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162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她甩甩头,不敢再去想殷稷的心情,更不敢再去心疼他,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外头,可惜这小室位置太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有呼喝声从周遭传过来,却听不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有没有人被抓住。

  她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只能守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盼着自己拖延的那一宿足够两边人马走远,不要再被抓回来。

  然而事与愿违,天黑下来的时候,外出搜查的人回来了,她看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抓到人,却清楚的听见了钟白的声音:“把他们关严实一点,千万别跑了,这可是重犯。”

  谢蕴心里一咯噔,谁被抓住了?是双方哪边的人被抓回来了?

  谢家是因为她当年一意孤行要向齐王报仇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欠他们太多了,她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落难,她得去救他们。

第277章 他要保你

  谢鸣被五花大绑扔进了船舱,他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气恼地撞了下头。

  之前他下船的时候还没落地绳子就掉了,那时候他就意识到谢蕴出事了,可是他伤的太厉害,就算折返回去也只是添个累赘,无奈之下谢州只能决定先把他送出去再回去找谢蕴。

  可他们一路上却都被禁军咬得死紧,根本甩不脱。

  眼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这么下去被抓到是迟早的事情,谢鸣狠狠一咬牙,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至少也要把二姑娘送走。

  他留下断后,给谢州争取逃跑的时间,盼着对方能绕回船上将谢蕴救走,可禁军凶悍,他拼了命的拖延时间,也不过挣扎了一炷香的功夫。

  也不知道谢州跑掉了没有,有没有回到龙船找到二姑娘。

  要是自己当时能小心一些,没有受伤就好了。

  他怒其不争地又撞了下头,想起当时追打殷稷的情形,越想越后悔,他当时就不该想着为二姑娘出口气而迟迟不肯走,以至于狗皇帝的帮手追过来时狠狠给了他一下。

  虽然那人穿的是宫人的衣裳,可下手之狠辣,动作之凌厉,却根本不像是宫里出来的人,反倒是混迹草莽的杀手,也不知道狗皇帝是不是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所以才请了那样的人护在他身边。

  船舱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着禁军统领服的钟白大步走了进来,他垂眼打量着谢鸣,满脸都是寒光,仿佛要把谢鸣生吞活剥了一样。

  谢鸣怡然不惧,奋力仰起头看着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凡求饶一个字,我就不姓谢!”

  钟白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以为我不敢?要不是还需要你来顶罪,我早就把你剐了,六年前皇上放了你们一马,没要你们谢家满门的命,你们不知道感恩还敢来刺杀?王八蛋!白眼狼!”

  他一拳将谢鸣打翻在地,谢鸣挣扎着坐起来,被钟白的话气得睚眦欲裂:“感恩?狗皇帝对我们谢家哪来的恩?当年若不是我家公子修书一封,他能离开萧家那个地方?二姑娘把他当宝,为了她差点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他是怎么做的?他把她当奴婢羞辱,把她踩在脚底下……”

  “她活该!”

  钟白又是一拳打在谢鸣身上:“你们谢家都不是东西,我懒得再和你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不想谢蕴死就乖乖地把所有罪名都认下来,别说不该说的话,不然谁都救不了她!”

  谢鸣满腔的怒火被这句话说的一顿,对,就算钟白说的都是废话,可这句话是对的,他不能认识谢蕴,不能让她被牵扯进这件事里来,既然他已经被抓,若能一命换一命,该是多么划算的事?

  “我本来就不认识她,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在船上。”

  钟白冷笑了一声,这一家子白眼狼虽然对皇帝没心没肺,可对自家人倒是忠心,可越是这样,越衬得当年平安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另有隐情。

  他将一枚刀片丢给谢鸣:“待会皇上会当众审你,你既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我给你个痛快,说完该说的话就别活着回到这里来了,不然你的下场可没人说得准。”

  他转身走了,谢鸣盯着那刀片看了两眼才艰难蠕动过去捡起来藏在了手心里。

  他本是谢家的护院,只是因为在谢家家学伺候了两年学子,跟着读了两年书就被谢济发现,说他有才学不该辱没,为他除了奴籍赐了谢姓,还保举他科考,送了他一份光明正大的前程。

  即便他没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可这样的恩德,他当牛做马都还不了,若是能救下谢蕴,他此生无憾了。

  他更紧地握住了刀片,仰着头笑起来。

  楼顶的木板却忽然被撬开,有人探头下来看了一眼,随即便从洞里跳了下来,谢鸣被落地的声音惊动,警惕地看了过去,一抬眼却发现是谢蕴。

  他愣住了:“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蕴轻轻嘘了一声:“我看过龙船图纸,知道房间各自联通至哪里,我猜着你就会被关在这里,怎么样?能走吗?”

  她说着话就去解谢鸣的绳子,谢鸣却一侧身躲开了:“二姑娘,别管我了。”

  他想起刚才钟白的话,忙不迭嘱咐谢蕴:“狗皇帝心里还是有你的,他会尽力保下你,二姑娘你只要记住,你不认识我,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都说要说不知道,千万别把自己牵扯进来。”

  谢蕴心口猛地一颤,殷稷要保她吗?

  明明误会自己杀了他两次,还要保她吗?

  她眼眶又酸又烫,却还是摇了摇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谢鸣不够分量的,就算他把所有事情都认下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仍旧去解绳子:“没用的,现在群情激奋,殷稷拿你的命去填毫无用处,只会让人觉得他在蓄意包庇,他和朝臣的关系最近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不能再冒险……”

  而且,若是世家宗亲余怒难消,大概率会联手追杀她的家人,这次逃亡不能变成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她想要家人安稳的度过余生。

  谢鸣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她要让谢蕴活着。

  他奋力避开谢蕴的手,语气急切:“二姑娘你走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了。”

  谢蕴看都没看他:“你不敢。”

  谢鸣噎住,急得浑身都是汗,可绳子最后还是被解开了,谢蕴搬起杂物给谢鸣垫脚:“快上去,上面没有人住,你爬墙下水,赶快离开这里。”

  既然有机会走,他自然也不想死:“我们一起走。”

  谢蕴摇了摇头:“我不会水,你这副样子没办法带我出去。”

  谢鸣愣了愣,他家二姑娘不会水吗?

  “那我不能走……”

  “你不是说殷稷心里还有我吗?他会保下我的,放心。”

  这是自己刚才的原话,谢鸣瞬间被噎住,一时间竟找不出旁的话来反驳,谢蕴又催了他一句,谢鸣被催得慌了神下意识翻了上去。

  谢蕴这才再次开口:“你替我带两句话给父亲母亲,就说这些年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请他们看在殷稷一直厚待我的份上,日后有机会帮他一把,别让他的日子过得太艰难。”

  谢鸣没听出话里的诀别之意,还想着劝谢蕴跟他一起走,外头却在这时候嘈杂起来,禁军来提人了。

第278章 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钟白轻轻敲响了殷稷的房门:“皇上,都安排好了,只等您去审问了。”

  殷稷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谢蕴比他想的更绝情,他本以为对方打算留在滇南已经是最大的恨了,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想的绝情得多。

  上林苑树上的那个字,是不是他认错了?

  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个“稷”字?

  可若是认错了,他怎么办?他死而复燃的情谊要怎么办?

  他该拿谢蕴怎么办……

  “皇上。”钟白又喊了一声,“朝臣们都到了。”

  殷稷张了张嘴,原本想应一声的,可声音却没能发出来,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去看看。”

  他推门出去,钟白下意识伸手想扶他,然而殷稷却挺直了腰身自己往前走了。

  就算有人顶罪,这也会是一场硬仗,他必须无懈可击才能在那群猛兽手中将人保下来。

  不管谢蕴做了什么,他都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然而不等他到地方薛京就满脸凝重地找了过来,殷稷本就沉凝的心脏猛地一跳,还没听见对方想说什么,他已经感受到了不祥。

  “皇上,出事了。”

  殷稷脚步顿住,不祥的预感成了真,他抬手扶住身边的墙板:“说。”

  薛京眼神复杂:“刺客不见了,船舱里只有谢姑姑。”

  这句话宛如一击重锤砸的殷稷眼前发黑,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谢蕴,你想干什么?

  为了谢家人,随便是什么谢家人,你都可以亲身犯险为他顶罪是吗?

  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分毫?

  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拼了命地想要保全你!

  你怎么能这样?!

  钟白连忙扶住他,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他想说既然谢蕴自己找死,那就这样吧,把她交给朝臣,既能缓解之前他和朝臣之间紧绷的关系,也能杜绝一个后患,免得那人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再这么狠狠算计他一回。

  可他看着殷稷的脸色,想着他之前嘱咐自己的话,却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去船舱。”

  殷稷没能失态多久,因为他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用尽全力去把谢蕴救下来。

  他一路越走越急,两个练家子竟几乎要追不上他,只能一路小跑,等到船舱的时候场面却仍旧几乎失控,王家三爷跳着脚叫嚣,说他夫人徐氏被踩断了腿,他必须要亲手打断谢蕴的腿才行。

  更有连家人尸首都没能找到的人连声哭嚎,仿佛要生啖了谢蕴。

  好在此次南巡带的禁军都是钟白的亲信,知道谢蕴身份特殊,死死将激动的朝臣拦在了外头。

  钟白高喝一声:“圣驾到,退避!”

  激动的人群这才退让到了一旁,将几乎敲坏的船舱门露了出来,殷稷抬脚走进去,老安王和王窦萧荀四家的人立刻跟了上来,薛京连忙伸胳膊挡住:“几位留步,皇上并未宣召。”

  老安王和他有旧怨,一见他在这里,脸色顿时黑了:“狗奴才,滚开,里头的是谋害皇上,残杀朝廷命官的真凶,我们必须亲自审问,查出幕后真凶,还不滚开!”

  王荀两家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心照不宣,立刻跟着施压,他们急需让刺客永远闭嘴。

  薛京却越发不肯让路,连同钟白死死堵住了门:“未得传召,不得入内。”

  众人气得冒烟,不停咒骂。

  木板不隔音,声音清楚地传进了船舱里,谢蕴却无心理会,她抬眼看着殷稷,倘若谢鸣那句殷稷要保她是真的,那这个人就一定会自己进来,她并不意外,可仍旧被他的单独出现狠狠戳了下心口。

  她静静看着殷稷,等那张脸已经印入了脑海她才垂下眼睛:“事情闹这么大,很难平息吧?”

  但没关系,把我交出去,不管是你和朝臣的嫌隙还是对谢家的追捕,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殷稷没听见未尽之言,他呼吸逐渐急促,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把将谢蕴推到了墙上,他全身都在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

  她再次看向殷稷,这张脸她看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怕自己记不住,怕一碗孟婆汤就让她忘得干干净净。

  “把我交出去,事情到此为止好不好?”

  到此为止……

  殷稷只觉一盆冰水兜头砸下来,这种时候谢蕴心里想的还是为谢家理清后路,她甚至都没有为她的利用和背叛做过一句解释。

  谢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你有没有心疼过我哪怕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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