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溪
“娘娘……”她哽咽。
姚琦玉眼底泪水滚落下来。
“我最后悔的,是没给那孩子,一丝一毫的母爱温情,若是有来生……”
她话音止住。
好一会儿,自嘲改口。
“罢了,他怎会,希望来生再遇到我这样的母亲。”
音落。
她唇边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血液暗黑。
“娘娘!”秋华惊呼。
姚琦玉没让她靠近,依旧看着手中茶盏。
她再次抬手,将茶盏送到唇边。
一口,一口,将混着鸩毒和斑蝥的茶水慢慢饮尽。
她眼眶已被泪水模糊。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放下茶盏。
轻“呵”一声,对秋华说:
“告诉陛下,罪妇姚氏,自请赴死。”
“若是可以……咳咳……”她唇边血迹止不住,“告诉太子,是母亲对不起他……”
“下一世,别再遇到我这种不称职的母亲了……”
“娘娘……娘娘……”秋华泣不成声。
太庙外,负责送姚琦玉过来的太监和侍卫还没走,就听到了废后自缢的消息。
众人齐齐惊愕。
随即快马加鞭回了皇宫禀报。
—
乌蒙蒙的黑云散开,黯淡的月色倾洒大地时,侍卫将废后服毒自尽的消息,同步送到了承华殿和东宫。
谢绥短暂沉默一瞬。
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
而东宫中,墨九将消息递进大殿时,谢临珩执笔的手凝滞一刹。
他抬眼,漆黑的眸,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可有说什么?”
墨九低头,“娘娘……姚氏说,身为母亲,她对不起殿下。”
谢临珩下颌微微绷紧。
他什么都没再说,眼皮垂下,朱笔在奏折上落在未写完的字,“下去吧。”
墨九颔首,“属下告退。”
深夜。
处理完所有政事的谢临珩,孤身立在窗前,望着外面浓墨的夜色良久,最后折身去了侧殿,在一柜格深处,拿出了一个从未被打开的匣子。
里面是一个虎头铃铛。
一个被随手赠予、不具有任何幼年欢乐回忆的虎头铃铛。
同时也是,那么多年,姚琦玉给他的,唯一一件幼年玩物。
那是很小很小时候的一年冬天。
她发现掐他拧他都不能让他哭后,静静看他一会儿,改了策略,随手在一旁侍女手中拿了一个虎头铃铛,递到他面前,脸上挂着笑,诱哄般,晃着那铃铛,看着他说:
“临珩,母亲跟你做个交易,你哭一哭,把你父亲引来,母亲就陪你玩铃铛,如何?”
谢临珩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时候他自己的心情。
只记得,他定定看了看面前的铃铛,又看了看难得对自己露出片刻温情的母亲,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去接。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院中下人突然来报,谢绥来了后院。
听着下人这句话,姚琦玉愣了一瞬。
随即快速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铃铛,像随手丢垃圾一样,嫌弃地塞进了他手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房门。
这个铃铛,只是她偶然之下想出的达成她目的的手段。
正如他这个人。
以及他的出生。
只是她博取夫君宠爱的手段而已。
在她眼里,他从来不是与她有着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她争宠的一个工具,一个牺牲品。
那天,她从外面回来后,再也没有提及过这个铃铛。
就仿佛,这个被人施以利用心理的铃铛从来不曾存在过。
记忆回拢,谢临珩垂目看着手中的虎头铃铛,轻晃了一下。
听着这道,深埋于记忆深处,被时光覆盖的叮当声音。
合上匣子,谢临珩带着它出了侧殿。
踏出殿门,他喊来外面值守的墨九。
将铃铛交给他。
“把它放在母亲身旁,当作葬品,一同葬了吧。”
墨九双手接过。
—
行宫中。
谢清月得知姚琦玉自缢的消息,哭闹着要见谢绥,要取消与林家的婚事,可她将行宫闹得快要天翻地覆,谢绥也没有收回赐婚圣旨。
又是三天过去。
宫中平静下来。
除了朝堂近日似越发繁忙,后宫已逐渐清静。
司沅的身体在太医院所有太医日以继夜的调理下好转不少。
至少,醒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
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虞听晚日日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连带着同样忧心的谢绥也频繁往霁芳宫跑。
至于谢临珩,则是前朝后宫两边跑。
第152章 哪怕,她将来郁郁而终,你也要强行将她困在身边?
这天中午,太医照例为司沅把脉。
很快,陈洮躬身禀报:“启禀陛下,公主,娘娘如今脉象平和,已度过这几日的危险期,日后用药仔细调理着,便可慢慢恢复。”
虞听晚长长松了口气。
她在霁芳宫陪着司沅到天黑,直到青兰将晚上喝的药端来,虞听晚接过,亲自喂司沅喝完药,才在司沅的再三劝阻下,回了阳淮殿。
司沅的身体没了性命之忧,虞听晚心口的这块巨石重重落了下来。
回了阳淮殿后,简单洗漱完,便去了床榻休息。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懈下来之后,连续多日积压聚在体内的疲倦便如潮水般,一股脑涌来。
脑海深处,像有根棍子,用力搅着。
但她实在太过疲倦,忍着这股钝钝的痛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天还未亮,便起了高热。
若锦急忙吩咐岁欢,让她立刻去喊太医,同时让人拿湿毛巾过来,给虞听晚降温。
另一边。
勤政大殿外,谢临珩刚一下朝,墨十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
他顾不上一旁明显有要事要跟自家主子谈的沈知樾,先行道:
“殿下,宁舒公主病了。”
这几个字一出,谢临珩一刻未停,立刻回了阳淮殿。
沈知樾瞧着自家好友匆忙离开的身影,眸色凝重几分。
在原地停了两秒,一道跟了过去。
阳淮殿中,张荣和陈洮都在。
谢临珩一进来,从殿外到殿内,侍女们乌压压跪了一片。
他直奔寝榻而去,“公主现在怎么样?”
陈洮道:“公主身子偏弱,这几日忧虑过深,又疲倦过度,导致突然病倒。”
谢临珩坐在床前,握住虞听晚的手,看向床榻上,连呼吸都是滚烫的女子。
他眼底墨色浓稠,下颌微紧,命令太医:“快去熬药,把热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