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一想到卢四哥哥,兰殊对?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他得了她夫君的心,不论是男是女,她不可避免嫉妒,是个男人,反而还?更叫她挫败不已,恼羞成怒;另一方面,对?于那场意外,她心怀愧疚,毕竟她虽恨他,可她无意加害他;最后一方面,她自认也给他偿了命,保护了与他两情相悦的秦陌。
是以这一世,她待他俩之?间,风轻云淡。
然?眼下的形势,兰殊虽不会因为?秦陌不是断袖,就不再与他结交,作?为?朋友,也不会拿这事故意说道,引他尴尬,可她也不再清楚,她对?于卢尧辰的那些情绪,到底哪一个正确。
是都对?,还?是都错,还?是半对?半错?
兰殊这阵子一直不动神色,却不得不承认,自秦陌说出?他不是断袖之?后,她的心思,还?是出?现了比较大的波澜。
如今秦陌又说出?一类恐是梦见前世的话。
兰殊坐在了王府的前厅,端着茶水,呆了良久,心里头?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一壁盼着他记起前世,好?帮她解开心中?的谜团,一壁,又害怕遇到前世的那个他。
她以前之?所以可以淡然?对?待秦陌,是因为?兰殊心里很清楚,他不是那个他。
兰殊可以对?一个合作?三年的少年夫君视如挚友,却实在没办法,保持心平气和?地,去面对?那个深爱了七年的男人。
她现儿一想到他要?是敢出?现,满脑子的念头?,都是恨不能冲上前给他两耳刮子,再用麻袋一捆,吊梁上打三天。
而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意气用事,一点儿也不理智。
果然?,一碰到那人,她整个人的心智都会不自觉倒退十?岁。
兰殊长叹了一口?气,思来想去,觉得他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而她干坐在前厅,喝了一整壶的好?茶,本是想等到元吉同她汇报秦陌并无大碍,她便?好?转身离去。
可元吉却愁眉苦脸地回?来,开口?第一句,便?是:“王爷不太好?。”
兰殊眉心一蹙,心中?生出?了一丝疑窦,不由跟着他来到了主卧,站到了太医身后,看向榻上的人儿。
太医倒是同上一世一样的诊断。
那刀上的确有毒,好?在洛川王武艺高深,只简单划到了胳膊,造成了一时?的昏迷,并没有伤及内里。只需照着他开的药方,调养两日,便?能苏醒。
但秦陌的眉心紧皱,额有微汗,似是困在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梦境之?中?。
元吉知晓他并无大碍,只是方才隐隐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喊了声“兰殊”,这才火急火燎跑到了兰殊面前,展露一副愁色,企图把她召唤过来。
太医开出?了药方,元吉需要?跟去抓药,便?借机请求兰殊帮他守在床头?,照看一下秦陌。
他的本意,原是盼着秦陌能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当着兰殊的面,在梦里再喊她一次,好?叫兰殊知晓这么多年过来,爷对?她的心意,始终如初。
可当他拿着药回?来,一迈进门,秦陌却再没有喊过“兰殊”,反而不知作?何的,突然?念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字“朱......”
元吉从不知秦陌身边还?有哪个姓朱的姑娘,一时?大惊失色,及时?冲着兰殊躬身请她避让,坐到了床头?,通过给秦陌手臂的伤口?敷药,隔开了他俩。
可兰殊的神色,明显是已经听到了他的呢喃。
元吉心中?哀叹,原以为?兰殊会就此?寻机离去,可她只是静默地站在了一旁,盯着床上的人儿出?神。
他刚刚齿缝间蹦出?的,是朱......朱什么?
兰殊的心脏猛地一跳,思绪不由飘向了远方。
上一世,秦陌第一回 ?出?征归来,年后的那场鞭春盛宴,他破例带了她前往。
回?来的路上,他们在马车上,孟浪了一场。
她便?从他那多得了一个昵称——朱朱。
取自她小时?候偷懒写的名字“兰朱”。
她一开始听他喊的时?候,老感觉他是在借故笑话她,每次都恨不得追着他撵。
后来听多了,发现他的语气并无暗讽,反而,多出?一丝独一无二的温柔。
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会这么喊她。
也只有她知道,他喊的是她。
元吉原以为?他好?心办了坏事,叫兰殊误会秦陌心里有了别人。
可令他意外的是,兰殊主动提出?了留下照顾他,甚至坐在床头?,凑他唇畔凑得极近,似是特意留下,就是想从他嘴里再听出?点什么端倪来。
但后来,秦陌再也没说任何梦话。
那一个“朱”字,仿佛就是兰殊的错觉。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陌的昏睡,一直都困在了兰殊出?事的那一场梦境中?。
他在一片茫茫大雾里,来来回?回?看见那一柄箭不停穿过,可每次他扑上前去抓,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以至于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噩梦之?中?,反复挣扎,撕心裂肺。
这一份情绪一直延续到他睁开了眼,正对?上床头?人儿的清澈视线。
兰殊帮忙照顾了他两天,眼下刚给他喂完了药,把药碗放回?了描漆盘中?,回?过眸,见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的唇角不经浮出?了一抹笑意,正打算喊太医过来复诊。
床上的人忽而伸手将她一拽,紧紧搂进了怀中?。
兰殊的背脊朝着那熟悉的拔步床上一撞,破口?而出?的召唤猛地缩回?了口?中?,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她美眸圆瞪,下意识推了推他,得来的,却是他双手一锁,以一副硬梆梆的胸膛使力抵着她,近乎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的架势,轻而易举地,将她缚在了心口?一带。
窗外的阳光,穿过朦胧的纱窗,抹去了一层炽色,柔和?地照入了里屋的床幔上。
兰殊整个人被锁住,看不清头?上人的神色,只听到了那一副紧贴着她耳畔的疯狂心跳,乱如擂鼓一样。
真真切切的,听得她太阳穴不由嗡地一声。
他的气息贴着她的鬓边,近在咫尺,兰殊忍不住挣扎抬首,背着晨光,只看到了他眼底一派汹涌澎湃的黑色,以及罕见的微微发红的眼眶。
兰殊不由怔忡,总觉得他这样的眸光,似曾相识,哪里有些不对?。
可当秦陌的理智逐渐回?笼,松开她,开始诚恳地致歉,胡编乱造自己是梦到了溺水,一直抱着海上的一根浮木不放,意识不清,才占了她的便?宜。
作?为?补偿,任由她处置。
兰殊的心几乎与他一样慌乱,什么处置都没去想,满心满意,只想试探出?,他是否真的想起了前世。
可当她状似无意地询问起他梦话里的那个“朱”,是哪一位朱姓姑娘。
秦陌眼底先是划过了一丝骇色,而后牵强地扯了下唇角,难以置信道:“我说梦话了?”
“嗯。”
“可我不记得。”他垂下了眸眼,似是思忖了片刻,“有没有可能,是手受了伤,心里念叨着想吃猪肘子了。”
兰殊:“......”
兰殊讶然?,“你还?会想吃猪肘子?”
秦陌看向了她,“不是说缺啥补啥吗?”
这话,似曾相识的很。
兰殊仔细回?想了下,蓦然?回?想起这是在南疆的时?候,徐氏送猪手过来时?,同他们玩笑说的话。
秦陌显然?就是在指那会,紧接着道:“可惜当初你一个人就把那肘子吃完了。”
兰殊噎了瞬,不服气道:“那还?不是你不吃......”
秦陌认真地打断了她,“可我现在想吃了。”
他明明伤的是手,竟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真咳出?了几分病痛,“不然?,你补一份给我?给好?朋友做顿肘子,不为?过吧?”
兰殊:“......”
你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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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陌心满意足地吃了一份焖肘子,兰殊睨了他一眼,严词声明他欠她一份大人情,转而溜之?大吉。
照顾了他两天,她都没好?好?休息,赶紧回?去补觉。
秦陌含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转眼,大理寺的人听闻他苏醒,及时?来了王府复命。
秦陌的亲兵当日奉命将那些尸首带去了大理寺。
当年的卢少卿中?间“少”字已摘,成为?了大理寺的第一把手。
卢卿一听闻有死士伏击洛川王,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亲自带着仵作?入了验尸房。
可惜线索甚微。
卢卿一从大理寺出?来,策马驶向洛川王府,翻身下马,远远在院外看见坐在水榭边的秦陌,躬身向前,手上只捧了一小块从那帮死士首领袖口?处剪下的别样纹路。
那纹路画的是一只三尾朱雀,身上覆满了日光纹。
卢卿作?揖道:“卑职翻遍了典籍,发现这是曾经的侉涅国子民信奉的祥瑞。”
秦陌道:“亡国的侉涅?”
第083章 第 83 章
当年秦葑在北疆与突厥打得不可开交, 侉涅国?做为两国?西部交界处的小国?,之前一直附庸大周,后来却?背信弃义, 偷偷打开国?门,放任突厥大军入侵中原。
一夜之间,烽火燎了边陲数座城池, 尸横遍野。
秦葑怒不可遏, 带领玄策军如大风刮过, 将突厥驱逐出境的同时,踏平了侉涅。
世间从此再无侉涅国。
流亡在外的侉涅王室,一直都很痛恨秦葑。
随着秦陌越发声名远扬,作?为秦家?唯一的后嗣,找上门的仇家?也越来越多。
这会儿听到侉涅国?寻仇,秦陌谈不上有多意外。
他既能?梦见多年之后的自己?, 至少代表他没让他们得逞,总有机会抓到幕后主谋。
只是他暂时没能?摸清, 这帮死士与端午节宴会刺杀他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卢卿执言自己?仍会继续调查, 秦陌温言道了声辛苦, 转而只见大门之外, 又匆匆迈进来一人?。
巡防营统领刘维那?日接到报官, 落英巷有人?袭击朝廷重臣,他即刻领兵前往,狂奔到巷口, 只看到满地的尸首, 以及洛川王的亲兵。
城防坚守不力,竟叫王爷受此灾祸, 刘维特意过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