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如今一见菟姐儿嫌弃宁安侯,谢知让这心中便畅快不少,一把将菟姐儿给抢了过来。
“菟儿,你若是想玩刀剑,爹爹给你别的好不好?不要那个,那个不好。”
菟姐儿像是听懂了这话,瞬间便急了,揪着谢知让的后衣领子,小手还不断地摇,勒得谢知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张开嘴呀呀呀叫了半天,忽然就发出一个字正腔圆的“要”字来。
这一下,可给众人惊讶坏了。
谁也没想到,菟姐儿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阿娘,也不是爷爷奶奶,居然是一个要字。
姜蜜见小家伙还扯着谢知让,便上前轻轻包住菟姐儿的小拳头,温声道:
“菟儿,不可以这样子扯爹爹的衣领子哦,爹爹会难受的。我们松手好不好?”
菟姐儿看着自己的亲亲阿娘,乖乖松了手。
她觉得谢知让可能有点不高兴了,忽而抱住他的脖子,软趴趴贴在他颈窝,乖巧可爱得很。
谢知让那颗吃味的心,瞬间便被抚平了。
罢了罢了,他的菟儿配得上这世间万物。只要是她喜欢的,那就足够了。
菟姐儿抓完清晏剑,便被抱出毯子,看猊哥儿要抓什么。
先前菟姐儿抓东西时,猊哥儿就在毯子上坐着,眼睛眨巴眨巴,不吵也不闹。如今轮到他了,他依然安静得很。
姜蜜扶着他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轻声道:“猊儿,去抓一个你喜欢的东西好不好?就和刚刚姐姐一样。”
猊哥儿打了个呵欠,在姜蜜跟前翻了个身子,一下扑进她的怀里。
姜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猊儿,是要抓一样东西,不是要阿娘哦。”
谢知让也蹲下来,拎着猊哥儿的衣裳把人从姜蜜怀中给拉了出来。
猊哥儿扭头看了谢知让一眼,眨眨眼,抱住谢知让的手,又栽回姜蜜怀中。
侯夫人笑得温和,“也好也好。咱们猊哥儿抓了爹爹娘亲,说明猊哥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呢。”
老夫人年纪大了,那就是有子有孙万事足,只图一个家和万事兴。
“菟儿猊儿,快到祖奶奶这儿来。冉姐儿也来。哎哟,好孩子好孩子,都是祖奶奶的好孩子。”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之时,忽而有丫鬟来禀告,说是天使前来。
姜蜜愣了一下,跟着谢知让一起接见天使。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宝。一见姜蜜和谢知让,他便恭恭敬敬给二位行礼。
“公公快起。”姜蜜连忙道,“公公今日前来,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李德宝笑得殷勤火热,抑扬顿挫道:
“谢夫人,谢太师,老奴今日过来,是代皇上给您二人贺喜的。今日是两位哥儿姐儿的周岁,陛下不方便出宫,便命老奴带了贺礼过来,为哥儿姐儿添点福气,希望他们健康无虞、平安喜乐。”
“老奴出宫时,正正遇上了瑞王殿下。殿下说,他本是想亲自来给哥儿姐儿贺周岁的,无奈他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便命老奴将贺礼一并给带来,祝哥儿姐儿顺遂安康。”
姜蜜没将此事告诉皇帝,便是怕他心中伤痛,却不想他竟记得菟姐儿和猊哥儿的周岁,还命人来贺礼。
对待先生的孩子,他都这般上心。对于自己那胎死腹中的孩儿,怕是更加介怀吧。
姜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浅笑,“多谢陛下和瑞王殿下的挂怀,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她犹豫片刻,低声开口:“回宫以后,还烦请公公让御膳房做一碗四喜甜汤给陛下吧。喝了它,陛下心情能好些。”
李德宝躬身应承,心中暗想,这位谢夫人果真是同陛下亲近得很,连陛下爱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其实方才这话,姜蜜不该说。
皇帝如今贵为天子,所有喜恶皆不得为外人所揣摩。只是皇帝待她们依然亲近,姜蜜忍不住心疼他罢了。
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
夜晚,宁安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沉默着叹了口气,悄悄起身去了院子里。
月色如水、如霜,洒在地面上,白亮一片。
他抱着清晏剑坐在冰凉石凳上,仰头看着那一轮明月。
今日菟姐儿毫不犹豫地扑向清晏剑,倒是让他想起了许多被刻意忘却的往事。
铁衣金柝,吹角连营。刀光剑影,沙场点兵。
宁安侯叹了一口气,低头将宝剑轻轻拔了出来。
宝剑出鞘,带着清脆的铮鸣声,直震得人心头发麻。锋利的剑身带着肃杀之气,那是用成千上万鞑靼人的鲜血浇铸而成。
鞑靼……
宁安侯看着清晏剑上自己的倒影,再次叹气。
第195章 惠妃
自那日哭求姜蜜回来,弄溪便一直待在北屋不曾出去。她日日思虑,夜夜担心,时常睡着睡着便惊醒,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
就在她以为谢知让也没办法救红棉出来,或是他不愿意为了红棉去冒险时,卫明来了。
他一脚踹开北屋的门,扛着一只麻袋大跨步走了进来。
弄溪惊了一瞬,站起来呆呆看着他,“卫……卫明大人……”
卫明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径自走到床边,把肩上扛着的那个人给放下去,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弄溪傻愣愣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跑过去打开被系紧的麻袋。
灰扑扑、脏兮兮的麻袋下露出来的那张脸,果然就是弄溪日思夜想的红棉!
弄溪看着她即使沉睡依然紧锁的眉头,鼻头一酸,泪便流了下来。
真好……真好……红棉姐姐还活着,真好……少夫人是好人,三爷也是好人……他们都是好人……呜呜呜……
红棉应当是吃了什么药昏睡了过去,躺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终于幽幽转醒。
姐妹俩对视一眼,激动地抱住彼此。
红棉自从被太后的人关进仁寿宫后,便一直胆战心惊。尤其知道太后要拿自己去威胁弄溪时,她便更加担心。
就在她担惊受怕之际,她忽而生病了,而且越病越重,日日咳嗽、夜夜咳嗽,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底下的人生怕她是肺痨,不敢瞒报,连忙禀告给太后。太后也怕染上病,却又不放心就把她这么移出去,便下令让人将她给处死。
红棉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诏狱醒了过来。
起初她还不知道那是诏狱,直到看到外面锦衣卫身上的飞鱼服和绣春刀才反应过来。
她在那里待了一日,倒没吃什么苦,反而是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边上总是会突然响起凄厉的叫喊声,还不时有粘稠的鲜血流过来,让她很是害怕。
第二日,狱中来了一位大官,听那些守卫尊他一声指挥使。
谢知让问了她一些陈年往事,红棉吓都要被吓死了,哪里敢有所隐瞒,当下一五一十便说了出来。而后,她便被打晕了。
再醒来时,红棉就见到了弄溪。她这才知道是弄溪求了那位煞神的夫人,才让自己捡得一条性命。
过了片刻,弄溪平静些许,轻声问道:“你说三爷问你惠妃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红棉停顿片刻,扭头去看门外,见那空无一人,她这才咽了咽口水,凑到弄溪耳边悄声道:
“当年惠妃娘娘宠冠六宫,却在一夜之间被打入冷宫,据说是因为惠妃娘娘偷人……”
弄溪瞬间捂住嘴巴,满眼都是震惊。
惠妃当年有多受宠,弄溪是知道的,怎么会……偷人?
“那……三爷……”
红棉摇摇头,“此事谢太师只是提了一嘴,他问我的多是关于惠妃娘娘和太后娘娘的事儿。”
一听此事又和太后有关,弄溪顿时心头一跳。
“那时候,两位娘娘是好友,谢太师向我打听……”
红棉话才说到一半,却被弄溪猛地捂住嘴巴。她看着红棉,紧张地摇了摇头。
“红棉姐姐,这件事情,以后你莫要再提,也莫要再想、再琢磨,权当没发生过此事。这是他们大人物的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咱们只要有一条命在,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我自然知晓轻重。若非眼前之人是你,我是提都不会提一下的。”
“姐姐……”弄溪看着红棉,又有泪水洇出来,双臂一伸,揽住红棉的身子默默哭泣。
红棉叹了口气,而后回抱住弄溪,口中喃喃:“傻姑娘……”
……
菟姐儿和猊哥儿的周岁宴一过,很快便是小六的生辰。姜蜜想着陪侯夫人去法清寺给小六点盏长明灯。
法清寺比起护国寺,香火要差得多。婆媳俩到时,寺庙中很是冷清。
俩人在佛祖面前虔诚下跪,祈求上天保佑小六生生世世平安。待起身后,侯夫人往箱中捐了五百两的香火钱。
侯夫人是法清寺的常客了。寺庙中的师傅们都知道她总来为自己早夭的女儿点长明灯,很快便有一小沙弥领着她们去。
那屋中供奉了许许多多的牌位,点点烛光摇曳,倒是宁静平和。
俩人在小六的灵牌前说了会儿话,起身时,姜蜜却见小六的灵牌边上供奉了一樽无字牌位。
“娘,这牌位好生奇怪,怎的不题字?”
侯夫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我在法清寺来来去去这么多年,这里面供奉了谁的牌位,多是谁来祭拜,不说一清二楚,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这位却是奇怪得很。长明灯是一直点着的,但我却从没见过这位的家人。也不知道是有何苦衷,连个身份都不能在牌位上留下。”
姜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待到下山的时候,侯夫人和姜蜜慢慢悠悠地走着。行至半山腰时,身旁忽而有一顶四方小轿经过。
山风吹起小轿的帘子,一位妇人的面容一闪而过。
侯夫人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等到那轿子远去,她才轻声道:“方才那位啊,是殷家的当家夫人。”
“殷家?”姜蜜在京城这么多年,确实没听说过这一名号,便问道,“这是什么人家?”
侯夫人细细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