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谢知让起先以为姜蜜在给自己做东西,公文处理完一看,才发现她做的是一对护膝。
大热天能用到这玩意儿的,总不能是他吧?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给谁做的?”
“给爹做的。夏日炎热,屋内要摆冰盆,但爹的腿不能受寒,我便做副薄护膝送过去。这样身子凉快了,膝盖也暖和。你瞧这文竹花样可好?”
谢知让暗恼。
这女人怎么回事儿?三天两头便去讨好他那蠢爹,一会儿是护膝,一会儿是药酒,还陪他去钓鱼!她怎么不用心讨好讨好自己呢?
谢知让一把扯过护膝扔在一边,面无表情道:“丑死了。”
“哪里丑了?”姜蜜不满地嘟囔,探出身子想去捡,却被男人一把按在怀里动弹不得。“你干什么呀?”
“我看你这针线篓子就没空过,一会儿给这个做,一会儿给那个做,你给我这个丈夫做过什么东西没有?”
“那……”
“在这府上当家作主的是我,你讨好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我哄高兴了呢。”
他这密密麻麻一通话,直接将姜蜜的话堵了回去,惹得她心中憋屈。见他说完了,她才撅着小嘴诉委屈:
“夫君这话可冤枉我。你婚后穿的亵衣亵裤,哪件不是我亲手缝的?为了让你穿着舒服,我还特意用手细细揉搓针线缝过的地方,就是怕夫君你觉得硌。我可是将手都搓红了,夫君却半点看不见我的心意。”
“还有夫君的官服,也是我熨的。夫君的鞋子,也是我做的。我为夫君做这般多,夫君却一样也记不得,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说罢,姜蜜便拧着身子挣扎几下,而后埋在他怀里不再言语。
不藏不行啊。
她编不下去了呀!
亵衣亵裤虽是她亲手缝的,但揉搓缝线的活儿却是叫拂冬做的。
而且她平日忙得很。老夫人、侯夫人那边得去请安,秦嬷嬷那边得去学规矩学礼仪学管家,还有谢婉、宁安侯,日常也要来往。加上一个性情不稳的谢知让要应付,她可忙了。
另外最近还来一对母女给她找茬儿添堵,三夫人那边但凡雅莲苑的事儿能推给她就推给她,有时还借着指导她管家的名头给她没事找事,她三不五时就要花心思去和三夫人扯皮,哪能时时刻刻给谢知让熨官服、做鞋子的?
当然这些事儿她也做过几次便是。
而且她做这些事儿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着他待自己还行,那便好好履行妻子责任。
所以刚刚那番邀功之言,说得她有点亏心。
谢知让听见她的话,却是愣了一下。他想起一些往日早已成习惯却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以前新裳换旧衣时,他偶尔会觉得某个地方有些硌痒,但过几日便好,便也没多说什么。但似乎,他把姜蜜娶进门后,好像再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从前从未想过姜蜜在家要做什么、会做什么,现下仔细想想,她似乎一天也很忙。她要替他孝顺长辈,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管理整个珺璟轩,将来还要接手整个侯府的中馈。
想到此处,谢知让低头看向怀中的妻子,摸摸她的脑袋,“是我错怪你了。”
良久,姜蜜才轻轻“嗯”了一声。
相处久了,谢知让也算是知道自家这小娇娇是个什么性子。见她久久没起来,男人捏捏她的后脖颈,笑道:“再装可就过了啊。”
姜蜜这才慢吞吞坐直身子。
俩人算是揭过这一茬儿。
第25章 勾引
姜蜜同那个贼眉鼠眼之人的三日之约,很快便到。
因为谢知让背后让人给她行了方便,姜蜜托人去官府办文书时,十分轻松。
这件事她不敢叫旁人知道,便带着拂冬寻了个由头出门,而后悄悄往城西破庙去。
谢知让还躺着睡觉,卫明木着一张脸进屋禀告:“大人,少夫人往城西去了。”
“嗯。”谢知让轻轻捻动被褥,神色散漫,“叫人保护好她,别让她知道。”
“是。”
城西破庙。
男人早早等在此处,一见到姜蜜仿佛见到救星似的,眼睛都亮了。
“夫人!夫人!您总算是来了夫人!”
姜蜜见他右手包得严严实实,愣了一下,“你这手怎么回事?”
“哎哟夫人,您可别提了!”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在外头这几日,过得实在是忒惨!我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就在这京城里头晃悠,饿得头昏眼花,还在桥那边把我的手给摔断了!夫人呐,您再不来,小的真的是要饿死了!”
别说,这哭得情真意切的,还真把姜蜜骗过去了。
她没再怀疑,示意拂冬将包裹递给他,而后冷声道:“这是一百两银子和身份文书,只要你不赌,足够你过完下半辈子。那天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提都别提。只要外面有半点风声,我第一个找你!”
“唉唉唉,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我一定守口如瓶!守口如瓶!绝不会让外人知道一星半点!”
姜蜜听到他的保证,才缓下神色,“快些出城吧。”
“唉唉,多谢夫人!”
直到看不见人影,姜蜜才带着拂冬缓缓离去。
珺璟轩内,谢知让已经起身盥洗。听到卫明的禀告,他愣了一下。
“她安排了人在城外假装山匪把他打了?”
“是,还把他银子给抢了。”
谢知让忽然笑出声。
他以为这小娇娇只是个嘴甜会哄人的,想不到也不是个能任人欺负的主儿。只可惜,还是心太软。如果是他,必然让人一刀砍了了事。
罢了。
她没想杀他,那便留他一条小命好了。
“那家伙倒是能说会演,等他到了那边便去暗哨做事吧。让人把他看住了。”
“是,大人。”
谢知让将擦完的巾帕丢进金盆中,激起水花一片。他抬头看向耀眼刺目的明日,低声轻喃:“外头的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是你了。”
……
谢知让隐而不发,姜蜜按兵不动,这让谢雅君以为谁也没查到她头上来。
她拧着帕子坐在桌边,有些庆幸,又有些恼怒,“我原想着让那婆媳两个身败名裂,那姓姜的不死也该被让哥儿休了才是!这时候你再去让哥儿那边替他排忧解烦,翻年风声一过你便能入府。谁知道那东西这般没用!白费我一番功夫!”
董玉环娇柔面上也多了几分嫉恨。
“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我就想嫁给三表哥……”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谢雅君见她一副毫无主见的样子便来气,伸出手指将她脑袋点得前后摇晃,“那谢三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现如今只好生米煮成熟饭了。”
“娘,我害怕……”董玉环到底是娇养长大的黄花闺女,眼底有勃勃野心,却也有惶然无措。
“你怕什么!有爹娘给你撑腰,只要你和谢三有了夫妻之实,我定要叫她休妻另娶!”谢雅君说话斩钉截铁,眉目间满是势在必得,“你想想你那贱人妹妹是怎么来的。她姨娘入府之前便怀了你爹爹的骨肉,我这才捏着鼻子认了她这个妾。谢家不许纳妾,你出身比那贱蹄子好,难道他们会要她不要你不成?”
董玉环听到这话,神情慢慢坚定下来。
她那四妹妹最爱和她争抢,爹爹的宠爱她要抢,嫡女的风光她也要抢,就连她心仪的婚事也被她抢了去!
是了,姨娘当初可以凭这招入董家门,她怎么不能以此做谢家世子夫人?
四妹妹抢走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她的三表哥是世子,是指挥使,比那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好千倍万倍!她要一辈子都踩在四妹妹头上!
谢雅君见女儿定了心思,便松出一口气。
这事儿最怕犹犹豫豫,只要她决定了,那便成了一半。等她女儿成了宁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宝贝儿子的前途还用愁吗?
届时,他想做什么官,只管叫谢三推举便是。他这个女婿还敢不从吗?
谢雅君仿佛已经看见那光明未来了,笑着对董玉环耳语几句,直说得女儿两颊通红、满目羞涩。
“我知道了娘……”
董玉环说干便干,隔天便袅袅婷婷往谢知让的书房去。
她在屋外站定,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掐着嗓子道:“表哥在吗?阿环有事想同三表哥说,可能进去?”
“进。”
男人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董玉环心尖儿颤颤,想到母亲的肯定,又镇定心神。她推门而入,却不见谢知让身影。环顾四周才发现,屏风上映出一道颀长身影。
“何事?”
董玉环攥紧手心,没敢往屏风后面去,而是站在原地吐露衷肠。
“表哥,阿环……阿环倾慕你许久,却不得侍奉表哥左右,这些年当真是心如刀割。不知表哥是否记得,那年我随母亲来谢家省亲,阿让表哥便带着我遍玩京城。从那时起,我便心系于你。”
“后来母亲说要将我许配给表哥,阿环心中十分高兴,只道多年夙愿终于成真,喜极而泣,却不想表哥另娶她人。我本不该来打扰,可见不到表哥,我一颗心都要死了,实在顾不得世俗眼光。”
“表哥!”
说到此处,董玉环激动起来,褪去初来的那点紧张害怕,脱下外面那件窄袖衫,解开主腰两粒子母扣,闭着眼睛跨过屏风。
“只要能与表哥相守片刻,阿环便是死也不怕了!”
话落,满室寂静。
姜蜜坐在小榻边缘,看看含羞带怯、雪山半露的董玉环,再看看面无表情、不知所思的谢知让,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
这种事儿,怎么偏偏叫她给遇上了呢。
若俩人有情,尴尬的是她;若俩人没情,尴尬的就是董玉环。
本来最该尬尴的人,此刻却支着脑袋把玩姜蜜腰间的丝绦,对小表妹这番肝肠寸断的真情表露半分反应也无。
董玉环半晌没听见动静,悄悄睁眼看谢知让,冷不丁和姜蜜四目相对,吓得捂住胸口后退一步,而后直接摔倒在地。
“你……你怎么在这儿?”董玉环满目惊惶。
她可以放下尊严去勾引谢知让,可这副模样被姜蜜看见,尤其那人还衣着整齐地端坐上首时,她便更觉耻辱。
她惯来看不起姜蜜,面上不热络,背地更是鄙夷她的出身。
可是此刻这番情况,好似全部颠倒过来了。姜蜜成了高高在上的嫡妻,她成了上不得台面的贱妾。
姜蜜张张嘴,难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犹豫半天,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谢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