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翻译官 第27章

作者:唐源儿 标签: 古代言情

  柳桑宁听了也觉得高兴,就这么和王砚辞聊起来。王砚辞也没有去管旁边的徐尽欢,仿佛罩了一个结界,将徐尽欢排除在外。

  徐尽欢站在一旁略显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不自在开口:“王大人,柳像胥,你们聊,我先回工房了。”

  柳桑宁正要给徐尽欢使眼色,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与王砚辞多聊几句拉近关系。可王砚辞却比她动作更快,只听他道:“徐大人自去忙吧,我与柳像胥还有几句话要说。”

  他这话一出,徐尽欢更是不能留了,只好立即告辞转身离去。柳桑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替他略感惋惜,多好的与上峰亲近的机会呀!

  见柳桑宁目光竟还追随着徐尽欢而去,王砚辞莫名就觉得不爽。他不知道自己这种不爽是哪里来的,可就是叫他不痛快。

  于是他严肃问道:“你备考如何了?”

  柳桑宁思绪被拉了过来,立即表态:“王大人放心,我自是有好好准备。”

  “那就好。”王砚辞说着瞥了眼走远了的徐尽欢,然后似嘱咐般说道,“考核在即,切莫让旁的事和人耽误了你,切不可分心。”

  “放心,不会的。”柳桑宁保证道。

  得了柳桑宁的保证,王砚辞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告别柳桑宁往自己的工房方向走去。

  长伍跟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少爷,你该不会是在吃徐大人的醋吧?”

  王砚辞脚下差点一个踉跄,他耳根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发烫。他狠狠瞪了长伍一眼,低声呵斥:“少胡说八道!”

  说完,王砚辞的脚步迈得更大更快了。

  这头,柳桑宁则已经抵达了实习像胥的工房。

  屋子里只有两个像胥在,此刻正认真看着手中典籍。柳桑宁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他们温习。

  路过一个工位时,她无意间瞥见了摊开摆放在桌面上的官信与翻译。柳桑宁一眼就认出是天竹文字,她不由多看了一眼,而就这么一眼,倒叫她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某句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心中却已有了答案。她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目光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眼睛却忍不住时不时看向工房的大门。

  等到袁硕的身影出现在了工房门口时,柳桑宁立即站起身,趁他还没在工位前坐下,她快步到了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袁像胥,借一步说话。”

  袁硕怔愣片刻,他抬眼看向柳桑宁,却见柳桑宁的眼神看起来十分郑重。

  莫非是有事求他帮忙?

  袁硕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出了门,走到一旁的角落。

  “柳像胥是有何事要同我说?”袁硕开门见山直接问。

  柳桑宁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后,她才开口:“袁像胥,你今日天竹的官信翻译,有一处错了。”

第36章 中间人

  袁硕有些愕然,天竹语其实不是他最擅长的番邦语,只是最近天竹国官信增多,他又懂天竹语,所以才分担了一些。但也正因如此,所以他翻译天竹语时才会更谨慎小心,柳桑宁说的那封官信他还没有翻译完,可也是认认真真对待的,他自认十分小心,应当不会有错。

  可柳桑宁从不是这样多管闲事之人。若不是先前和王砚辞一起去老鼠坊探望过他,有了些许矫情,柳桑宁恐怕不会提出来。况且她将他特意拉到一旁才说,很显然是为了给他留颜面,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他出了错。

  这份替他考虑的心,袁硕是领情的。

  更何况,柳桑宁还是王砚辞亲口夸过的翻译从未出过错的人。

  于是袁硕一拱手,用请教的语气问道:“不知是何处出了错?”

  柳桑宁小声说出一句天竹语,袁硕听出那是他官信中的一句。随后他又见柳桑宁摊开自己的掌心,在掌心处写下一个天竹字。

  她道:“便是此字翻译错了。”

  袁硕一怔,有些不解:“这不就是「需」字吗?”

  这不是一个难字,袁硕一眼就认出来,他更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种简单的字上出错。这种字都错了,那他水平得有多差?袁硕虽不知柳桑宁的实力究竟有多高,但他却相信自己是剩下的人中番邦语能力最强的。

  只是在报考时,柳桑宁曾与他说过话,那会儿他告诉柳桑宁自己只会一门番邦语,而他确实在报名时也才报了一门。但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他相信柳桑宁已经很清楚他会三门番邦语了。

  只不过十分精通的只有两门,天竹语刚好是他不精通的那门。可他的不精通,却也不至于在一些简单的字上出错。

  柳桑宁又看了眼像胥科门口,见没有人注意两人,这才又继续说:“这个字在天竹语里是个多意字,「需」与「须」用的是同一个字表达。你今日这句,应当翻译作「须」。虽说这两个字读音一样,意思却差了许多。袁像胥,你是读书人,你自是明白的。”

  袁硕听柳桑宁这么一说,几乎是顷刻间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她为何说自己翻译错了。虽然这个字普遍都是翻译为「需」,可确实也是「须」字,用在必要的时候,这两个字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他回想了一下整封官信的内容,顿时变了脸色。

  柳桑宁看他的表情,不由再提醒了一句:“袁像胥,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定懂得。”

  她倒没想过要袁硕感激她,她只希望袁硕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才是。

  袁硕忽地冲她一拱手,给她行了个读书人之间的礼,郑重道:“多谢柳像胥。你今日提醒之情,来日若有机会,袁某定报之。”

  “袁像胥客气了。”柳桑宁对他这般架势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的。”

  袁硕却没有接这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往实习像胥工房里走去。

  “袁像胥。”柳桑宁却忽然记起另外一件事,叫住了他。她三两步走到停住脚步的袁硕面前,对他一揖,小声道,“有一事我想拜托袁像胥。但请袁像胥不要误会,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件事。”

  袁硕不认为柳桑宁是挟恩图报之人,语气平和说道:“你说。”

  柳桑宁便直说道:“徐大人调遣来咱们像胥科已经有了些日子,你也知晓他是从礼部来的,在这个鸿胪寺里,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对他有所防备,不愿与他亲近。但他如今管着咱们像胥科,是咱们的上峰,大家彼此间还这般生疏,于像胥科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袁硕没有打断柳桑宁,只静静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徐大人有意请像胥科所有人吃饭,去酒肆摆上两桌,也好跟大家都熟悉起来。”柳桑宁说到这儿,自己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希冀,“袁像胥你一向在实习像胥当中颇有声望,不知可否替徐大人传达词义,让他们届时抽空赴宴?”

  袁硕着实没想到柳桑宁要求他办的事竟然是这件。他看着柳桑宁,见她眼神清澈,倒不像是跟徐尽欢勾搭上了的模样。反倒是一副自己是正义使者的样子。

  见她这副模样,袁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柳桑宁热心罢了。

  他想到王砚辞曾说过,徐尽欢并不碍他们的事儿。既然不碍事儿,那帮这么一个小忙也无所谓。

  于是袁硕说道:“那便请徐大人定好酒肆与日子,我定尽力将人都叫来。”

  顿了下,他又道:“只是实习像胥这边我能叫来,可隔壁的老像胥们……”

  “袁像胥不用担心,我会去找刘像胥的。”柳桑宁笑着说道。

  袁硕知道她嘴里的刘像胥便是最开始带他们熟悉鸿胪寺的刘冲,想到刘冲在老像胥们当中的声望,他相信只要柳桑宁搞定了他,其他人也不是问题。

  于是袁硕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回了工房自己的工位前。他一坐下来,便是直接废了自己先前翻译的纸,重新换了新纸,提笔从头来过。

  等到次日,徐尽欢要在窦家楼设宴请像胥科所有人吃饭的消息,整个像胥科的人都知晓了。徐尽欢定的日子就在第二日下值后的晚膳,原本一开始还有犹豫之人,可在袁硕和刘冲的游说下,也都陆陆续续点头应下。

  不过最令柳桑宁没想到的是,这其中对徐尽欢最不待见的竟然是林像胥。林像胥平日里瞧着温和爱笑,没想到也会针对从礼部遣来的人。而林大人不是因为旁的什么讨厌徐尽欢,而是总怀疑徐尽欢是礼部派来的「细作」,是来监视他们鸿胪寺的。

  柳桑宁知道后有些哭笑不得,可见林像胥即使不喜欢也还是答应了的份上,柳桑宁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和人家掰扯。

  等下了值,徐尽欢先一步去了窦家楼。

  柳桑宁与诸位像胥一道往窦家楼赶去,刚一到,便见徐尽欢竟亲自站在厢房门外候着他们。

第37章 柳桑宁醉酒

  像胥科的人大概都没想到徐尽欢会亲自在门口候着,这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在鸿胪寺中,他们算得上是最底层的存在了。

  像胥科是一个神奇的部门,要么就是碌碌无名一生,要么就会出惊世之才——于史书上都要留下笔墨的惊才绝艳的外交家。纵观历史,每个朝代几乎都会有著名的外交家,他们在于国于民都起到过关键性的作用。厉害的外交家,没准还能封侯拜将。

  在大雍,如今也有厉害的边疆像胥。但与其说他们是像胥,不如说他们是君王使臣之一。他们驻扎边疆,主要职责便是为圣人安定边疆的各番邦国。安定它们可不仅仅只有军队镇压,更多的时候靠的是外交手段。

  派往边疆的像胥往往是像胥科中最优异的像胥之一,其官阶至少都是五品。但再看他们如今的像胥科,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八品。

  哦不,如今像胥科最高的是徐尽欢,六品司丞。

  但徐尽管只是从礼部借调来的,在鸿胪寺众人心中,他其实还不能归为像胥科的人。是以,像胥科无人能进入八品以上官员才能当值的工房,只能在鸿胪寺偏安一隅地待着。

  可实际上像胥所负责的事,几乎占据了鸿胪寺三分之二的活计。但这也无法改变他们实际上没什么地位的现状。

  从来没有六品以上的官员像徐尽欢这样宴请他们,还会候在门口。

  众人嘴上没说,可不少人眼里已经有了感动之色。毕竟,谁不想得到高位者的尊重呢?

  柳桑宁也没想到徐尽欢能做到如此,她故意走在最后,对徐尽欢快速又小声说道:“你竟能这般放下身段,实在是上道。”

  徐尽欢回答道:“你替我奔波想法子才将人都请来,我自然也要做好我的这一部分,不能叫你的努力落空。”

  柳桑宁不由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与此同时,鸿胪寺内,王砚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封公文处理完毕。随着不断接近太后千秋宴的时日,不仅长安城内各处正在建造的吃喝玩乐的坊市不断有新的问题,各番邦国不断涌来的百姓也容易出问题,其中语言不通造成误会几乎日日都在上演。

  公文折子雪花似的朝着王砚辞飞来,都是与番邦相关的内容,想要请教他这位鸿胪寺卿,不然就是希望他能出面解决难题。这些人不敢将这等「小事」上呈皇帝,就只能找他来帮忙了。

  王砚辞最近难免也觉得有些吃力劳累起来。

  一旁长伍有些心疼,说道:“等这批新进的实习像胥能熟悉了鸿胪寺内外事务,也能给少爷分忧了。至少番坊那边的事就能让他们去处理,这些因语言不通造成的问题,还不是因为咱们像胥人手不够吗?如今他们也跟着岑夫子学了快三个月了,听说番语都精进了不少,还都学了新的番邦语。到时候少爷就将他们都派出去,想来因为语言不通导致的番民问题定会减少大半。”

  王砚辞「嗯」了声,倒是赞同长伍的话。他说道:“没想到此次万国来朝,番民的热情比我想得更甚。如今涌入长安的人,已经比往年的番民多出一倍了。等考核一过,就该让他们多去外头走走,番事房也该都轮值起来。”

  想了下,他又道:“只是袁硕三人有更重要的事,精力不可都扑在外务上。”

  如此一来,那必然就要有其他像胥能将他们出外务的这份责任扛起来,替他们分担。而他自己这里,也需要有个人来帮他分担。

  王砚辞轻轻叹了口气,又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小声嘀咕:“看来是得有个笔撰了。”

  听到王砚辞这么说,长伍立即说道:“是啊,少爷早就应该给自己安排一个笔撰了,何苦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从像胥科里挑一个不就行了。”

  长伍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狗腿似的建议道:“我觉得柳娘子就不错。”

  王砚辞瞥向他:“柳桑宁?”

  长伍连连点头:“柳娘子的翻译从未出过错,她所精通的番邦语比袁硕还多,且她是女娘,心也比儿郎细一些,做少爷的笔撰再合适不过了。”

  王砚辞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想了一会儿觉得长伍说得的确很在理。

  但他没有立即决定,只道:“我再想想。”

  说完他又看向长伍:“不是同你说过了,要叫柳像胥吗?你为何一直只肯叫她柳娘子?”

  “我觉得叫柳娘子更亲切些,显得奴与她私交更好些。”

  长伍这话却不是说的实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只肯叫柳桑宁为柳娘子。但他这么叫绝不是像先前实习像胥们那般是因为瞧不起她,而是一种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就得这么叫,日后才不会后悔。

  既提到了像胥科,王砚辞忽地又问道:“今日像胥科那边怎的这会儿已经没声了?”

  往日里像胥科总有那么几个会推迟下值之人。

  这事儿长伍也是知道的,他忙道:“今日徐司丞在窦家楼设宴,请像胥科所有人去用晚膳,今日一到下值的时辰,他们便都去窦家楼了。”

  王砚辞这会儿记起来,他似乎在两刻钟前看到徐尽欢急急忙忙往外走,他还以为是他自个儿有什么急事,原来是急着去请客。

  王砚辞忽然又想到:“柳桑宁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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