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梁氏夫人便明白这是当日宫内一事?的后续,点?点?头道:“知道了,收下?便是。”
又有?人报:“前院数着?人头,原先设置的席位只怕不够呢!”
“那就再加设三百桌,叫后厨按五百桌的例来预备上?,不怕多,只怕少。”
梁氏夫人道:“大概上?通了名姓的,就可以叫进来,左右不过是一些酒菜,大好的日子里,无谓闹不愉快出来。”
还有?人说:“大夫都?已经预先请来了,预备着?叫宾客歇息的房间?也都?安排好了。”
梁氏夫人听得颔首,又叫了心腹陪房过来:“你?去门口守着?,要是乔家?那边有?客人来,便好生请到前边去,别叫混在外?边,到底也是正经亲家?,要顾及情面的。”
陪房有?点?犯难:“请到前厅那儿去?”
那边儿坐的可都?是贵客,多有?皇亲勋贵之流,真要是去了,怕乔家?那边的人反倒不自在。
梁氏夫人踌躇几瞬后道:“问一问他们的意思吧,要是他们愿意去,就该给安置上?的,要是想清静些,就领他们去我院子里吧。言语客气些,但他们要是不懂事?,也不必太客气。”
末了,又补充一句:“先夫人那边的亲眷要是过来,一定要请到前厅去!”
陪房明白了:“嗳,我知道了。”
梁氏夫人这边要应付的真是千头万绪,一个月说的话都?未必有?今日多,正忙碌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琦华!”
梁氏夫人身体微震,回过身去,稍稍紧绷起来的肩头便松了下?去。
她无奈道:“姐姐,你?又记错了,我是琦英。”
来人是个中年?女子,着?一身朱紫色窄袖圆领袍,腰束玉带,脸颊消瘦,不怒而威。
却是梁氏夫人的长姐,即武安大长公主与安国公的长女,安国公府的少国公梁绮云。
听妹妹如?此抱怨,梁绮云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茬儿:“我先前来的时候,见到李文?和了,觑着?他脸上?神色,有?些不对。”说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梁氏夫人脸色一变,再一思量,不禁懊恼起来。
“唉,早知如?此,何必跟她置这个气……”
梁绮云道:“怎么,你?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梁氏夫人道:“这个王八蛋肯定没憋好屁!”
梁绮云稍显诧异的看着?妹妹,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样说话了。”
“姐姐,你?不要笑话我了!”
梁氏夫人既觉羞赧,又有?些心急:“唉,你?刚才既然见到他,想来也该看见他腿瘸了,那是我儿媳妇打的,不过这事?儿真的不怪我儿媳妇,是他自找的,昨天他没找上?门来,我还当这一页是翻过去了,没成想今天来了……”
她心急如?焚:“李文?和现在——”
梁绮云先吩咐梁氏夫人身后的侍从:“叫厨房给我下?碗面来,撒一点?酱油,除此之外?什么作料都?不要。”
这才告诉妹妹:“我怕他来给你?生事?,把他给扣下?了。”
梁氏夫人脸上?霎时间?多云转晴,惊喜不已:“真的?!”
梁绮云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话间?的功夫,侍从送了捞面过来,她捡起筷子埋头开始吃。
梁氏夫人很心疼:“你?总是这样,忙起来饭也顾不上?吃……”
梁绮云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话题却偏向?了另一边:“真没想到,你?同你?那儿媳妇交情竟有?这么好。”
梁氏夫人嘴唇张合几下?,终于把脸一板,说:“我那个儿媳妇啊,除了刁钻一点?,没礼貌一点?,穷酸一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梁绮云却又一次岔开了话题:“小姜氏呢?”
梁氏夫人道:“在后头呢,她跟她姐姐不一样,脑子没那么好使,我不太敢叫她去前头,索性在后边找了点?事?情打发?她。”
梁绮云几口吃完了面,端起碗来喝汤:“找个人跟着?她。李文?和看起来有?些古怪,仔细小姜氏也生出变故来。”
梁氏夫人想说,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小姜氏能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谨慎点?,似乎也没坏处。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
宾客们从南门入越国公府,这其中呢,又有?些时兴的讲究。
贵客——特指皇室成员和公爵侯爵、要紧姻亲等人,当然是要从正门入的,此地也有?府里得脸面的管事?和两位夫人的心腹守着?,务必要叫来客们宾至如?归。
而其余那些品阶低微的官员,依附于越国公府门下?的豪商,要走的便是偏门,搁下?礼物,记了名姓,自有?人领着?他们往相应的厅堂去落座。
再次一等的,便是梁氏夫人交待不必细问,略差不多说几句,就可以叫进门来用些酒菜的客人了。
这些人可能跟越国公府有?些八竿子才能打一打的干系,又或者说只是哪一日跟府上?的某一位管事?说过几句话。
更甚至于都?不认识越国公府的人,只是想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便借着?这大喜的日子,壮着?胆登门来了。
如?梁氏夫人所说,不过是一点?酒菜罢了,就当是给府上?积德,顺带着?给新人添一点?喜气,无谓过多计较。
有?胆子到公府来吃喝的,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梁氏夫人的陪房到了正门处,怕乔家?的人胆怯,不敢从这儿进,还专程找了几个机灵的仆从叫去旁门守着?,若是见了乔家?的人,就带到这边来。
如?是左等右等,旁的贵客见了几回,却始终没见到乔家?人的踪迹。
陪房不由得想,这是不打算来人了吗?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乔家?人才好。
要说要脸吧,却把女儿嫁出去冲喜,还叫她孤身一人上?京,连个仆从都?没给。
要说不要脸吧,好像也没有?格外?殷切要攀附越国公府的意思?
这么久了,愣是没有?一个人上?赶着?往越国公府来凑。
她不知道——其实来过一个亲戚,但是因为太癫,被?撵走了……
陪房正思忖着?,忽然手臂被?人摇晃了一下?,再一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个衣着?简朴的男子,年?纪已经不轻了,形容清癯,两鬓微霜。
他手中提着?一只木盒,说:“我是你?们娘子的老师。”
陪房听后,脸上?先漾出来三分笑:“先生有?礼。”
又心想,看起来像是个落第的老书生!
这老书生后边还跟着?三个年?轻男女,手里各自提着?一份包好了的礼物。
为首的的郎君生得极为俊美,一双眼睛如?同秋露,明净澄澈,冲她微微一笑:“我是你?们娘子的表哥。”
陪房回了一笑:“郎君有?礼。”
又心想:“倒是有?一副好相貌呢!”
那女郎衣着?也颇简朴,却是头戴斗笠,将面容遮的严严实实,声音凉凉的,如?同流泉:“我是你?们娘子的师姐。”
陪房回礼。
心想:“好怪,这娘子怎么不露脸?”
那女郎后边,却是个神情冷厉的年?轻郎君,白衣似雪,腰间?束一条金带,朝她微微颔首:“那是我的师姐。”
陪房回礼。
心想:“这个看起来好凶!”
又问那领头的老书生:“前堂人多,只是喧闹一些,别院人少,好在僻静,先生意欲何往?”
那老书生看她一看,稍露诧异之色,很快便温和一笑:“我们安静惯了。”
陪房暗松口气:“我这就使人领着?几位过去。”
老书生道了声多谢。
这四个人的到来,好像是某个开关,渐渐的,女方那边的宾客多了起来。
有?个着?黑衣的剑客。
陪房行礼。
心想:“好古怪的朋友!”
有?怀抱琵琶、衣着?艳丽的女郎。
陪房行礼。
心想:“好古怪的朋友!”
背着?巨刀的中年?女人。
陪房行礼。
心想:“好吓人的老师!”
还有?个稍显邋遢、只有?一只手的中年?男子。
陪房行礼。
心想:“不三不四的朋友!”
林林总总,算得上?是品类繁多,陪房倒是都?很客气的请了进去,临近开席的时候略略估算一下?,差不多也该有?两桌人。
只是不由得心想:“怎么全都?是师门中人和朋友,一个乔家?的人都?没有??”
陪房短暂的出了神,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小门前,则迎来了一个面容稚气的少年?人。
守门的侍从问:“您是来做什么的?”
那少年?生就一双稍显细长的眼眸,身穿灰色布衣,因为脸嫩的缘故,笑容也颇青涩:“来贺乔娘子新婚之喜。”
侍从瞥了一眼,见他手上?空无一物,并无贺礼,便晓得这是个来打秋风蹭吃蹭喝的。
好在梁氏夫人先前吩咐过不必同这类人计较,便也就没有?撵他,眼睛看着?登记簿,头也不抬的问:“什么名字?”
那少年?抬起手臂,因为这动作,衣袖之下?系在腕上?的一串铜钱隐约露出了些许痕迹。
他曲起手指,在桌上?写给那准备登记的侍从看:“在下?,京一语。”
……
乔翎骑着?马在神都?的街道上?不紧不慢的行进,冷不防鼻尖一凉。
她怔了一下?,用手去摸,继而抬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