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佟盟见这贼得了便宜,竟还敢嘲笑将军,立刻让人把他这大嘴巴给堵了。
但他方才那话,滕越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无可辩解,抿唇而默,只能往山寨门前赶去。
然而土匪却狡猾的很。
滕越到时,只看见土匪大当家带着人手站在山寨土门楼上,却全然不见她和孩子。
滕越问了过去,那大当家却道。
“将军放心,夫人和孩子都好生生地在我寨子里吃茶呢。只是我家兄弟们都在你手中受了伤。将军若是诚意想要换人,不若先将家小弟送来,我见他无恙,自然将夫人和孩子放出来与你相见。”
这话说得滕越眯起了眼睛。
“那你们也得让我先见到人吧?”
他说去,见那大当家似乎有些犹豫。
如果人在他手里,他有什么好犹豫?但若是人不在,或者说是出了事,他才会有这态度。
滕越心下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这会见大当家想了想,还是装模作样地派了小兵回去找人。
但滕越紧紧盯了过去,却见那小兵不知为何脚步有点踉跄,似乎不止是他,守住寨门的持刀匪贼之中,也有些人身形不太稳的样子。
滕越当即留了心,跟佟盟耳语了两句。
火把的光亮照不透漆黑的夜。
有石子从黑暗中突然弹了出去,趁着无人注意,咚得弹在其中一个守门匪贼的腿上。
此人原本就有些站不稳,被这石子一弹,竟突然踉跄开来,险些倒在地上。
门前立刻有了乱象,土匪们竟都人手忙脚乱起来。佟副将看得迷惑,“这些贼人不会在演戏吧?”
可滕越却忽的搭箭,朝着土楼下的匪贼直接射了过去。
他三箭连发,利箭射在门前的土匪身上,那些土匪竟无力抵挡,径直倒地。
大当家见状怒吼了起来。
“那滕越,你妻子孩子不要了?!”
但滕越一箭已经向他面门射来。
大当家大惊急闪,滕越却纵马直奔寨门而去。
“土匪有异,直冲山寨!”
话音落地,亲兵紧跟上前,须臾之间,山寨门前火光四起,刀兵相接。
那大当家先还叫嚣抵挡,可他手下的匪贼多半根本不堪一战,像是中了迷药一般,有些甚至不战而倒。
滕越带人,几乎毫无阻挡就直接冲进了山寨里。
那大当家的还有亲信护着边退边战,一路退到山腰间,眼见颓势已定,此刻也顾不得自家弟弟了,同亲信往另一边杀将出去,借着地势的便利堪堪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滕越一时间倒也顾不上他,只能另派一队人去追,又他叫了佟盟收拾其他贼匪,自己纵马往山顶的寨中跃去。
可他急急到了山寨顶上,将整个山寨翻了一遍,却根本没见到自己的妻子同孩子。
滕越心惊,这时手下在后门附近,发现了一个昏迷倒地的人。
他快步赶过去,见此人身上没伤,只是昏迷倒地,但身旁却有一滩血迹。
而手下在此人身上,翻出了恩华王府的记号。
滕越脚下一阵发晃。
土匪要抓她,而恩华王府的人恰恰也在此。
两厢勾结已经不言而喻,但此刻,他只反复看着那滩不属于此人的血迹。
这还能是谁的血?只可能是她的血... ...
血迹刺着人眼,一直往北面群山之间延伸,滕越哪敢停留,匆促地沿着血迹追去。
火把将血色照亮,那些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土、草叶和树枝上,路上有枝杈折断、泥土踩踏的痕迹,甚至还有树枝扯下的裙角碎布。
滕越仿佛看到就在不久之前,她忍着身上不断出血的伤势,抱着孩子匆促往北面山林里跑去。
可血迹最后在一片池水边,消失不见了。
池边没了血也没有脚印,只有漆黑连绵的群山,似张开大口的巨兽默然吞噬着一切。
滕越再找不到她的半点痕迹。
她就抱着孩子,在池边洗掉伤处的血,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踏入了这黑暗的群山里,走了。
第15章
北面群山之中。
邓如蕴带着玲琅在山里走了多久,连她也说不清了,但姑侄两人却发现了一处浅窄的山洞。山洞虽然浅,但却恰是藏身之地,与其冒险在山里行走,还不如就先藏在这里。
前几日,她隐约察觉不对,便在制药的时候,做了迷魂药。当时秀娘还惊讶得不得了,“姑娘怎么制起毒来了?若是卖这个被官府抓到,是要下牢狱的!”
邓如蕴只是用来自保,但秀娘更惊讶了,“将军是手握兵马的大将,滕家的家丁护院都是军中挑来的兵丁,姑娘怎么也是将军的‘夫人’,还需要用迷魂药自保吗?”
邓如蕴当时只随口应了一句“世事难料”,没想到这自保的迷魂药还真就用上了。
可是她下迷魂药迷翻了寨子里的土匪,却没想到竟还遇上了恩华王府的侍卫。
那侍卫比土匪难缠许多,最后虽然也被她的迷药迷翻过去,可她也被那侍卫打在了地上,手背被划伤,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但更糟糕的是,摔倒之时,有什么一下深深刺到了她的腰间。
邓如蕴彼时来不及弄清,只能先带着玲琅跑出了山寨... ...
心惊胆战地在山洞里藏了一夜,邓如蕴用药草敷住的手背上的伤不再流血了,但腰间被深深扎进来的地方一直作痛不已。
待到天色蒙蒙亮,邓如蕴便把玲琅叫了起来,继续往山下而去。
这会她在路边发现了一小片水杨梅。
这草药最喜潮湿,多是生在南方,在此地有这么一片,说明附近有水源。
姑侄二人早已口干舌燥,邓如蕴撑着腰上的伤,勉力带着孩子寻了过去,果然在附近发现了一小潭活水。
这池潭清亮洁净,邓如蕴先弄了一抔给两人都润了润口,又捧起来给玲琅擦了一把脸。
小玲琅洗了脸醒了许多,“姑姑,我们要去哪?”
邓如蕴想了想,“我们再往北走,北面有个县城,姑姑带着玲琅去县城里,寻一辆马车好不好?”
南面土匪山寨,滕越同那些土匪还不知打成何等模样,她们就是去了,他也未必能顾及。还是靠自己的好。
好在她身上还有些钱,等到了北面的县城就安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蹲下身洗了一把脸。
就在这时,前面林中突然有了动静。
有人的脚步落下,踩断了林中枯枝,邓如蕴心头一惊,连忙将玲琅扯到身后。
... ...
滕越搜了一夜的山。
奈何山连着山,亲兵分成六队派出去,来来回回,往往返返,但一直未发现她们姑侄的踪迹。
他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孤身的女子,带着个四岁的孩子,这一夜能落到什么地方去?
四下里都没有踪迹,直到天蒙蒙亮,他发现这边的山石可能有山洞,他立时让人过来搜寻,自己也提灯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山洞下,就听到了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声音。
“姑姑,我们要去哪?”
姑姑... ...去哪?!
滕越心跳都快了起来。
是她们姑侄!
他连忙抬脚准备过去,却听见一个半熟悉又半陌生的声音,掠过树梢缝隙传了过来。
“我们再往北走,北面有个县城,姑姑带着玲琅去县城里,寻一辆马车好不好?”
是她在说话。
从成婚到如今,他们拢共相处的天数屈指可数。
他没有特别留意过她的声音,可在这天色蒙蒙亮的山林里,隔着未曾散去的晨雾,她的声音好像晨起的露珠,滴答一声清脆地从林叶上滴露进幽池里。
但她说去北面的县城。
这里还没有出西安府的最北边境,从这里走过去,就算走上官道,也要到下晌才能走到。
滕越心里有发涩意味化开来。
她真是全然,没指望过他这个丈夫一点... ...
滕越抿了抿唇,又往前快走了两步,从秋日渐落的树杈中,看到了池边的两人。
小女孩发髻有些散乱了,耷拉着小脑袋还没有完全苏醒,可身上还算干净。
然而蹲身在池边低头洗脸的人,衣裙早已被树杈划破,裙摆沾满了泥污,这会儿她撩了水,清洗着手背上两道长长的血痕。
滕越脚下微僵,不想却踩到了断枝,发出啪嗒一声响。
声音响起的瞬间,她腾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孩子拉到了身后。
“是我。”
滕越见她惊到,连忙出了声。
隔着池上晨雾,他见她一双柳叶眉下,眸光怔了一瞬。
邓如蕴净面的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进池潭里。
池边幽幽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