,最后也逃不过个死。

  晋王如此心性,姜淮旭哪里放心把妹妹交给他?

  可圣命难违,父命亦难违,任他争得脸红脖子粗,姜父还是不肯松口。

  眼下见到撄宁回门,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两遍,看着撄宁面色红润眼神活泛,才勉强松口气。

  那厢姜父在和宋谏之说话,这厢两个实心眼的兄妹在小声嘀咕:“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兄长放心。”

  “他待你还好?”姜淮旭压低声音贴在撄宁耳边问。

  撄宁面色古怪,犹豫道:“还好……吧?”

  “他若待你不好……”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快来用膳。”姜夫人备好了午膳,先请晋王入了座,又打断了俩兄妹的悄悄话。

  姜淮旭使个眼色示意撄宁等会再说,两人一前一后的入座,撄宁就坐在宋谏之身边。

  饭桌上,阿爹兄长和宋谏之在聊冀州案的后续处理,撄宁懒得听,专心致志的用膳,桌上有一道炸元宵,裹着厚厚的糖衣,炸的外酥里嫩。

  她吃了小半碟还不肯罢休,眼巴巴盯着宋谏之面前的最后一颗,害怕阿爹训斥不敢动筷子,只能瞄一眼炸元宵,再瞄一眼宋谏之,这么来来回回几遍,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救济粮三日前已经送达冀州,待到下月初,粥厂便闲置下来了。”

  宋谏之说完,笑着睨她一眼,长手一伸夹住那颗炸元宵。

  撄宁神色一震,眼底的高兴藏都藏不住,她双手捧起面前的碗,动作浮夸的捧到头顶,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把碗递到宋谏之眼前。

  等了半晌,手上轻重没变,却听到耳畔一声轻笑。

  撄宁疑惑的抬起头,自己碗中还是那没了顶的白米饭。天杀的晋王正在细嚼慢咽的品尝最后一颗炸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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