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玄 第9章

作者:如汤沃雪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薛娇便也向谢承绪问安。

  谢承绪向来随和,不讲究这些虚礼,他回以客气的微笑:“净秋兄,好久不见。”

  见薛娇落座,寻香便撩起袖子替薛娇斟上一杯茶,屋子里响起淅沥沥的倒茶声。

  大夫人将手中的女红放下,抬起头冲着谢承绪道:“如今你也是进国子监了,那便好好读书。过两日我叫寻香吩咐人送一盒宣州的纸笔到你屋里,再给你娘崔氏送几只钗子手镯去。”

  谢承绪抿了一口茶,道:“承绪多谢母亲挂念。”

  “嗯。”大夫人平静道,“你现在和净秋同在国子监读书,净秋毕竟是初来京城,不懂的地方你多帮衬着点。”

  谢承绪笑道:“这是自然,我和净秋兄关系亲近,不帮他难道还要帮外人?我前几日听闻世子也要进国子监,不知是真是假?”

  大夫人没有接话,她保养得体的脸上流出转瞬即逝的诧异。

  “夫人您忘了吗?前几日世子陪您用膳,特意提起他被圣上聘为了国子监骑射助教。”倒是挽云接过话茬。

  挽云如今刚满十六,是随国府的家生子,也是大夫人贴身丫鬟里年纪最轻的一个。不比寻香打扮寡淡,她的穿着比较鲜艳,今日也是一身淡粉褂子,头上还插了一根大夫人赏的簪子。

  “噢,我就说。”谢承玄恍然大悟地扯了扯嘴角,“长兄已过及冠多年,与我们做同窗年龄实在不妥,但是做助教倒是在情理之中。”

  国子监本来是没有骑射学的。本着增进学生素质的原则,自新皇登基后,又新设了一门骑射学。虽不算进考核,但毕竟也是一门课程。

  寻香道:“说到国子监,世子殿下虽然说是当上了助教,可当年他也考不进去。这点说来,你比我们世子殿下还厉害一点呢。”

  一听这话,谢承绪本来带着笑意的面容立刻就冷了下来,他觑了眼大夫人,道:“这我可不敢当。长兄当年是没心相读书,一门心思放在了舞枪弄棒上。”

  “当年老爷也是又打又骂,他自己狂妄着呢,根本就是不想读。”大夫人哼了一声道。

  “唉,那也是我没长兄那般好福气。”谢承绪道,“读不进书还能去军营闯荡一番,只能好好读书了。”

  谢承绪这番话明夸暗贬,薛娇一听就觉得酸味都要溢出来了。

  然而大夫人神色依旧不改,伸出手从果盘里捻了个橘子剥起来:“那也是承玄运气好,恰好赶上了时候。要我看,咱们这种大的世家的孩子,还是都本本分分读好书才能在朝堂中站稳脚跟。谢承玄心浮气躁,我看还是得指望你。”

  大夫人这话也许只是随口一提,但一听这话,谢承绪眼光都亮了几分,心下暗喜。

  谢承绪是妾室所出,庶子身份一直是他自卑敏感的点。在本朝,只要有嫡子在,家业一般都由不得庶子继承。除非嫡子实在荒唐,庶子及冠后都是要自己出去另立门户,一旦成婚那与本家更是基本没有关系了。

  谢承玄在外面虽赞誉颇多,但自己家里人的评价好像不是太好。这么些日子下来,就算薛娇再迟钝都能察觉到大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态度的冷淡,似乎感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些深厚。

  在场这么多人,居然只有挽云会替谢承玄说几句中听的好话。见谢承玄不得人心,薛娇心里升起一些隐秘的快感。

  大夫人:“话说起来,净秋,你父亲这几年还安好吗?”

  “啊,还得多谢了国公爷,家父回乡后买了几亩地,和家母男耕女织,日子还算过得去。”薛娇道,“只是家里有个妹妹生病了,我在京城牵肠挂肚得很。”

  大夫人柔和似水的目光落在薛娇的脸上。

  薛娇偏瘦,鼻梁高挺,一双瑞凤眼生得炯炯有神,眼尾微微上挑,更显得人精神奕奕。

  大夫人道:“你这双眼睛和你父亲生得很像。想来儿子都是像父亲多一点吧。承玄也是,不管是那古怪脾性还是样貌都是随了他爹。”

  薛娇摸了摸自己的脸:“乡里人倒是都说我像母亲多一点。”

  大夫人道:“当时那么多马夫,我就看你父亲格外出众一些,果然也是有本事的。当年要不是你爹舍命就下了谢麟,也不会有今天的随国府了。所以你在这儿千万不必客气。”

  “夫人言重了,护主本就是下人之责。我记得我年幼的时候,家父常常会为了他的那双坏腿唉声叹气。但娘一直鼓励他多下地走走,时间一久也就适应了。”薛娇道,语气带着轻松,“县里人都知道我爹这双腿是怎么坏的,夸他衣锦还乡也不会嘲弄他呢。”

  大夫人又问起了薛娇家里一些琐碎的事,薛娇礼貌一一答过。

  在薛娇的印象里,薛父其实并不像大夫人称赞的那样勇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母亲操持。母亲是个泼辣的人,家里账本都是母亲管,对薛父也是非打即骂。薛父大多时候都不敢顶撞母亲。在母亲的衬托下,更显得薛父有些窝囊。

  谢承绪侧耳倾听了一会,笑道:“我也知道净秋兄父亲的事,只是这些年就算是爹也很少提起。”

  没想到听见这话,大夫人身子一僵,她神色莫辨地看了眼谢承绪,没有说话。

  室内一时竟陷入了沉默。

  “娘,今天我写了半天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嘛!该用午膳了吧。”倒是谢逢花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瘪了瘪嘴,朝大夫人撒娇道。

  “你别的方面也就不说了,怎么跟你哥哥一样沉不住气。好了,罢了罢了,都跟我去烹香厅用膳吧。”大夫人叹了口气,“承绪你也留下来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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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络子坏了

  国子监的骑射学,虽然名为课程,但因为没有考核,实际上是给学生们作放松娱乐之用。

  武文园内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

  秋日的天气总是很好,碧空如洗,树木如翠,偶尔有几只鸟雀叫唤着飞过。空阔的演练场诸位学生围在一边,正中是谢承玄和几个男学生。

  取箭搭箭动作一气呵成,一袭月白长袍的谢承玄盯着远方的靶子,表情肃正。额发一丝不苟地竖起,俊秀分明的侧颜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芒。

  日光照射下,素白护腕泛出流云纹的光彩,包裹着的那双手白皙有力、青筋纵布。

  利箭“嗖”的一声朝远处飞射出去。谢承玄又从箭篓里取箭,一连发了十支,无一例外都是命中靶心。

  现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薛娇、沈以观、谢承绪三人站在同一棵树下避阳。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闹,薛娇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定在了手中书卷上。

  “不愧是金策校尉!”周寻峥身着国子监校服走到谢承绪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世子多年不见,看来射艺又有进步。”

  周寻峥是国子监祭酒之子,他其实并有什么才能,之所以能进国子监也是全靠爹。

  谢承绪贵为谢麟之子,虽然是庶出,但是也是本期一干学生里出身顶好的了。谢承绪性格已经够随和,但若非像周寻峥同样出身高贵,一般人还不敢来和谢承绪搭话。

  “兄长毕竟也是在军营里历练了那么多年嘛。”谢承绪回以微笑道,“自军营回来后,兄长主要在皇宫里担任统兵护安一职。”

  周寻峥道:“那谢承玄来我们小小国子监,也算屈尊降贵了啊。”

  谢承绪摇头道:“寻峥,就算你爹是国子监祭酒,你说这话也是大不敬。”

  沈以观在方才的马术课上险些坠马,要不是谢承绪出手相助,此刻应该在医馆了。

  因为受了惊,沈以观现在面色还有些发白,他捏着手心,一直闭口没有说话。

  国子监的骑射课,男子的难度远高于女子。

  薛娇以兄长的身份进国子监读书,也同沈以观一道上同样的课。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胜在胆大,每项环节都能安稳度过。

  倒是周寻峥打量了沈以观片刻后,主动向他搭话:“你可是青鹭书院执事之子,沈临川?”

  沈以观听到这话,才微微诧异地看向周寻峥:“你认识我?”

  谢承绪便主动领了搭桥牵线的活儿,将几个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周寻峥道:“说起来,我爹与你爹当年也是同窗呢。”

  沈以观道:“那真是好巧。”

  周寻峥又将目光放到了薛娇身上:“你就是那位……薛净秋。”

  薛娇点了点头。

  周寻峥道:“没想到你这身板看着羸弱,文章写起来倒比沈弟大气许多。”

  周寻峥的一番话,让沈以观面上挂了难堪。偏偏谢承绪像没察觉到一般,顺着周寻峥的话也吹捧起薛娇起来:“这位薛净秋,哈哈,那确实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主母在家也常常拉着他一块聊天呢。”

  “不敢。”薛娇道,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烦躁,然后就没再张口说话。

  下一刻,演练场又重新喧哗了起来。尤其是几位女学生,更是迫不及待地簇拥到谢承玄身边。

  周寻峥是个说话较为尖酸刻薄的人,他对着沈以观道:“沈弟,要不是承绪出手相助,你今日可差点闹了笑话,我看,你也该向谢承玄请教请教。”

  听出了话语里的戏谑,沈以观垂下眸:“我还是不必了。毕竟还是靠文字更重要。科举不考骑射,也不是太打紧。”

  而另一侧被簇拥起来的谢承玄,耐心地解答了诸位女郎关于骑射的疑惑。

  一位头上带着绢花的女郎拉扯住谢承玄,放软了嗓音道:“世子殿下,不知你今天放课后是否有空呢?我今天准备了桂花糕哦,一会给你送点好不好?”

  谢承玄微微用力,客气而又果断的抽回袖子:“在国子监称呼我职务便可。我只是骑射学助教,与课程无关的内容,恕我不能回答。”

  谢承玄回过头时,视线扫过薛娇一侧,看见薛净秋和谢承绪待在一块,他微微一顿,心下莫名升起了一些不悦之情。如果薛净秋聪明一点,就应该知道他该讨好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庶子。

  可明明薛净秋是那么圆滑的一个人,整个随国府那么多人都喜欢他,连自己百般挑剔脾气一般的娘亲,都对他赞誉有加。为什么薛净秋偏偏就惹得自己横生厌恶呢。

  不想再思考那么多。谢承玄收回视线,朝雁翎抱剑的地方走去。

  *

  日光流转,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檀木长廊上,沈以观的身影被昏黄的晚光拉得很长。因着周寻峥的话,沈以观觉得自己在薛娇面前失了体面,便想着放学后来储物阁取箭再演练一番。

  为了防止贵重物品遗失,储物阁一般是落了锁的。今日沈以观头晕脑昏,一时竟也忘了这件事。本想作罢折返回去,走近了一些才发现锁没有上好。

  轻轻一拧,就可以进储物阁。沈以观有些犹豫,不告诉掌事就私自擅拿物品,算是违纪行为。

  但鬼使神差地,一点恶意的念头浮上了沈以观头脑。

  他想到了谢承玄今日在演练场上,被一干人众星捧月的场景。他又想到了自己差点坠马,因为骑射不精被周寻峥嘲讽。

  沈以观最讨厌别人话语中带刺,对他冷嘲热讽。

  他转了转头,四周寂静。于是沈以观伸出手搭在了门锁上。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从后头响起。

  沈以观吓得一哆嗦,回过头,看见是谢承玄。他温润一笑:“谢助教,你怎么还没回去?”

  本来射箭结束后,谢承玄没什么事是要离开国子监的,没想到半路碰上了国子监祭酒周檀。周檀一向比较欣赏谢承玄,便拉着谢承玄要对弈。

  雁翎跟在谢承玄的身后,替谢承玄拎着寻龙剑。

  雁翎问:“你在做什么?”

  气血上涌,沈以观呼吸一窒,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明明他没有什么恶意,也什么都还没有做。

  谢承玄凤眸一凛,认出来他是薛净秋的朋友,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

  谢承玄不笑的时候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人靠近了这股气势便更盛。

  沈以观内心横生惶恐,越是慌乱头脑却越是无法运作。他额上出了一层冷汗,却回答不上谢承玄的话。

  “沈、沈以观。”沈以观后退了一步道,“学生只是恰好在这路过,别无他意。”

  不用谢承玄开口,雁翎先冷笑一声道:“恰好路过?正门在东侧,这储物阁在西侧,你怎么恰好路过?我看你是不怀好意吧?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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