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叶娇的心瞬间揪起来,酒也醒了大半。
她想起半月塘旁边的楼阁,想起身处绝境的恐惧,想起那男人身上说不出的恶心味道。
她的胳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人也有几分僵硬。
或许是因为,毕竟是兄弟,他们的气息相貌,有相似之处。
但纵使心中难受,叶娇还是对严从铮笑笑,道:“都过去了,又不是你。”
李策已经走远几步,看到他们开始聊天,又走回来。
严从铮自嘲道:“我竟不如叶小姐胸怀坦荡,因为这事,我不敢见你,也不敢去参加乞巧宴。”
叶娇不想再回忆起那个晚上。
她嘱咐道:“即便今日指挥使不必值守,也别喝多了。”
严从铮低头拎起酒坛,站在月光和灯影交织的台阶上,对叶娇笑笑。
“好。”他答应着,又要再说什么,叶娇已经被李策拉走。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他问,语气不善。
“小时候啊。”叶娇答。
秋日的月亮看起来很近,叶娇停步伸手,像要触摸天空。柔风吹动她的衣裙,风仪玉立的姑娘仿佛仙子转世。
叶娇的声音很柔和,却夹杂着些许惆怅。
“那时候我们四个玩在一起,傅明烛、严从铮,还有严家姐姐。后来严姐姐出嫁,严从铮忽然被家里安排去十六卫,不知为何,他同傅明烛打了一架。等傅明烛求亲,我在家待嫁,我们几个就不太来往了。”
他们已经远离闹市,李策静静地听着叶娇说话。
倾听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体谅。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叶娇道,“傅明烛竟然会同人苟合,秦白薇长得比我好吗?比我善解人意吗?”叶娇摇着头,因为酒劲儿慢慢上来,站立不稳,“反正我是输了,就算射出御街上那三箭,我也是输了的。”
她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对月亮摆摆手。脸上几分寂寥,几分委屈,但更多的是女孩子特有的娇柔。
酒后的她不似平日那般骄傲凌厉,她化作溪间的水,枝头的花。
最明艳的,桃花。
“输赢不在于此。”李策道。
“在的!”叶娇使劲儿点着头,点的幅度太大,似乎精巧的脑袋要从脖子上掉下来。李策连忙托住她的下巴。
“我很小的时候,”叶娇絮絮叨叨轻声道,像是在说一个秘密,“爹爹就不在家了。母亲操持家事,一日比一日劳累。我就想着,我得像个男人那般,把家撑起来。我就想着,我以后出嫁,一定要找个疼我爱我不离开我的男人。可我输了……”
她挪开李策的手,嘴唇凑近李策的耳朵,柔声道:“傅明烛,他还要杀我呢。为什么啊?他想娶别人,告诉我就是了,虽然我那时候……”
叶娇的身子向李策怀里滑进去,李策扶住她的胳膊,听到叶娇道:“我那时候,其实已经喜欢他了。”
她那时候其实已经喜欢傅明烛了。
所以即便报复了,结果其实也只是成全了对方。
“现在呢?”李策问,他问得急切。
“现在不了,”叶娇道,“谁会喜欢坏人啊?傻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
她不会示弱,不会难过,是永远喜笑颜开活泼动人的国公府小姐。
坚强、勇敢、有仇报仇善恶分明干净利落。
但是其实,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啊。
会难过,会脆弱,会在被人伤害后憋在心里,这么久了,才同人倾诉。
李策弯下身子,背起走不稳路的叶娇。
月光洒在长安城宽敞的坊街里,走在上面,像踩着柔软的云。
每走一段,李策就要原地歇一歇。
他背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她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梦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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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看在作者大大勤劳码字的份儿上,请大家多多给予鼓励和支持,多多评论交流剧情~
谢谢大家~
第27章 她的轻浮
是丫头水雯端来的橘皮汤唤醒了叶娇。
天光已经大亮,是第二日了。她躺在熟悉的房间,闻着熟悉的醒酒汤,模糊记起昨日的事。
醉仙楼的牛肉煲和葡萄酒,以及灯笼的柔光里,严从铮的歉意。
“我是怎么回来的?”叶娇问。
水雯嘴快,似乎就等着叶娇问这一句,说话像倒豆子般劈里啪啦。
“是九皇子殿下把小姐背回来的,幸好奴婢出门接,没被别的人看到。殿下看起来又辛苦又狼狈,额头都是汗水,送小姐回来后,扶着墙才能走回去。”
扶着墙……
叶娇往锦被里缩了缩,手指捏了捏自己腿上的肉。
他行不行啊?
那副样子柳枝都能压弯,更别提她这个一百斤的姑娘。
心里想着,索性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胸脯挤压着床,蓦地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叶娇眯起眼,想起昨日她在李策背上时睡时醒,后来……
叶娇脑中“轰”地一声,记起了更多。
月光洒满长街,她的唇凑近李策的耳朵,整个人软绵绵,像煮熟的面条。
她说醉话,在他的肩膀上擦口水,咬住他的耳朵,逼他背着自己转圈圈,逼他唱歌背艳诗。
他笑着转圈,吟诵的却不是艳诗。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这是李长吉的名诗《苦昼短》。
这首诗豪情万丈笑问天地,性情傲岸不肯屈服,跟艳诗一点都不沾边。
李策像撕开了什么伪装,声音抑扬顿挫清爽不羁,却又饱含洒脱无畏。似被狂风吹打的猛禽,似被巨石压住的灵兽,似万丈深渊下,潜在水底的龙。
李策不听话,而叶娇自己,简直——比露肚子的舞姬都轻浮放荡。
完了!
不能见人了!
“小姐,你怎么了?”水雯伸手触摸叶娇的额头,“不热啊,怎么脸这么红?”
好气!
叶娇捶打床头。
本来是要吵架分手的,怎么就一起吃酒,被他背回来了。
“我吐了没?”叶娇嗡声问。
水雯赶紧宽小姐的心。
“没有,小姐是担心吐在殿下身上吗?”
“不是,”叶娇坐起身,“昨晚酒肉太好,我怕糟蹋了。”
这事儿得有个了断,必须有个了断。
她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下去,水雯絮叨外面发生的大事。
“圣上封了五位皇子为王,还有九皇子呢。”
“哦。”叶娇魂不守舍道。
“二皇子仁厚孝顺,刚刚晋封,就去代替九皇子守灵了。”
“怎么是代替呢?”叶娇放下碗,“坟里埋的不是他祖宗?”
也就李策好欺负,病得要死还守那么久墓。
水雯嘿嘿笑笑,继续说别的事。
“上回乞巧宴求亲的肃王殿下,小姐还记得吗?”
叶娇的神情恢复了自在,跳下床道:“记得,还记得他的狗。”
听说那条狗已经醒了,就是威风大不如从前,看到女人就哆嗦,比老鼠都胆小。
“他啊……”水雯卖着关子道,“被皇帝丢去南地就藩了。”
肃王的部下都在北地,这么多年也习惯北地的水土。“就藩”二字说起来好听,其实是褫夺了军权,隔绝人脉,赶出京都,扼杀了继承帝位的可能。
恐怕肃王身边的人,这会儿已经作鸟兽散了。
只是——
叶娇想起李策来,那日他让叶娇忍下,他让李璟等等,没想到肃王的结局真的这么差。
差到叶娇觉得换柳枝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就如此严重。
皇子们,已经开始争夺太子位了吗?
李策晋封楚王,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他周身的气度,异于常人的聪慧,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甚至他曾经吟诵过的两首诗,都不同寻常。
叶娇抱紧胳膊,觉得周身发冷。
不行,安国公府不能同夺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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