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小花
这件事?她没同他说过。
“不行?。”永安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这便是之前她一直在纠结是否告诉她的原因。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若真?的知道边关出事?,定是不会再继续在燕都坐以待毙。她和夫君,信任他们的孩子有那个?能力?,但亦心疼她一个?女儿?家要去冲锋陷阵。
若不到逼不得已,她不愿让她再去冒险。
“娘,难道霍家军要断送在我?的手上??我?这时退缩,今后有何颜面去见霍家众人?去见霍家列祖列宗?”
霍真?真?一字一句砸在永安的心上?,她话里的道理谁能不懂?
“你意?下?如何,江大人?”永安将问题抛给他。
霍真?真?眼?睛霎时紧紧攥着江书砚,眸中尽是期盼。
江书砚喉结滚动,宽袖下?的手紧握在一起,眸光晦暗不明。
第48章 怎么又气了
“此乃公主家事?,臣不得妄言。”他微躬着腰,低头垂下眸子。
永安却并不打算放过他,追问:“江侍郎不必自谦,你的想法是什么,但?说无妨。”
霍真真身子前倾,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什么。
江书砚心底无数个声音都?在说,不能让她去,这?一走?,再见之日又不知是哪个春夏。但他的理智知道,自己挡不住的。
从一开始和她相处,江书砚就知道,霍真真不是一个蜗居在后宅的女子,不是个躲在背后等着保护的人。
也只有那般自信的她,是那么的耀眼,是那么的快乐。
思?索再三,江书砚缓缓开口:“臣以为,郡主是霍家唯一的孩子,她从始至终都?心念霍家军,心念霍将军,将飞龙折断羽翼困在牢笼之中只会徒增伤悲,也许,我们都?该信她一次。”
永安公主眸微动,倒是对?面前临危不乱的男子多?了一分钦佩。不论哪个朝代,便是民风开放,也鲜少?有男子愿让自己的心上人在外抛头露面。
更?何况,真儿?要去的地方是军营,一个几乎全是男子的地方。
他能心有大义,想的念的都?是真儿?所想,着实不易。
永安顿了顿,伸出手,摸了摸感动的两眼放光的女儿?,轻声说:“我知道你心中念着父辈的光辉,不愿让过去的荣耀在你手上葬送,我不挡你,但?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你已回燕都?,至少?现在你不能走?。”
“可?是父亲那里...”霍真真着急道。
永安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她的唇上,止住她想要说出的话,眉心蹙了蹙,神色威严:“真儿?,你父亲是个经历过无数战场的将军,你可?以担心他,但?不能说出对?他不敬之语。若连他都?无法应付,你认为我此刻任你去荆州又有何用?”
霍真真顿住。
她只顾着想要去荆州,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却忘了责任,布置在荆州。在燕都?,亦是为霍家牵制住总在朝堂上参奏父亲的无良官员。
“娘亲,真儿?知错,孩儿?听凭娘亲安排。”眸中掩藏的焦虑散去,霍真真冷静沉着的回道。
“殿下,若无他事?,下官工作繁忙,便先告退。若有信需带给?陛下,劳烦殿下交给?下官。”沉默良久的江书砚忽然开口。
霍真真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似乎一直没变,低垂着眼,微弯着腰背,屋内光线通亮,她在这?个角度竟是一点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心中咯噔一下,有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永安勾唇瞥了眼女儿?,淡淡道:“海英,将我的东西交给?江大人,替我送江大人离开。”
“今日唐突,有劳江大人,待日后将军归来,定让他款待一二。”
江书砚行礼:“殿下不必客气?,下官所做皆为大宋。”
他接过书信,妥帖的将它放到袖中,头也不回,跟在海英身后离开。
半响过后,霍真真讷讷道:“娘...他是生气?了?”
“他第?一次这?样对?我。”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她嗓音里的低落难以掩饰,脸上也失去了活力。方才还好,这?是突然怎么了?霍真真适才就觉得他似乎情绪不高。
她猛地站起身,圆凳被她的力道冲的翻滚的撞到墙上发出‘砰’一声的刺耳响声。
“真儿?!”永安公主嗓音沉了下来。
霍真真拧眉道:“我去找他。”
她拔腿就走?,还没走?出房间,又听到向来温柔的娘亲发出了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站住!我过去就是教的你这?般冒冒失失?”
“母亲?”霍真真身子僵住一瞬,她缓慢转过身,脸上带有一丝受伤的表情。
“将凳子扶起!”永安冷声道,眼底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不过几月不见,你的遇事?冷静都?去哪了?照你如今的性?子,不用问你父亲,我都?可?以决定不让你回荆州。”
“母亲!”霍真真提高音量,瞳孔微微一震,她敛住眸光,快步走?到房间的一角搬起圆木凳子,轻声说:“孩儿?只是关心则乱,这?与别的不同。”
“如何不同?感情用事?是行军大忌。若有一天?,你忽闻江侍郎深陷危险而你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极其?严峻,很可?能影响整个大宋边境的战事?,你能保持冷静吗?你能做到忘记他,沉稳的发出正确的指令吗?”
“我能!”霍真真不假思?索的回道。
永安气?笑了,将茶杯放下,茶水撞击杯壁,水渍溅到桌子上,打湿了她的指尖。白嫩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她收回手,神色凌厉,言辞犀利:“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霍真真,你真的有认真想过我说的话吗?”
“我...”她说不出话,无从辩驳。
“怎么?方才不是你能?你倒是告诉我,你能什么?”永安站起来,眸光直直的和她对?上,神色冷厉,眉心紧皱,手背不断传来的痛意让她的脸色有些泛白。
“母亲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霍真真眸底闪过一抹受伤,眼眶中闪着水光,瓮声瓮气?:“从一回府你便将我关在府里半个月,我毫无半句怨言。今日...今日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和人说清原由...”
“既已说清,你匆匆忙忙又是为何?”永安冷哼一声。
“他生气?了。”霍真真手指不停搅着衣服上的细带,低声嘟囔。
他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来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就是因为不明白他在气?什么,霍真真才想赶快追上去。能见到的时间,也许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
“生气??怎么?不过一个侍郎,气?性?就这?般大?我与你父亲还活着,你还没同他怎样呢,他就会冷脸了?”永安语气?不屑,眼底流露出厌恶,方才的欣赏就像是假的一般。
霍真真愣住了,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发展成这?样,她来回踱步,面容逐渐浮现躁意,焦急道:“不是的,江书砚很少?生气?,一向都?是我招惹他,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所以女儿?才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母亲不要误会他。”
她越是辩驳,永安就越是生气?,她的女儿?何时这?样患得患失。
霍真真眼看着母亲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到嘴的解释也不敢再说出来,站在原地,一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你的手。”海英刚踏进门就看到她垂着身侧红肿的手背,顾不上礼仪,疾步冲到屋内去翻找药箱。
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淡了许多?,紧跟着,霍真真听到海英的话才发现,母亲的手竟是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更?是红了一大片。
她竟是一直都?未曾发现,早该在她摔下茶杯的时候就该注意到的,那茶水极烫,她是怎么忍到现在,一直和她争论。
海英焦急的翻出药膏,抬起永安的手,一点点给?她擦拭着白色的药膏,眼里极为心疼:“公主怎么能肿成这?样也不吭声,奴婢日后怎么同将军交代。”
她们公主向来娇生惯养,便是嫁人也是被将军小心呵护着,从来都?是连磕碰都?不能有的。
“无碍,多?大点事?,不告诉他便是。”提起夫君,永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语气?娇嗔。
“娘...”霍真真凑上去,紧贴着站在海英的后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脑袋,等着家长的斥责。
永安神色无奈,她方才硬是忍着没惊呼出声,就是不想让她难受,这?下好了,怕是更?要自责了。
教育女儿?的事?情戛然而止,永安收起锋芒,放柔声音,调侃道:“作甚?这?算哪门子伤,刚才不是只愿叫我母亲呢?”
“孩儿?知错...”霍真真眼底满是愧疚,两个手握在一起,拇指不停的抠、挠着食指,唇瓣紧抿。
纵是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该忽略娘亲受伤,是她自己急火攻心,怒气?冲冲的在争辩。她确实没有冷静,她着急了。
永安公主自是最懂自家女儿?的心性?,忍不住提点道:“方才你说要去荆州之事?,可?有同江侍郎商量?”
霍真真哑然,心底一沉,头脑反而灵活了起来。
她讷讷道:“莫不是,因这?事?儿?生气?了?”
永安抬着右手任由海英涂抹药膏,左手加重力道,点了点仍旧懵懂无知的霍真真,语气?无奈道:“这?般重要的事?你怎能自己独自决定,更?何况你们二人如今心意相通,你不知会他一声,直接在我跟前言明要回荆州,去赴那凶险万分的战场,你让他心中作何感想?”
“我...”霍真真有一刹那的失声,她向来独立,回荆州本就是她要走?的路,却唯独忘了那个人也许并不愿意。
可?他刚才说的全是支持她的话,他们之间本该这?般默契,心意相通。
永安看到女儿?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心底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挥一挥手,烦躁道:“自己回屋里好好想想,若有一日,他不告知于你,便之身前往地方州县去孤身犯险,便是职责所在,你心中是否无恙?”
“快些走?吧,我再看你两眼,怕是要气?出心病。”
永安着实想不出,自己长在深宫,不说八面玲珑但?看透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怎奈亲手养大的女儿?同她那亲爹一样,是个榆木疙瘩。
“公主,郡主这?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动怒。”海英笑着在一旁劝慰。
永安望着缓步离开的倩影,眸光闪动,嗓音沉重:“我自是想她一世无忧,就这?么无拘无束的痛快一生。但?既投生在这?皇宫贵族中,她就逃不过算计。”
“有您和驸马爷在,小郡主便是肆意些也无碍的。”海英心知主子的忧虑,边收拾着药箱,边安慰道:“更?何况,奴婢观那位江二公子并非平庸之辈,有他在,主子和驸马也可?稍许放心。”
这?话一说,永安脸上的表情就淡了许多?,那明武侯府里的弯弯绕绕旁人不知道,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如今江荣轩那个老东西打算将爵位传给?江书砚,那烂摊子事?儿?他处理不好,休想向将军府提亲。
海英是在永安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哪能不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她绕到永安身后,指腹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放缓声音:“这?事?儿?着急不得,公主切莫忧虑,驸马知道,又要心疼了。”
她这?身子自那年?生产落了疾,终是夫君怜惜,只落得了一女,再没能为将军府添个嫡子,这?是藏在她心底的痛。
但?她却不能表露出来。
真儿?更?是为了她,拼着劲儿?去做这?霍家少?主,去证明她能挑起霍家的大梁。
她何尝不心疼女儿?,可?生在将门,她注定不会平凡一生。
“海英,你说,要是当年?我给?将军纳了妾,是不是就会不同?”
海英心底一颤,手下力道失重,眼皮子接连跳了好几下,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声音涩然:“公主,你这?话说出来,不是戳奴婢的心,不是要将军的命?”
“将军有多?爱您,您还能不知道?他若是有心之人,当年?便不会力排众议一个男子去喝那避子汤。将军心心念念皆是您,老夫人也从未提起此事?。公主切莫自扰,保重身子,与将军偕老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观,郡主是个福深的人。”
永安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许,困意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哈欠,蔫蔫道:“本宫乏了,孩子的事?儿?就不管了。”
海英听懂她的意思?,这?是不愿多?谈了,她起身搀着人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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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真真的眉心从出了主母院子到踏进明月院都?没松开过,反而越皱越紧。
一路上,她反复回味母亲的话,越想心底越是别扭,为本职工作去赴险是职责所在,她自是不会阻挡。可?娘亲为何非要加个前提,难不成,是觉得她会出手阻挡?
她反复琢磨,实在咂摸不出,抬头看到站在树下绣花儿?的春兰,将人唤过来同她一同分析。
春兰头头是道的说了一大堆,却没一句得了霍真真的意。
这?时躺在树上的周平一跃而下,听着思?绪越发离谱的主仆二人,额角抽搐,磨牙道:“郡主可?否想过,既他知道你不会阻挡,却连提前告知都?没有,径直独自前去,难道你心底就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