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源儿
“紧张有紧张的好。”王砚辞瞥了柳桑宁一眼,“我们不正需要他紧张吗?”
柳桑宁愣住,随即笑了:“是啊,还真是刚好呢。方才你同府尹说话的角度也极好,若是这会儿周围真有人在京兆府附近守着,只怕对方已经信了咱们毫无头绪了。有谨行兄最后那句,只怕对方都已经认定咱们无能,查不出案子已经准备找替罪羔羊了。
柳桑宁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语气里透着些兴奋。
王砚辞适时开口:”别高兴得太早。若此纹样咱们弄错了, 找不到它的来源的话,此案恐怕真要成悬案了。“
就如二十二年前那件案件一般,最后不了了之。
“放心,我回去就立马确认。”
等柳桑宁回到百官斋,她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书架前。此刻她无比欣慰,自己从柳家出来后,让人将她的典籍全都给搬来了百官斋。
春浓见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赶紧上前询问:“姑娘,你要找什么?”
“找摩罗大师给我的那本百起国的异闻录。”柳桑宁嘴上回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春浓嘀咕了一句「异闻录」,随即也跟着回想起来。不过几瞬,她忽地一拍手,巨大的掌声在屋子里响起,将柳桑宁都给吓了一大跳。
“姑娘,那书前段日子我见天气好便拿出去晒了晒,后来我见书架上摆放的书太多太杂,见这本姑娘已经看完许久了,便给收到箱奁里去了。”
春浓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去翻箱奁 ,不一会儿就将书给找了出来。
柳桑宁几乎是当即拿过这本书,一边翻看一边就在桌边坐下。看得过于聚精会神,甚至于春浓问她要不要用些吃食都没有听见。
“找到了!”
第109章 谨行
王宅东院主屋内。
长伍站在王砚辞面前,正与他说着话。
“少爷,黑鹰回来了,可要现在见他?”
王砚辞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了,这几日说不得有人正盯着我们府邸,他不便现身。你告诉他,让他去找袁硕,看看袁硕那边去甲库借阅的书册中可有有关当年的详细情况。但凡有蛛丝马迹,都立即着手去查。”
长伍点头应下,随即又道:“如今番邦的使臣都已经齐聚长安,可要让赖大头出来指认?如今使臣们都下榻驿站或客栈,尚在少爷掌控之中。若几日后他们开始入宫面圣,只怕想要将人全认一遍会更为困难。这会儿悄悄在暗中瞧一瞧,谁也发现不了。”
王砚辞却摇头:“不行,赖大头此人胆小如鼠,这些日子他整日提心吊胆。若是放他出来执行此等任务,他只怕会怕得发抖引人注意。若是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防备,我们再找出来那人来,恐怕就难了。”
长伍一想,觉得王砚辞想得的确更为周到,便不再提及此事。
但他有别的忧心之事:“少爷,你说袁硕他们查过去的年志能有用吗?万一庚子年的事连进奏会员的邸吏都不能如实记下,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继续找当年的知情人。”王砚辞沉声。
长伍蹙眉,虽不想说些丧气话,可有些事不得不考虑。他道:“可咱们这些年也 找了不少所谓的当年知情人,因着时间过去的太久,他们有些人的记忆早就产生了紊乱。当年朝廷出手,将事情全然变成了另外的模样,那些「知情人」几乎只记得朝廷 所昭告的内容,真相他们早已模糊混乱了。”
还有些话长伍没有说出口。他觉得少爷都已经为此事努力了十二年。如今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却也还是无法轻易地探查到当年的真相,想来当年之事真是叫朝廷抹杀得干干净净。极有可能,少爷努力到最后,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这些年少爷心中因坚守着翻案,所以才能斗志昂扬地走到今日。若他将这话说了,让少爷心口那股气泄了,只怕少爷……日后便是没了奔头,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长伍不敢往下想。
不知怎的,他看着王砚辞,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柳桑宁的身影。他不由心想,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他家少爷认了命,这案子真翻不了,有柳桑宁拉着他的话,他会愿意从悬崖边往回走吗?
王砚辞瞥向长伍:“我不信这天地间没有公道,也不信当年朝廷一声令下就真能让所有人甘愿抛开当年的记忆,更不信所有知情人都愿意为朝廷保守秘密。”
王砚辞这话说得冷静又冷淡,他语气平缓,却有种不容置疑地坚定。长伍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少爷的。
“当务之急,是先将此次琉璃国四皇子纵马伤人一案处理干净。”王砚辞话题一转,“若阿宁……”
提到柳桑宁的名字,王砚辞顿了下。他如今私下总是叫柳桑宁为「阿宁」,可一般只是对柳桑宁本人这么叫,甚少是与旁人提及她时这般称呼。可方才,他脱口而出便是「阿宁」。
想到柳桑宁,王砚辞不由记起今晚在京兆府的马棚里,他举着火折子,脸几乎要和柳桑宁的脸贴在了一起。那时候柳桑宁是什么神情?王砚辞认真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柳桑宁好似从未躲避过。不论他贴得有多近,柳桑宁都纹丝不动,瞧着一点儿也不排斥他的靠近。
王砚辞嘴角又忍不住轻轻勾起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柳桑宁他产生了错觉,他竟好似听到柳桑宁在唤他,声音小小的,似乎是从远处传来。
王砚辞下意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可又听见了柳桑宁的声音。这回不光是王砚辞听见了,就连长伍也听到了。
长伍立即道:“少爷,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柳娘子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王砚辞面无表情回答。可下一刻,他却忽地从椅子上起身,大步走到了门口,一把将门拉开。他走到长廊的拐角,眼睛朝着围墙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墙头似有一人影在晃动。
长伍看得张大了嘴:“那边那个……是柳娘子吗?”
王砚辞点了下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带着些许无奈,又似乎有一点儿宠溺。
长伍不解:“柳娘子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大半夜的爬少爷你的墙头呢?这、这也有些……太不矜持了。”
最后一句长伍说得十分轻声,他虽不认同柳桑宁的做法,可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柳桑宁这样是真的不好。
见王砚辞从屋子里出来了,趴在墙头的柳桑宁使劲儿和他挥手打招呼。见王砚辞还未动,她竟急得要翻墙过来。见她在墙头摇摇晃晃,王砚辞立即反应过来,大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呵斥:“不许翻墙,也不怕摔着。”
柳桑宁被他这么一说,要翻墙的腿又缩了回去,只继续趴在墙头等王砚辞走近。
王砚辞快步来到墙根下,仰头看去:“何事值得你大晚上在这儿非翻墙告诉我不可?”
柳桑宁赶紧举起手中的书册,兴奋说道:“谨行,我找到了,真的是百起国的纹样!和马蹄上刻的一模一样!”
第110章 将人捉来
次日,柳桑宁走出百官斋时,没走几步发现巷口处停着一辆马车。仔细看去,正是王砚辞的马车。
柳桑宁脚步微顿,一时间耳后根像是火烧起来了似的。她不由想起昨日在围墙之上,她因找到纹样过于激动,竟脱口而出唤了王砚辞「谨行」。当时她还没察觉有什么,只觉得王砚辞看她的眼神似乎与平日里不同。之后她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下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王砚辞。
她磨磨蹭蹭往巷口挪,这时马车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撩起一角,王砚辞的小半张脸出现,声音传来:“阿宁今日可是未用早膳?”
柳桑宁没想到王砚辞会突然撩起车帘看她,又听他问自己,下意识回答:“用过了。”
“既用过了,怎的走路这般有气无力,磨磨蹭蹭?”王砚辞语调平静地询问。
柳桑宁面上一僵,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狡辩几句,王砚辞又道:“上车,去京兆府。”
一听是带她去京兆府,柳桑宁清楚这是要去办正事,她不敢耽误,赶紧小跑着上了马车,压下心底那股羞涩,钻进了车厢里。
一路上王砚辞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这让柳桑宁着实松了口气。先前她脑子里想过无数种王砚辞若是问她昨日为何唤他「谨行」她该如何作答,可眼下他什么都不问,倒令她自在了不少。
柳桑宁想,她大约只是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或许过了今日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马车在京兆府门口停下,等两人走进京兆府时,柳桑宁才忽然意识到:“咦,今日长伍怎的没跟着你?”
“我有旁的事交给他去办。”王砚辞回答。
柳桑宁「哦」了声,心道长伍几乎与王砚辞寸步不离,也不知是何等重要之事,让王砚辞将他给遣了出去。
等入了公堂,京兆府尹已经在公堂上等候。见两人进来,京兆府尹几乎是立即屁股离了座椅,大步走到两人跟前来。
他忙问道:“如何?”
柳桑宁从怀中掏出那本异闻录,递交到了京兆府尹手中,其中一页被折了角。她说道:“下官与王大人都瞧过了,的确是一模一样。”
柳桑宁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昨日我还记岔了一点,此纹样原是百起国皇室与两大世族才会用。如今百起国与其皇室和世族有关之人,都在百起国使臣当中。”
换言之,嫌疑人就在百起国的使臣团里。
京兆府尹一听,立即正了脸色,他同一旁衙役递了个眼色,那衙役立即拱手道:“属下立即去驿站将百起国一干人等拿下!”
说完,那衙役便拿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王砚辞却出声叫住:“且慢。如今虽已有了八成的把握,可他们一日不点头认罪,咱们一日不可将他们当犯人对待。他们是百起国使臣,不可莽撞坏了两国情谊。且我们并不知晓此事背后之人究竟是一人,还是百起国所有的使臣们。是以,今日是去将他们请来协助我们,而不是将人押来。”
“可……请他们过来与押他们过来,也无甚区别啊。”衙役有些不解地挠了下脑袋,“不论他们肯不肯,既是嫌疑犯,就得将人带来。”
百起国使臣与琉璃国四皇子当日的情况还有所不同,四皇子虽当街纵马,可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一定就是故意纵马,是以那日王砚辞与柳桑宁才会选择登门审问,而不是将人押来京兆府。可眼下是查出了证据,证据指向了百起国,那百起国的使臣们便是嫌犯。既是嫌犯,那自是可以捉拿归案的。
王砚辞却是微微一笑:“自是要将人带来。但嘴上说请还是拿,却是有天壤之别。”
这会儿京兆府尹也听出来王砚辞的意思,他立即瞪了衙役一眼,说道:“就照王大人的意思去办。”
“是!”
那衙役虽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他从来都只是听命行事,上峰怎么说他便怎么办。他领了两队人马赶往驿站,出京兆府时,却与长伍擦肩而过。
此时此刻,长伍手里拎着一个人,这人拼命挣扎着,可无济于事。他嘴里被塞了粗布,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伍拎着人直接进了公堂,见到王砚辞立即开口:“少爷预料得不错,咱们将消息放给百起国使臣那边后,真的有人出来去寻人通风报信,那使臣去见的人,便是这位。我等百起国使臣走后,将他给逮了。”
听到长伍这么说,柳桑宁才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长伍是将百起国的使臣给逮了。若是逮了百起国使臣,难免要给他们钻空子,他们有理都能闹成没理。捉拿百起国的使臣,必须由京兆府出面,堂堂正正按着规矩拿人。
“这是何人?”京兆府尹见被捉来的人身着名贵的织锦,不由蹙起眉头。心里有些打鼓,生怕长伍是抓错了人,抓了什么富商之子。
他心里头清楚,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处于末端。可如今富甲一方的商贾,谁不是和某些官员有牵扯?手中有了一定的财富,必然想将家族都往上抬一抬,自然是动和官员勾结的心思。至于朝中某些官员,为了疏通关系,仕途亨通,自然手头上是缺银钱用的,与商贾勾结,也并不令人意外。
长伍回答:“这位是醉香楼的东家,沈醉。”
“醉香楼?”柳桑宁一愣,“可是那个楼中花魁才色各异,名动长安的醉香楼?”
“正是。”
柳桑宁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与百起国使臣勾结的,竟是醉香楼的东家。虽说醉香楼揽财无数,可毕竟是下九流的行当,是如何能勾搭上百起国的使臣的?
她与王砚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出来一个答案——要将沈醉与百起国的使臣分开审。
于是王砚辞偏头与京兆府尹耳语几句,京兆府尹便脸色一黑,大声道:“来人,将这人关入甲字牢!”
沈醉约莫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审都不审自己就要将他下大狱,原本在肚子里准备好的一箩筐为自己辩解的话此刻一句也用不上。见衙役一左一右架起他往外走,他眼中露出惊恐与祈求,渴望三位大人能审问他。
只可惜,等他进了大牢,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审问。
而当审问被带到牢房的最深处,看着屋子里满墙的刑具与地上干涸已久的陈年血迹,他只觉得裆下一热。
竟是吓尿了。
第111章 想要他死
柳桑宁与王砚辞和京兆府尹坐在公堂里等了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那沈醉在甲字号大牢里吓得面色惨白,不仅失禁,腿还软得站不起来。他平日里靠着醉香楼赚得盆满钵满,一直过的都是阔绰舒服的日子。又因不少达官贵人也会来醉香楼听曲儿吃酒,沈醉与不少官场上的人都有往来,平日里衙门的人就算是例行公事检查醉香楼,也总会给几分面子。是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瘆人的地方。
柳桑宁心想,这沈醉是温柔乡里泡大的,胆子比蚂蚁还小,从未受过苦的人见着刑具只怕就要头晕眼花了。若是衙役再恐吓几句,他只怕是会哭爹喊娘起来。
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京兆府尹叫人将他带去甲字牢房,就是为了好好吓一吓他。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醉此人是个软骨头,此招对他好用。
于是柳桑宁起身拱手对两位大人道:“再过一盏茶的工夫,让下官去牢狱之中审问这位沈东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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