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美人谋 第219章

作者:月落 标签: 古代言情

  城门已遥遥在望,叶娇勒马而停,看向马车中的姐姐。

  “我告诉你,你先别急,也别告诉母亲。”

  “你说!”叶柔索性跳下马车,走到叶娇身前。

  叶娇弯下腰,想好措辞,才开口道:“楚王传信,说哥哥去查案子,好几日不见踪影。我想着他那样的人,指不定又去跟狐朋狗友混日子了。我去教训他,你在家等着。”

  叶长庚以前的确喜欢花天酒地,叶娇也的确常常教训他。

  然而叶柔并没有那么好哄。

  “哥哥失踪了?”她一语中的道。

  “不是失踪,就是跑着玩去了。”叶娇说完再不迟疑,趁着城门人少,直直地冲过去。

  “下马核查!下马核查!”

  武候铺的人没有认出叶娇,远远地便大声喊着。

  “兵部办案!”叶娇举起腰牌,闸门立刻打开,她没有停,越过城门,一阵风般消失。

  “刚才那个,是咱们武候长?”一个小武候这么问着,立刻被人踢了一脚。

  “说什么呢?咱们早换了长官!那是兵部叶郎中。”

  “那不就是咱们以前的武候长吗?较什么真?”小武候嘴碎地唠叨,忽见白羡鱼站在值房门口,像发现了什么,向人群中走去。

  “看,”他撞了撞同僚的肩膀,“武候长奔那个小娘子去了。”

  “哪个小娘子?”

  几个武候向城门内看去,见数丈远外站着一位女子。她身形娇小,皮肤白皙,盈盈而立,泪水涟涟。

  ……

第217章 身体不行

  “小姐,回家吧。”冯劫站在叶柔身边,劝道,“公子一定安然无恙,二小姐会把公子带回来的。”

  安国公府虽然不像别的名门贵族那么注重礼仪,但叶柔当街哭泣,也有失体统。

  叶柔低头迈步,眼前忽然出现一人。

  玄蓝相间的武候制服,革带黑靴,圆领窄袖袍,胸前的猛兽绣纹撞入眼中,让人没来由想要后退一步。

  叶柔没有看那人的脸,只凭这套叶娇也穿过的衣服,推断对方是武候,且是武候长。

  她当然知道如今的武候长白羡鱼,是妹妹旧日部下,还多次在安国公府用过饭。但他们没有见过面,男女避嫌,还是离远些好。

  果然,叶柔听到冯劫同那人打招呼。

  “武候长大人。”

  “是冯管事,”那人道,“请在此稍等片刻。”

  他的声音很悦耳,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澈。白羡鱼同样恪守礼仪,没有同叶柔说话。

  叶柔避进马车,过了一会儿,再次听到白羡鱼的声音。

  “上回宫门外,承蒙赐饭,感激不尽。”

  他说的是不久前的夜晚,叶柔听到白羡鱼找禁军要吃的,让冯劫送了一份吃食。

  冯劫恭敬道:“武候长还把食匣送回来,您太客气了。”

  白羡鱼笑道:“我自小患有胃疾,多亏这餐饭,才没有犯病。”

  他说完,又帮忙驱赶周围拥挤的人群。

  “让一让!让这辆马车转向,路才顺畅!”

  叶柔掀开车帘,见一个英武的少年人站在朱雀大道上,手持马鞭指挥交通。

  他引导牵着牲畜的农人去走侧面城门,阻止拉着粪水的车靠近叶柔的马车,快走几步,抱起掉下板车的孩子,重新丢回去的同时,踢了一个货郎一脚。

  “别在这里堵路!”他斥道。

  货郎赶忙离开,同时带走了一大群围着买东西的闲人。

  一个路人拽住白羡鱼,询问弄丢了路引怎么办,他随手指了个去处,不放心,又唤部下带那人去登记查补。

  就这么从容有序地,拥堵的道路终于通畅。

  冯劫连忙调转马头,马车缓缓转向,叶柔也放下车帘。

  “慢走。”

  那个青年人在车外大声道,似乎唯恐别人听不到。

  食匣被冯劫推进马车。

  这是很普通的食匣,除了匣顶阴刻了安国公府的族徽,没有特别之处。

  白羡鱼很细心,食匣内外都擦得很干净。

  叶柔抽开第一层,发现里面放着一块手帕。

  是蓝色的蔡州云花绫,方方正正,没有印花或者标记,不知是无意中落在这里的,还是有心之举。

  叶柔连忙合起食匣,取出自己的帕子擦泪时,才想起。

  莫非是白羡鱼看到她哭了,特意让她擦泪的吗?

  真是个好心的孩子。

  她笑了笑,倚靠在车厢里,心中还惦念着叶长庚,思考怎么回禀母亲,才能让母亲放心。

  哥哥妹妹都不在,父亲不管不问,她能做的就是守好家,等兄妹回来。

  六皇子李璨没有离开皇宫。

  他要在宫门口安抚前来救驾的宗室皇亲,解释发生了什么,并且尽量削弱叶娇在此事中的作用,彰显皇帝的英明果决、太子的力挽狂澜,以及李琛的阴险可恶。

  顺便冷嘲热讽几个人,发泄一下嫌他们来得晚的怨气。

  火灭了才来救火,休想捞到一点好处。

  最后再努力咳嗽几声,捂着伤口满手是血,表示自己实在功勋卓著。

  至于那些说要进宫拜见圣上的,李璨一律让他们明日早朝上见。

  看圣上今日的身体状况,明日是一定会上朝的。

  忙完这些,李璨回去认真洗了个澡,甚至没忘了用新开的玫瑰花熏香头发。束好发冠,今日沾到血的配饰全部丢掉,换更好的佩戴。

  这之后悠哉游哉乘坐马车,再次到东宫去。

  地面已经浆洗干净,不会弄脏他的鞋底。

  径直走进书房,脱掉外衫,朝端坐蒲团的傅明烛扔过去。傅明烛早防着他这个,迅速歪斜身子躲到一边。但李璨也早料到他会躲避,衣袍照样准确无误地罩在他头上。

  傅明烛幽怨地拉下李璨的衣服,骂道:“本人是六皇子的衣架吗?”

  “对,”李璨笑着坐下,“活动衣架。”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腕斜支下颌,问道:“太子呢?”

  “刚刚走进来,拿了一本书出去。”傅明烛眯着眼,凑近李璨问,“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子殿下?”

  “提醒什么?”李璨斜斜地坐着,一条腿搁在凭几上,伸着懒腰。

  “提醒他笑得太明显了,”傅明烛道,“你没见他刚才进来时,满脸带着笑意,跟之前那样子判若两人。魏王倒台,他也该克制克制。”

  “他不是因为魏王。”李璨轻抿一口茶水,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是谁?”傅明烛问。

  “你。”李璨看着傅明烛的眼睛,又露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息道,“因为你啊,你这个幸运的大傻子。都是你,才让太子今日这么开心。”

  傅明烛想不明白,他叠好李璨的衣服,放在一边,道:“六殿下不要再取笑人了,我今日没能进宫,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我知道太子不容易,在那么凶险的境地活下来,人人都会有些失态吧。”

  李璨微微摇头,笑得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失什么态?他还跟叶娇共进退、同杀敌,在皇帝面前好好露了脸,也没有失态啊。还是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太子那样,都是因为傅明烛。

  他明明同叶娇订了婚,又出去鬼混。鬼混还被捉到了,惹得叶娇又是退婚又是闹到御前。

  到最后圣上欣赏她、李策喜欢她、李璟惧怕她,她还能拿着一块金牌来闯宫救驾,把太子哄得五迷三道,失了神智。

  不行,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而阻止的理由嘛……

  等太子李璋回到书房,李璨开口道:“我今日遇到个人。”

  李璋头顶和肩膀的伤口已经处理好,缠裹着黄色的布帛。他看向李璨,目光波澜不惊,等李璨把话说下去。

  “小道士王迁山,”李璨道,“叶娇父亲叶羲的徒弟。”

  李璨说了一件奇事。

  今日他带着府中护卫出来,觉得不够,又跑赵王府要来许多。一群人赶往御街,发现御街已被封禁,有个小道士伸出头,一脸着急地看向里面。

  李璨认出那是王迁山。

  他向来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虽然事情紧急,也愿意问一问,帮个小忙。

  “结果,”李璨讲到此处,认真地看着李璋,目光深沉道,“他告诉我说,要我转告叶娇,今日风大,请叶郎中不要站在高墙边、砖瓦下。”

  李璋神色未变,却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傅明烛疑惑道,“今日的确有大风,京都有的房屋甚至被刮倒了。但这有什么?司天台和太史令早就断言今年春夏之交有风灾,还派了警示文书给各部。”

  李璨看向傅明烛,解释道:“但是太巧了。巧到不久前,一阵风把东宫门檐刮倒。如果叶娇记清楚这句话,完全能避开。”

  可她想去救皇帝,犹豫不决,所以耽误了时机,被李璋救下。

  “所以,”李璋一直听到此时,才淡淡开口,“司天台观天象,也只能断出春夏之交这个模糊的时间。但是那个小道长,能准确到哪一日。”

  “或者,哪个时辰。”李璨道,“但是王迁山才二十来岁,所以我觉得,示警的人是叶羲。”

  毕竟叶娇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