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223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玉春扫了王夫人一眼,想着先前王沿在皇帝面前的嚣张,也想着自己当日的胆怯,竟然被人给呵斥了下去,虽然殷稷并未在意,可他心里却觉得有愧蔡添喜教导,也愧对主子的重用,此时便不愿意再软弱。

  “夫人再尊贵,也只是命妇,奴才倒是从未听说有君见臣这般说法,岂不荒唐?”

  “你!”

  王夫人双眼圆睁,开口就要呵斥,王惜奴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母亲,圣旨难违,女儿本想再和您说两句话,眼下却是不行了,听说您最近心神不宁,我特意让人备下了静心补气的药材,您带回去慢慢用着,千万要调理好身体。”

  王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目送庄妃上了软轿,等对方不见了影子才甩了下帕子,气冲冲地出了宫。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

  王惜奴心情大好,给闻竹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往玉春手里塞了个荷包。

  后妃得到传召的消息,大都会给传话的内侍赏赐,玉春也没推辞,只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收下了,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头就主动和殷稷交代。

  有些人的荷包收得,有些人的荷包收不得,他还是分得清的。

  乾元宫很快就到了,打从南巡回来后,殷稷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便不能如往常那般有精力日日耗在御书房,时不时便要歇一歇。

  王惜奴进去的时候,殷稷便靠在软塌上看折子,嘴里含了什么,她靠近一些闻见了桂花的香味。

  “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惭愧,竟不知道皇上喜欢吃桂花糖,其实在家中时臣妾也学过一些……”

  殷稷随手指了指五步开外的椅子示意她坐过去,也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

  王惜奴有些尴尬,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知道殷稷的脾性的,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再次笑吟吟开口:“臣妾也会做糖,回头亲手做一些给皇上可好?”

  殷稷冷冷瞥她一眼:“朕不爱吃糖,更不会吃你做的糖。”

  王惜奴噎住,饶是心里再怎么有准备,也还是被殷稷这句话给气到了,不爱吃糖你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这句话问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她深吸几口气,还是将情绪压了下去:“皇上传召臣妾来可有什么吩咐?”

  “是有吩咐。”

  殷稷终于正眼看了过来,刚才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散了,神情冷硬又锋利,“朕是要提醒你一句,记得当初跌重的教训,莫要回到原位就动旁的心思,给朕惹麻烦。”

第385章 军报终于到了

  王惜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殷稷这话里的警告是为了什么,被气得浑身一抖,都被人耍成了那副样子,竟然还背地里替她消灾挡难……殷稷,你是不是贱啊!

  她恨得咬牙切齿,简直想剖开殷稷的胸膛看看他在想什么,可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发作,反而硬生生压下了火气,低下头摆出了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来。

  “皇上的话臣妾记住了,您放心,臣妾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日的恩怨皆因臣妾心思狭隘才起,莫说如今只是复了妃位,便是他日坐上后位,也是没有脸去动谢蕴姑娘的。”

  殷稷目光扫过来,王惜奴这人心思深沉,并不好对付,他有些分不清她这话几分真几分假,那目光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王惜奴有所察觉,害羞似的低下头,脸颊微微红了。

  女子这般模样最容易惹人怜惜,她知道殷稷现在对自己多少还有些偏见,但没关系,现在陪在他身边最多的人是自己,而他最需要的也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时间还早着呢,她不信没有机会。

  殷稷很快收回目光,对王惜奴这幅姿态有些腻味,他不大理解,他们现在就是互相利用的身份,何必示弱与人?

  但有一点他也能确定,那就是王惜奴素来识时务,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会轻举妄动,这就够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今天边境的加急军报就该到了,靖安侯一走,他就不必再做顾及,届时……

  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暗光。

  说曹操曹操到,殷稷一封折子没看完,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春小跑着进了门,手里举着个竹筒:“报,启禀皇上,边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殷稷瞬间坐直了身体,终于来了。

  “呈上来。”

  王惜奴不自觉站了起来,王家的政务素来是不许女人打听的,每每遇见这种事她们都必须回避,她下意识以为殷稷也会遣她下去,然而对方却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竹筒,竟是一副毫不避讳的样子。

  “什么?回鹘竟敢袭扰我大周边境……传信使。”

  玉春匆匆出去传话,殷稷仿佛这才想起来王惜奴,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抬脚出去了。

  王惜奴跟着走了两步心里颇有些茫然,片刻后才隐约琢磨过味来,殷稷没撵人,是不是在担心她刚来就走,太过辛苦?

  她坐回椅子上,一下下摸着肚子发愣,心里却生出个十分遗憾的念头来,如果这个孩子是她和殷稷的该多好……

  然而殷稷对她的想法一无所觉,他没有避讳王惜奴边关急报的事是因为他本就打算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民意沸腾,靖安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得不离京北上。

  信使一进门便拜倒在地:“小人参见皇上。”

  殷稷眉头紧皱,不怒自威:“边境是何情况?回鹘年初才来觐见,怎么会忽然犯我大周?”

  “回皇上,三个月前,回鹘和突厥因为旧怨爆发混战,回鹘一改之前的退让,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在短短一个月内将突厥拿下,自那之后势力便壮大不少,之后为了屯粮过冬,他们陆续攻打了不少部族,青将军推测这次攻打大周,也是为了粮草。”

  他说着狠狠一磕头:“求皇上早做安排,回鹘这次是来势汹汹,绝对不会善了的!”

  殷稷仿佛怒急,狠狠拍了下桌子:“忘恩负义!朕当日赏了回鹘多少粮食布匹,他就如此回报朕!”

  天子雷霆震怒,众人都不敢言语,还是钟白大着胆子劝了一句:“皇上息怒,旧伤未愈,保重龙体。”

  殷稷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怒火:“传召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入宫议政。”

  他又看了眼信使:“带他下去休息。”

  等人都散了,他才紧绷着脸抬脚进了内殿:“朕让人送你回去。”

  王惜奴这才回神,连忙起身见礼,略带几分试探的开口:“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殷稷并未遮掩:“是边境出了些乱子,眼下朕无力顾及后宫,你自己多小心。”

  王惜奴心里多少有些波澜,殷稷竟真的没有阻拦她打听政务,这是多么信任她啊……

  她心口发烫,又听他这种时候还关心自己的安危,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照料好自己和孩子,不会在这种时候让您担心。”

  她扶着闻竹退了出去,偌大一个乾元宫总算没了外人。

  钟白探头看了一眼,确定人都走了,这才控制不住地龇牙笑出来:“皇上,钟青现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真的帮着回鹘吃了突厥。”

  殷稷也扯了下嘴角,当日回鹘离京时,他便许给了伊勒德这样的前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他的确是出息了。”

  不枉他当年让钟青改名换姓去边境从军,不止在靖安侯手下站稳了脚,还完成了他的交代,借边境军之手扶持回鹘壮大,给他添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

  “等他回来,朕要好生赏他。”

  钟白连忙替钟青谢恩,又有点不服气:“其实臣要是去的话,也能做好。”

  殷稷并不反驳,只在软榻上坐下来,随手拿起折子敲了敲他脑袋:“自然,你们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没有你们,哪有朕的今天。”

  钟白被这一句话说的浑身舒坦,蹲在地上殷勤的给殷稷捏腿,边捏边问他力道如何,可殷稷却迟迟没有反应,他困惑地抬头看了一眼。

  殷稷却正看着架子上的糖匣子出神,眼神颇为空洞,今天算是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即便如此,他心口也还是空的。

  就算赢了这场争斗,将这天下握在了手里,有些人也终究是回不来了。

  “皇上……”

  钟白小声开口,他很想安慰殷稷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殷稷像是有所察觉,轻轻摇了下头:“日子长着呢,个把人算什么……去把匣子拿过来,朕想吃颗糖。”

  钟白不敢耽搁,连忙去取了来,可殷稷打开匣子看了看却又合上了,他紧紧抓着那提手,叹息似的低语一声:“不多了……”

  还是不吃了,还是那句话,日子还长着呢,就这么几颗糖,怎么够啊……

  外头很快传来脚步声,意识到是朝臣到了,殷稷推开糖匣子,振作了一下精神,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386章 出乎意料的顺利

  重臣陆陆续续都到了乾元宫,殷稷酝酿了一下情绪,将军报狠狠砸在朝臣面前:“朕是养了一群聋子瞎子吗?回鹘三个月前就有异动,为何奏折里只字不提?”

  他目光落在秦适身上:“你身为中书令,此等要务都不放在心上,这便是你当的差吗?”

  秦适连忙跪地请罪,此事的确是他的职责,可归根究底最应该负责的还是内相徐功,只是对方先前才进了一趟大理寺,至今还在家中反省,未曾参与政务,所以这锅只能秦适来背。

  “是臣有负皇上所托,请您责罚。”

  他是皇帝的人,朝臣们自然乐得看热闹,并不肯上前解围,而有心解围的却碍于世家权势,犹豫着不敢开口。

  祁砚看不过眼,当即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大人三思,皇上最近频频向世家服软低头,已经再不是之前的皇上了,今日此举说不得就是想拿秦大人做替罪羊,此时你我决不能做出头鸟。”

  祁砚怒不可遏,狠狠甩开了对方的手,大步上前:“皇上息怒,此事虽是臣等失职,可朝中军事素来由枢密院统领,怕是窦同知最知其中内情,即便要追责也不该是秦大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窦蔺身上,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神情并不意外,可也不见丝毫惊慌:“皇上明鉴,臣在龙船之上,一时不知边境情形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答应,一改方才看戏的姿态,连萧敕都摇着头开了口:“此时确实怪不得窦大人,毕竟此次南巡变故横生,能自保尚且不易,更遑论兼顾京城和边境?若是不曾南巡就好了……”

  最后这话竟是将罪责推到了殷稷头上。

  他脸色沉下去,目光不自觉扫过朝臣,目光所及众人却都躲闪开来,即便他们仍旧维护皇权,可之前殷稷向世家低头的举动终究还是伤了这些中正之臣的心,让他们失望了。

  殷稷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王沿身上,对方才得了他的好处,这种时候总不能闲着。

  王沿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嘲讽地笑了一声,皇帝有什么用,最后不也还是得靠他们世家?

  嘲讽完他仍旧上前一步:“萧大人此话当真荒谬,先皇南巡十余次,次次皆有变故,怎么不见大人你谏言先皇不再南巡?我看你是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他高喝一声,倒仍旧是往常那般狂妄暴躁的模样:“皇上是天子,想做什么自然就能做什么,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就是为皇上分忧,窦同知你办差失利,不向皇上请罪请罚,还敢推诿狡辩,简直是大逆不道!”

  窦蔺难得黑了脸,他一向知道王沿是个莽夫,轻易就能被人利用,当初在他手里的时候是把好刀,没想到落在皇帝手里,也这般锋利。

  “你……”

  他正要开口争论,一声闷响打断了众人,是殷稷拍了桌子。

  他目光落在靖安侯身上,这场戏差不多了,也该主角登场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回鹘能退兵吗?如今边境告急,你们除了吵闹,可有一个办法能解决?”

  两人都闭了嘴,窦蔺思绪急转,皇帝显然是想用这件事来打压窦家,他绝对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由头就能起事,若是皇帝注意力在此时被边境战事吸引,那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他当即上前:“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此战必得雷霆一击,打得回鹘溃不成军,如此才可扬我大周国威,也可震慑属国。”

  萧敕却摇了摇头:“我看不妥,临近年关,若是此时开战只怕整个大周都要不得安宁,回鹘一向对我大周极有诚意,此番想必是真的没有粮草过冬了,不如还是以安抚为主……”

  朝臣一时间争论不休,殷稷没有理会,目光透过人群落在靖安侯脸上,对方有所察觉,抬头看了过来。

  四道目光穿过心思各异的众人,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打算,可那目光却没有多少锋芒和敌意,甚至说得上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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