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皇帝见他瘫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声呵斥:“被抽骨拨筋了不成?看你那坐得像个什么样子!”
谢知让轻啧一声,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口中抱怨:“陛下,您怎么和我爹似的?”
“朕若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少说得少活十年!”皇帝没好气道,“让你底下的人都注意点儿。再有下次,朕可不管你了!”
昨日曲怀英来谢府找他,谢知让便猜会有这么一着。为以防万一,他大清早便来寻皇帝说了此事。故而朝堂之上,皇帝自然顺着他的话说。
“是,多谢陛下替我兜着呢。”
“韩瓒那事,到底怎么回事?”
谢知让微微正色道:“曾家拉帮结派,韩瓒只愿做纯臣,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儿,便想外放做个地方官,替陛下做点实事儿。”
皇帝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沉吟片刻,又问:“你同韩瓒,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托陛下的福,臣和韩瓒一同为皇子们授课,一来二去有了些交情。加之内子同韩瓒之妻有些来往,我便提一嘴说与陛下知道。但……”
见他犹豫,皇帝追问道:“你同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先前听陛下说过几句,言内阁权力越来越大。微臣是想借此事替陛下分忧,自作主张,还望陛下勿怪。”
皇帝顿了一下,心想这计谋定是成了,他此举怕是要对太子下手。于是他笑道:“有你这般贴心之人作朝臣,朕放心啊。哈哈哈哈。”
谢知让扬唇跟着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阴翳。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
……
今日天气极好,谢知让从北镇抚司回家时,正巧遇上姜蜜在院子里洗头。
她仰躺在一张小榻上,日光倾泻而下,为她柔顺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满院子浮跃的都是鲜花的香气。
谢知让抬手示意下人们莫要开口,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水瓢,舀起温热的水浇在姜蜜头上。
而后他拿起一块香胰子,笨拙地擦在姜蜜发上。
“嘶——”
姜蜜被扯到头发,轻轻拧眉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让不敢再动,低声问道:“弄疼你了?”
“夫君?”听到熟悉的声音,姜蜜睁眼,惊讶开口,“怎么是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谢知让说着,按下姜蜜的身子,“躺好,等下水进眼睛里了。”
“哦。”
“把头放好,让为夫伺候娘子洗头。”
姜蜜被他逗得发笑,谢知让便看着她笑。
渐渐的,姜蜜开始耳热。
头上是他轻柔的按摩头皮的触感,眼前是他灼热的目光。她开始抵挡不住这样的视线,一点一点把手挪到胸前,而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别看了……”
谢知让轻笑,“怎么,你是冰做的不成?我还能将你看化了?”
姜蜜嘟囔着说了句什么。
“好好好,不看你,松开吧。”谢知让顺着她的意思哄。
姜蜜得了他的保证,五指慢慢伸开,从缝隙里去看他。眼睛刚露出一点,便见他俯身亲了下来。
他隔着她的手,轻轻吻在她的眼上。
“乖乖,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啊?”
见她两耳通红,连指甲盖儿都泛着粉意,谢知让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指甲盖儿。
“乖乖,去岁你答应我要让我为你作画,你说冬日冷,一直没履行诺言。现下都春日了,天气回暖,再怕冷,我便叫下人在暖阁点炭火。择日不如撞日,下晌,陪我作画吧乖乖?”
姜蜜知道他肯定要借机干坏事儿,耐不住他死缠烂打,最终只得闷声答应了。
等她被谢知让拉着上暖阁的时候,她赫然看见一面清晰明亮的玻璃镜。
姜蜜心下直呼,小命休矣!
第92章 作画
阁楼内,四处点了炭火,温暖如春。
狭小空间内,一片混乱。
鹅黄织锦主腰全部敞开,可怜兮兮地躺在一丛张牙舞爪的飞鱼纹上。轻薄的亵裤被随意丢在屏风上,一只裤脚掉下来,轻轻摇晃。
屋内,梅香、甜香、麝香,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相互交织,惹人脸红。
“呜……”
一声极轻极轻的呜咽忽然打破这满室寂静。
顺着声音看过去,赫然是衣衫不整、小脸通红的姜蜜。
她背靠着坐在谢知让腿上,上身只穿了一件窄袖衫,其下风光若隐若现。裙裳紧紧系在腰上,裙门从前掀开,华贵的布料尽数被拢在腰腹之间。
若此般也便作罢,最叫姜蜜羞恼的,是在他二人身前摆了一面玻璃镜。
这镜子乃西洋物什,可比那铜镜清晰多了。只消掀开眼帘看上一眼,姜蜜就要被这羞人的动作臊得要昏过去。
“呜呜……你……你好了没有?”
谢知让低低笑开,俯身在她面颊亲上一口,以示安抚。
“快了乖乖。”
他抬头看了一眼,快速照着那镜中人儿作画。
“啧,可惜为夫笔力不足,这一抹赋彩,到底染不出乖乖这绝美艳红之色。”
谢知让遗憾着感叹两句,眼睛盯着那镜中人。他贴身在姜蜜耳旁哄着她、诱着她,直到这娇娇儿自己举起双臂来揽他脖颈,他才笑着放过她。
因他这不痛不痒的作弄,姜蜜被他吊得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她就不该答应这浪荡子作什么画!
他哪里是作画?分明是压着她画春宫!
画了一张还不够,那边上一沓,全是他的作品。
“乖乖,不若我将这些图全部裱糊在走马灯上,灯儿一转,火光映照在这画中宝儿身上,一定美极。”
姜蜜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瞬间被那画面羞得连脚趾头都缩在一起,浑身肌肤泛起一层粉意。
谢知让见她这模样,眸光更深,喉结上下滑动一番,不再去管那未完成的画作,只尽力去讨姜蜜欢愉。
“乖乖,想要什么可得自己说出来才是。”
姜蜜被他撩拨得心头火起,终是捂着脸,自暴自弃说出男人想听的话。
……
自那日在朝堂之上,谢知让将韩瓒自请外放一事捅给皇帝知道,皇帝思虑几日,允了韩瓒的请奏,调他为苏州府太仓州知州,从五品。
说是升官,但一个散州知州的地位只比知县高上那么一点,于韩瓒这个三元及第的翰林院侍讲而言,实则乃是明升暗贬。
曾家气脑韩瓒妄图逃脱自己的手心,但见他远离权力中心,便也不将他放在心上。
出去容易回来难,韩瓒再想从地方回到京城做京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韩瓒携妻儿离京那日,谢知让夫妇特意去送他们。
“韩某得以外放一事,多谢子晔兄相助。”
谢知让就见不得他这酸唧唧的文人模样,倒牙,拧着眉丢给他一鼓鼓囊囊的荷包。
韩瓒愣了一下,接过荷包打开,却见里面是一颗颗吉祥如意金锞子。
“子晔兄这是何意?我怎能要你的银子?”他连忙把荷包推了回去。
“你自己寒酸便罢,难道还想带着妻儿和你一起吃苦吗?”谢知让扬眉,“可不是白给你的。等你回京,要尽数还我的。”
这笔钱于韩瓒而言,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年奉一百二十石,折银不过六十两。在京城买一座小宅子,已是花了多年积蓄,如今贱卖,也收不回多少本钱。
此刻的韩瓒,确实是囊中羞涩。
他眼眶发热,紧紧捏着那只荷包,沉默许久,躬身给谢知让行礼。
“子晔兄,多谢。”
谢知让随意地摆了摆手。
他是和韩瓒没什么话说的,不过是在这边等姜蜜和姚丁香说话罢了。
韩瓒看着他疏眉朗目、不复往日阴鸷的模样,忽而开口问道:
“谢兄名让,字子晔,本该是清风朗月之辈,缘何做这等臭名昭著的佞臣?我观子晔兄为人仗义,难道想一辈子背负骂名吗?”
谢知让身形一顿,淡淡开口:“只有鬼,在光下才是没有影子的。”
韩瓒彻底愣在原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黑影,怔怔出神。
韩瓒此人云心月性、秋月寒江,信奉的是君子之道,所求的是天下大同。
他渴望海清河晏,所以早前他对谢知让这样的奸佞感到厌恶。可是没有谁生来便想做那人人喊打的鼠辈。谢知让做锦衣卫,想来也是迫不得已吧。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还请子晔兄和嫂夫人留步。”
回家的路上,姜蜜扭头看谢知让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刚才同韩大人说什么了?他怎么对你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的。”
谢知让嗤笑,“不过是借了点钱罢了。”
姜蜜半信半疑。
她知道这厮净会诓人。若他打定主意要哄人,那韩瓒估计是连裤衩子都得被他骗走的。
谢知让只是笑,没多说什么。
方才那些话,算不得诓骗韩瓒。只韩瓒心里怎么想,他便管不着了。
于谢知让而言,他就是要把朝堂这趟水给搅浑。如此,他才能护好他的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