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222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太后冷眼看着她失态,心里痛快至极,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会有漏洞,时至今日她仍旧对谢蕴当日所言持有怀疑。

  荀宜禄好歹是荀家精心教养的家主,怎么会被苟延残喘的谢家发现踪迹?

  而且靖安侯那个人一向谨慎,即便手握兵权,可人都在边境,他当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刺杀世家家主吗?

  她满心怀疑,可先前谢蕴一心维护殷稷,她诸多试探反而会陷入被动,倒不如先假装相信诱敌轻视,再致命一击。

  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眼底闪过流光:“真是可惜了,哀家对你颇有些惜才,也不忍你受这般屈辱,但你当初为了帮皇帝已经将筹码都交出来了,哀家素来无利不起早,便是想帮你都下不去手了……”

  说着她起身似是要走:“谢蕴,你便在这里安心等着王贵人,哦不,现在应该是庄妃了,等着她的回礼吧。”

  谢蕴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虽然闭着嘴没吭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太后身上,眼见她真的要出门才慌忙开口:“我还有一个筹码。”

  太后心里一跳,来了。

  “我知道荀宜禄在哪里出现过,太后若是要寻人,不妨派人去那里看看。”

  太后故作镇定,去哪里找荀宜禄的确是她现在最为难之处,当日混乱是自南方而起,自南方北上,所经之处太多了,她只能各处都派了人,以至于如今用人时很有些捉襟见肘,何况为了稳住荀家,她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

  可她不能如此轻易就被谢蕴牵着鼻子走:“你说你知道你便知道?若是你随便找一处糊弄哀家呢?”

  “先前我被人欺骗,已经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如今唯有太后还肯对我伸出援手,我如何敢骗你?”

  太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施恩似的点了点头:“说吧。”

  谢蕴却又犹豫起来:“若是我说了,太后不会食言不管我了吧?”

  “除了相信哀家,你还有的选吗?”

  这句话戳中了谢蕴的痛脚,她沉思许久才苦笑出声:“也对,罢了,说就说吧……上次我得到的消息是他被靖安侯的人追杀躲进了青州,太后派人去找找吧。”

  青州够大,且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太后要找人可要花不少功夫,越找不到她就越会忌惮靖安侯,届时不想和殷稷站在一起都不行。

  太后眯眼看着她,似是在衡量这句话可不可信,半晌她忽地一笑:“找人多费功夫,哀家有个更快的法子,只要哀家去一趟青州,凤驾出游这么大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主动来寻哀家?”

第383章 终于尘埃落定

  谢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太后此举怕是不妥。”

  “哦?”太后轻轻一挑眉,“何处不妥?”

  “年关将至,太后青州一行怕是不及折返,何况您一走,荀家怕是会被人趁虚而入……”

  “无妨,”太后摆摆手,神情笃定从容,“都是小事,哀家自会安排妥当,只要找得到仲福,什么乱子都能平息,若是找不到……”

  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谢蕴,到时候你和皇帝可就怪不得哀家了。”

  她抬脚要走,谢蕴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各色思绪翻转,试图寻找到旁的办法说服太后,可很快她就意识到即便她眼下做到了,可消息传不到宫外让人替她周全,那她迟早会露馅。

  届时情况会更加糟糕,一场内乱也势不可免。

  既然如此……

  她眼神逐渐凌厉起来,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请太后娘娘殡天了。

  她起身下地,甚至没顾得上穿鞋,随手抄起桌上的簪子便快步朝太后走了过去。

  太后似是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过来,瞧见谢蕴离她这么近顿时警惕起来:“你过来做什么?”

  谢蕴将簪子隐在袖子里:“奴婢恭送太后啊。”

  太后面露狐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谢蕴让她毛骨悚然,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喊青鸟,门却先一步被推开了,青鸟出现在门外。

  太后松了口气,谢蕴却咬紧了牙关,两个人……

  总得试一试。

  她正要抬手,耳边却噗通一声响,青鸟竟然跪了下去,眼眶都红了:“太后,刚才宫人来报,有外头的人回来了,有要事禀报,还带了一样东西,请您即刻回长信宫。”

  太后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可后来大约是从青鸟的反应里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身体也跟着一晃。

  谢蕴伸手扶住她,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变,手里的簪子也跟着丢在了地上:“太后小心。”

  太后已然顾不上她了,刚才的猜测太过难以接受,她推开谢蕴便往外走,连自己是秘密来这里的事都给忘了。

  青鸟连忙追了上去,主仆两人很快不见了影子。

  谢蕴扒着门框看着外头,是谢淮安得手了吗?还是靖安侯真的下手了?

  她困惑的抓心挠肝,可没有人给她答案,她只能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门口的内侍送了午饭进来她都没心思吃,可又担心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发展,还要继续费心思和太后周旋,她又强逼着自己吃了两口。

  可也不知道是饭菜凉了还是她心情太过焦躁,刚吃进去没多久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谢蕴擦了擦嘴没心情在意,倒痰盂的时候才发现里头不只是食物残渣,还有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黑血。

  说是黑血也不恰当,因为里头很清楚地夹杂着看不出形状的碎肉。

  她微微一愣,是偶然还是她的身体已经……

  一脑袋烦乱的思绪瞬间静了下来,她怔怔许久才回神,扶着墙慢慢回了屋子,这一耽搁,炭盆快灭了,只剩了零星的火星还在挣扎,她却懒得收拾,靠在椅子上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幽微殿的门却再次被推开,太后去而复返,脸颊苍白眼眶却通红,她一改之前的从容,进门便疯了似的掐住了谢蕴的脖子:“谢蕴,你老实告诉哀家,是不是你设局谋害了仲福,要嫁祸给靖安侯?!”

  谢蕴被迫仰起头,明明身处险境,她却满腔都是惊喜,荀宜禄真的死了。

  谢淮安,干得好。

  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我谢家若是有本事杀了荀宜禄,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靖安侯,又怎么会不管我,由着我在这里被人欺辱?”

  太后仍旧喘息的剧烈,丧弟之痛让她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失了理智,没有片面的相信靖安侯就是真凶,所以才来了这里求证。

  可谢蕴的解释她却无可反驳,谢家曾经再怎么鼎盛,也终究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没有资格再参与这场大周的权势之争了,是她想多了吗?

  “太后,”谢蕴拽开她的手,伏在椅子上咳嗽着开口,“我和皇帝之间闹成了这样,你是亲眼所见,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亲手断绝自己的最后一条生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最后那句话彻底说服了她,她卸了力般后退两步撞到了墙上,强行压制的悲痛终于彻底爆发:“所以真的是靖安侯……他怎么敢!手握兵权便能如此小瞧我荀家吗?敢动我荀家的人,你休想全身而退!你想完成先皇的遗诏,扶持他的爱子登基是吗?哀家就偏不让你如愿!”

  她的恨意越发狰狞,很快殃及到了先皇身上:“还有先皇,你我夫妻一场十几年,你却狠心至此……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宫外回来的孽种吗?你不是要他死吗?那哀家就非要他呆在皇位上!哀家要你们所有的谋划都给仲福陪葬!”

  她转身匆匆而去,背影里透着冲天的杀伐气。

  谢蕴看着她走远,眼见最后一关终于尘埃落定,心神一松,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却还来不及庆幸一句咽喉就剧烈地疼了起来,她俯身干呕两声满脸都是苦笑,先前被勒出来的青紫还不曾褪去,现在又多了个手掌印,过不久连那伤都会蔓延到这里来……

  这脖子真是多灾多难。

  她叹了口气,爬起来涂了点药酒,可衣领一扯,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便映入了眼帘,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再次睁开,可看见那紧紧贴在颈侧,再往前一寸便怎么都遮不住的伤痕时,她却没能下得去手再涂药。

  她慌忙找出围脖来戴上,可遮得住目光却挡不住那伤痕的扩散,兴许梦中所见,真的会在某一天降临在她身上……

  那幅场景她只是想想,都觉得遍体生寒,她不能以那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旁人面前,更不能让她在意的人知道,她走得如此痛苦。

  好像,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至少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别吓到旁人……

第384章 朕不爱吃糖

  王惜奴生下皇子便会册封为后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宫闱,还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的王夫人终于强打起精神来,递牌子进宫请安。

  王惜奴久不见家人,一时颇有些心神动荡,加之孕中情绪不稳,眼睛瞬间就红了,王夫人连忙劝慰了两句,随即感慨出声:“还是你争气,我两女一子,你大姐姐早早的就去了,哥哥那般不争气,被一个女人给克死了,好在母亲还有你能指望。”

  王惜奴指尖一蜷,她以为母亲进宫后怎么都会问问她进宫后过的习惯不习惯,皇帝待她好不好,这孩子怀的辛苦不辛苦。

  然而王夫人却是只字没提。

  她心下失望,却压下没提,王夫人却毫无察觉,说着说着便提起了徐媛,骂她扫把星,命格硬,这么多年无子还克死了自己的相公。

  王惜奴叹了口气:“母亲,你莫要如此对嫂嫂,徐内相这次全身而退,可见能耐,他又追随我王家多年,知晓诸多秘辛,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克死了我儿子我还要对她笑脸相迎不成?你是我女儿,不替我撑腰还要为她说话,你还不如你父亲,他都不曾拦我……徐氏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相公死了才多久?本该在家中好好守灵服丧,她却非要去见她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一点规矩都不懂,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

  王惜奴还要再劝,可王夫人却打定了主意不肯听,反倒看向了外头:“皇上何时来见你?我如今也算是他的岳母,竟连面都不露,失礼了些。”

  王惜奴对她彻底绝望,难得进次宫,竟是只想着自己的面子……

  她有些意兴阑珊:“皇上日理万机,母亲若是忙碌也不必等了,我让闻竹送你出去。”

  闻竹是藤萝死后她提拔上来的二等宫女,人不算机灵,倒是厚道的很,先前她日子最难的时候这丫头伺候得仍旧尽心尽力。

  王夫人却根本不管闻竹是谁,脾性如何,她只听出了女儿在撵人,顿时有些恼怒:“你这话是何意?母亲难得进宫一次探望你,你却要撵我走?怎么?如今要做皇后了,便连爹娘都看不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在家中时你那般乖巧,被你兄长欺负了还会替他求情,现在倒好,他一死你连你娘都不待见了!”

  王惜奴满心无力,她那时候哪里是乖巧,是看得出来母亲偏心兄长,便是她再怎么告状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她还要落母亲埋怨,说她不懂友爱手足。

  闻竹却有些听不下去:“夫人,娘娘她身怀有孕,您莫要和她生气……”

  王夫人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宫里的人竟这般不懂规矩!”

  闻竹被打蒙了,先前见王惜奴那般柔弱,她还以为王家人都是如此,却不想这王夫人竟如此不讲道理。

  王惜奴也愣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在宫里,是她的含章殿,她才是主人,他们母女再怎么亲密也没有越过她就处置她宫人的道理。

  “母亲息怒,是女儿没有教导好她……”

  “那母亲今日就替你好生教导,这宫里的人终究还是不得用,回头母亲送两个周全的进来,顶了藤萝的缺。”

  王惜奴心口一颤,有了藤萝的前车之鉴,她哪里还敢用王家的人?

  身边的奴才心里不止自己一个主子的事,她绝对不会允许再次发生。

  然而王夫人却已经察觉到了女儿的失控,目光灼灼地逼视了过来,显然不肯给她拒绝的机会。

  母女两人正僵持,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有旨,传庄妃娘娘乾元宫伴驾。”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王惜奴只觉劫后余生,连忙寻声看了过去,却是玉春。

  对方宣完旨含笑进了门:“奴才给庄妃娘娘请安。”

  王惜奴连忙抬手:“公公客气了,还不曾行册妃礼呢。”

  “也不过是缺一个过场,娘娘如今可是咱们宫里的这个。”

  他说着竖了跟大拇指,夸得王惜奴刚才还沉郁的心情瞬间明媚许多。

  王夫人却越发不满:“皇上不知道我在这里吗?竟只传召庄妃去乾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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