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所以呢?”傅明烛挠了挠头,越来越迷糊,“你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太子殿下也懂,”李璨道,“很简单,不要惹叶羲,不要惹安国公府。”
能准确查天象,观生死的人,太可怕了。
“有那么厉害吗?”傅明烛不屑道,“当初先帝欣赏他,先陈王信任他,却还不是落了个出家为道,十几年不回来的下场?”
“先陈王是他的朋友,”李璨斜睨傅明烛道,“叶娇是他的女儿。你可能不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但是谁敢碰你的女儿,你未必不会使出全身力气。”
“我没女儿。”傅明烛道。
“可能是你身体不行。”李璨只要得到机会,就要骂人。
“你才——”傅明烛要反击,突然想起身份尊卑有别,只能忍下这口气。
他们两个互呛了好几句,渐渐忘记刚才在讨论什么。
可屋内忽然响起太子李璋的声音。
“若不能为本宫所用,越强,越该除掉。”
李璨转过头,丰润的嘴唇微张,惊讶道:“那叶娇呢?”
傅明烛大惑不解地蹙眉:“跟叶娇有什么关系?”
最近他这个前任的名字,太常出现。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本宫不会伤害叶娇,本宫会把最好的,都给她。感谢她今日护驾,也报答她的恩情。至于她的父亲——”李璋问,“不是割断尘缘,出家为道了吗?”
李璨看着李璋,好半天才疑惑地问:“太子殿下,你是怎么做到既残忍,又体贴的?”
……
第218章 濒死感觉
李璨的语气并不好听,然而太子毫不在意地笑笑,端坐蒲团,道:“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连除掉李琛,他也没有费力,都是李策在做。
李璨的表情一言难尽。
“等做了皇帝,”他提醒道,“殿下想要什么,自然轻而易举。但现在不是树敌的时候,更何况父皇赐婚,怎会容人破坏?”
李璨一直相信自己拥护太子,是选了最容易的捷径。却没想到突然闯来一个叶娇,让李璋放着大路不走,非要沿着悬崖边,连带着李璨,都很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听到这里,宰相之子傅明烛总算明白过来。
他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才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道:“殿下,殿下您不会真的想要那个女人吧?您是想把她弄到手里蹂躏的吧?她的脾气可坏得很,到时候非要鱼死网破,我们……”
“她的脾气很好,”李璋打断傅明烛的话,“不准再说她的坏话。”
李璋神色冷峻,眼眸中的郑重同谈论起国家大事时一模一样。
傅明烛倒吸一口冷气,求助般看看李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他不要的女人,怎么到处都有人争抢?
而李璨终于想到了他的办法。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又有何难?”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人也坐正,正色道,“只是,能不能等一等?”
李璋收回目光,不怒自威的脸色稍缓。紧抿的唇角表明,他在认真听李璨说话。
李璨便自顾自说下去:“等到继承皇位,她就是你的。”
傅明烛闷声道:“那会儿她已经嫁给楚王,怎么抢?”
“很容易,”李璨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小九身体不好,丢北地带兵抗击突厥去,搞不好就没命了。叶娇丧偶,二哥为照顾弟妹,纳入宫中,有何不可?”
傅明烛吃惊地向后躲了点。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平,跟这些人有点格格不入。
“那可是弟媳。”他小声提醒道。
“弟媳又如何?”李璨不屑地笑,薄薄的日光罩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像水面的粼光,他的声音也像飘在水面上,肆意道,“我大唐民风开化,三婚四嫁的女子不计其数,嫁给夫家族兄的也有不少。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全其美吗?
傅明烛的神情有些惊怔。
他订婚后厮混时,也哄过秦白薇,说要把叶娇毒死,让秦白薇做正妻。但是若真要下手,他还是会掂量掂量。毕竟有年少的情谊,对方又长得挺好看,还得给安国公府交代。
怎么这俩兄弟杀自己兄弟抢夺弟媳,都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果然他是跟对了人啊。
这样心狠手辣,才会是未来的皇帝。
面对李璨的提议,李璋不置可否,重新用开水烫热茶具,亲自煮茶。他的动作舒展自在,充满驾驭一切的轻松。
李璨和傅明烛略着急地等着,直到李璋烧好了茶,分别给他们分了一盏,笑道:“本宫随口说说,你们莫要紧张。”
不知何故,傅明烛松了一口气。
李璨也舒展身子,斜斜倚着凭几,叹息道:“原来是说笑,殿下您吓我一跳。”
他表情夸张地端起茶盏吹了吹,目光却在打量李璋。
那一双看似沉静的眼眸、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边边角角,都透着遮掩隐藏。
随口说说吗?
要防着这男人失去理智,坏了大局。
濒死之时,人是会失去神智的。
触觉、嗅觉、视觉甚至痛觉一起消失,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沙,沙……”
断断续续的沙沙声,时而传入耳膜,时而又消失不见。听得久了,才感觉到每次那声音出现时,自己的身体就在移动。
自己麻木的、无法控制的身体。
叶长庚一动不动,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在河水中泡了多久,也不知道四周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谁拖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向水少一些,干燥一些的地方拖拽过去。
那人同样一声不吭。
是格桑梅朵的人吗?
他最终还是被抓回去了?
叶长庚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跳崖前的场景,五雷轰顶般,他想立刻起身。
他是来晋州修水利的,是来找寻晋州案线索的,不能成为李策的拖累。
可是尽管心中很急,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像是断了,疼,疼而麻木。
冷汗淋漓而下,叶长庚勉强动了动手指,接着按紧地面,在拖拽中寻找一块尖利的石头。只是刚刚握到一块硬土,忽然有什么东西凑到他的脸上。
那东西喷着火热的气息,喉中发出奇怪的“嗷呜”声,同时伸出粗糙的舌头,用力地舔舐他的脸。
叶长庚汗毛倒竖明白过来,拖着他走的不是人,是某种野兽。
是什么?
他猛然扬手向那东西砸去,那猛兽跳开跑远几步,“呜呜”叫着,再次靠近。
叶长庚听出来了,是狼!
他曾在西北道回京的路上,同狼死战。他知道狼的凶残可怕,知道这东西把他拖走,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方便啃食。
但是出乎意料,那头狼并没有啃咬他,也不再拖拽他。它向密林中跑去,过了一会儿跑回来,把什么东西丢在叶长庚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是一只刚刚死去的兔子。皮肉还很温暖。
这是……给他吃的?
但是叶长庚不能生吃兔子,目盲,也不能剥兔烤制。
他静静躺着,身体紧张一刻,发现狼没有进攻的迹象,便放松下来。
然而那头狼却不消停。
它不停地跑出去,又回来,把各种狩猎来的东西往叶长庚身上扔。
鸟、蚯蚓、老鼠、蛇,甚至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叶长庚无奈,只好又把兔子摸回来,找准狼咬开的血管,吸了口血。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咽下去的东西了。
狼终于安静下来,四周慢慢变冷,想必是夜晚了。他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又冷又饿,嘴唇干裂,喉咙中的血腥味怎么都散不去,让他颤抖着,想要呕吐。
那头狼靠近他,试探着,依偎着他趴下。
动物体热,叶长庚渐渐暖过来。
只是他知道,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受伤目盲且不能动弹的他,很快就会死去。
真没想到,他会死在晋州,死在距离母亲和妹妹并不算远,却无法回去的地方。
不知道人死以后,魂魄能不能恢复视力。
他希望自己的魂魄能找到回家的路,走回去,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在梦中嘱咐妹妹节哀顺变。
但如果,如果有一线希望能活下去,他一定揭穿格桑梅朵的阴谋,救护晋州百姓。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殿下,歇息一夜吧?您从昨日熬到今日,早就吃不消了。”
青峰手持火把走在李策身后,劝道。
李策双眼通红,沿着河流向前走,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但他紧盯每一处河岸,仿佛没有听到。
“你们先歇。”林镜半截身体都浸在水中,一面蹚水一面寻找,没有停脚的意思,“卑职再走一里。”
“不需要歇,”李策也在拒绝,“早一刻找到,就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可是……”青峰担忧地看着李策,真怕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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