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色毛衣
沈海没有身上手里一堆葫芦，挤不进去，便在外面等他们，好不容易见人散了，他家少爷和盼盼姑娘还站在那不动，便苦哈哈地跑过去，“少爷，太阳越来越高了，盼盼姑娘肯定热了，我看见前面有个茶馆，我们去那歇歇吧。”
他抱不动了，抱这么多葫芦走在街上，实在是太瞩目了。要是以前他还有些自信，现在顶着包的他只想普通普通再普通。
天的确热起来了，街上的人也少了些，沈凌打开扇子，三人一行来到茶铺。
本身沈凌是想去旁边的茶馆的，但是盼盼说坐在里面不如茶铺自在，既然盼盼讲话了，沈凌自然跟着她走。
茶铺不像茶馆有自己的房子，它就是一个简单的四个支柱，上面盖着稻草。赶路的行客或者平常百姓闲暇无事便往这里一坐，喝喝茶，唠唠嗑。
沈凌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种地方，在家喝茶有兴致时还要沐浴换衣焚香，现在看看头顶的稻草，就怕会落下草屑。
沈海如释重负地把葫芦搁在桌上，见他家少爷一脸不适，心中感叹爱情的力量，府中放假他出来玩时，都不来这种地方，他有洁癖的少爷竟然进来了。用袖子将板凳擦干净，喊道：“少爷，坐这里。”
刚踏进这里，盼盼感到有些对不起沈凌，她忘记沈凌是个衣服有一点灰都要换一件的洁癖，让他来喝茶委屈他了。
“这里有点脏，要不我们还是去茶馆吧。”盼盼拉着沈凌想往外面走。
“不用，这里挺好。”沈凌拉住她，装出一副他很自在，他没问题的样子。追女孩子就是要付出东西，或许是金钱，或许是□□......虽然盼盼心里也有他。
见沈凌从容地落座，没有丝毫嫌弃，盼盼高兴地也坐下来，对沈凌说道：“别的地方你比我熟，这里肯定没我熟。”转头对烧水的老伯喊道：“这里一壶大麦茶！”想了想，加道：“再来一壶绿茶。”
“好嘞！马上就来。”老伯抬起常年被炉灰熏黑的脸，爽朗地笑道。
“以前我帮我爹卖豆腐时，中午天气炎热，买的人少，也怕豆扶坏了，便会在像这种的茶铺里停上一个时辰的。”那是她一天最喜欢的时候，喝着凉茶，听别人讲家常里短，不过自从她姐嫁走之后，她再也没帮潘老爹卖过豆腐了。
和盼盼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家里，沈海很好奇，“盼盼姑娘，你家以前是卖豆腐的呀？”
“嗯，现在还卖呢。”
话说着，卖茶老伯把他们的茶提上来了，“你们的茶来嘞！”
三人一人一个很大白色陶瓷碗，黄绿的大麦茶里撒落了几颗不小心跟着水到出来的大麦，一股麦香。
“既然你家里有人，为什么还要去京都呢。”沈海发誓这是为他家少爷问的，虽然他也很想知道。
沈凌的确想知道，前几日在车上他已经勾勒出孤寡少女被村人不容，被迫离乡的场景了。
盼盼端起碗喝了口，还是一日既往的甘美清香啊，“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屠户，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沈氏主仆愣住了，这姑娘胆子贼大了点吧，从家跑出来，孤身一人就往京都跑。
沈凌：不亏是他看上的姑娘，这魄力、这性格他喜欢。
沈海：怪不得少爷看上盼盼姑娘，这两人的性子有的一拼呀。
为什么沈氏主仆这么想呢，事情还要追溯到一个月之前。
一个月前沈府的下午，沈凌半撑着脑袋坐在一张紫檀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礼记》，沈海站在他后面打着扇。
一位穿着金丝牡丹百鸟图的贵妇坐在旁边，抿了口茶后把杯子桌几上，看着眼前不耐的儿子，叹了口气，“听说，你想南下游历？”
沈凌一听，眯着眼危险地看着后面心虚缩头的沈海：是你说出去的？
沈海：少爷饶命，夫人逼我的！我不说，夫人会打断我的腿的。
沈凌：呵，一会我就打断你的腿，就没后顾之忧了。
既然知道了，沈凌也不瞒了，“嗯，我是有这个想法。”
“那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我和你爹都不会同意的。”沈母不留情面地果断拒绝。
沈凌直起身子，走到沈母旁边，讨好道：“娘~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出去走走，怎么知道书上写得是真是假呢。”
沈母放缓了语气，用手点点他的头，“你呀，歪理一大堆，你以前爱看乱七八糟的书我不管你，在过几个月就要秋闱了，你哪里都不许跑，给我呆在家里好好看书。”
沈家世代世代经商，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手，但一看书就头疼。好不容易出了个沈凌记性好悟性高的，自然希望他能光耀门楣。毕竟着年头，各方竞争越来越大，官府也眼馋沈家这块肥肉，他们要多做准备才行。
沈凌从来不管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想做自在的沈家公子，心里很不耐烦秋闱这些。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是他不想做官，想着着那些阿谀奉承，欺下怕上的官员就厌烦，别提加入他们了，“您能别提这个嘛，娘，我真的不想去考试。要不我还是跟在大哥后面干吧。”
“这事啊，没商量！”沈母不在纠缠，站起来对深海说道：“沈海这几日你看好你家公子，如果你家公子出去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海一口黑血喷出：......他的腿招谁惹谁了，总有人想打断它。
沈凌如果好好听话那就不是沈凌了，沈母前脚走，他后脚就指使沈海收拾衣服。
“少爷，不是吧，夫人不让你出去的。”沈海抱着他的大腿。
“你个叛徒，告密的事还没和你算呢，真不想要你的腿是不是？还不快去收拾。”沈凌一脚踢开身上的癞皮狗，这些年这个动作他做的得心应手。
左右是保不住这双腿了，听天由命吧。沈海从地上站起来，认命地收拾去了。
“记得收拾你自己的一份，如果你想被我娘扒皮的话也可以不收拾。”沈凌坐在靠椅上悠悠地说道。
沈海：这条贼船他现在下还来得及嘛！！！
收拾完了，趁沈父还没回来，沈凌带着沈海翻墙跑了。
锦竹院的侍女奴才并不知情，以为他们出去一会就回来，夫人身边的人来喊吃饭时，还帮忙打掩护。沈母也没多想，只认为下午话说重了，再闹脾气。后来锦竹院的看着天色越来越沉，才发现事情不对，忙通知沈母沈父。沈母气的当场晕过去，还好后面奴才眼手快。沈父又要顾妻子，又要派人手去找，气得直骂沈凌畜牲。
沈凌和沈母说他要南下游历，但是他先开始怕被抓回去，向北走了两日，绕了圈才往南走。
真是缘分呐。
第14章
盼盼见沈凌和沈海神色不明，以为他们被她吓到了。她之前没和他们提这件事就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因此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毕竟她抛下父母私自离家是要被除出祖宗谱的。
盼盼正担忧着，沈海感慨了句，“是老天爷让我们同路啊。”
盼盼不解，问道：“什么老天爷？”
沈海正想解释，沈凌桌下的脚踢了下他，沈海瞄了一眼他家少爷，改口解释道：“盼盼姑娘你想啊，我们大老远的南下路途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都只有擦身的缘分。你呢，第一次离开家就好巧不巧地救了我家少爷，这可不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嘛。”
盼盼细细一想，还真没错，有道理。
“有缘也好，没缘也罢，你们不嫌弃我就好。”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这一路多亏你照顾，沈海这个没头脑的，跟着他走还不知道又会遇上什么歹人呢，是你别嫌弃我们。”沈海郑重地看着盼盼。盼盼的家人真是鱼目，也不知她在家受了多少委屈，才把她性格这么好的人逼得离家出走。
“好啦，大家都很优秀，咋们谁也别嫌弃谁。”沈海站出来结束这个话题，他们互吹就互吹呗，还要黑他一把。
三人静静地喝了会茶，大麦茶清香解热，盼盼和沈海喝了两大碗，沈凌不习惯这个味道，看着碗上的黄渍，勉强地喝了几口。
旁边一桌坐了三四个赤胳膊的汉子，喝着凉茶，叽叽呱呱地互通今早看见的热点。
“.......你们知道不？今天蒙蒙亮时，宋家寡妇给旁边的老王送了一葫芦酒。我当时赶着上工，正巧给我碰上了。”
“哈哈哈，我前几日说什么来着，他们有一腿吧，我早些日子就看见老王跟在那宋寡妇屁股后面跑，又是挑水又是砍柴的。”
“宋家那个老太婆会同意？”
“怎么不同意，他们家三个女人全靠宋家男人的赔偿金活着，有人看上宋寡妇，巴不得赶快把她送过去呢。”
听罢，一阵唏嘘。
“我看今天啊，钱老爷要气死了。”一个短衣黑裤地男人喝了口水，摇摇头道。
“这怎么讲？”一人疑惑地问道。
“刚我从前面过来，看见上官夫子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呢，你们猜谁送的？”停了停，说道：“就是钱家小娘子送的。”
盼盼沈凌听见他们在讲刚才的那对情侣的事情，便也竖起耳朵听起来。
“那钱府今天是热闹了，这两年钱家提亲的门槛都踏破了，钱老板一个都没看上。没想到最后钱小姐选了上官夫子，钱老爷的肚子今天又要圆一圈了。”
“不过除去上官夫子的家中条件不好，其他和钱小姐可是一等一的配呀。”
“可不是嘛，今天他俩站一起，我们看热闹的都觉得登对。只可惜呀，钱小姐摊上一个守财奴的老爹。”
“哎呀，一聊就忘记时间，我要走了，我家婆娘还等我把柴搬回去呢。”一口干了碗里的茶，摸出一文钱放在桌上，“你们再坐会啊。”
剩下的汉子，喝了会茶也散了。
听完，盼盼的心沉了沉，这钱老爷太过分了，拿女儿的婚姻做买卖，难道他把女儿生下来，就是为了赚钱嘛？！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和钱小姐不都一样嘛，可她逃出来了，钱小姐怎么办呢。
这种事沈凌见得多了，书上经常出现，京都也时常发生，这种情况要么被被家里棒打鸳鸯，要么双双私奔。除了书中，还真没几对有好结局。不过他肯定不一样，看着旁边的姑娘，沈凌心里甜丝丝的，他会保护好她的。
沈海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这是上天给的暗示，着钱小姐和上官夫子不就暗示着他家少爷和盼盼姑娘嘛。哎呦，这可怎么办啊，他们离家出走夫人或许多生几天气，少爷哄哄就好了。可要是还带回去了一个少爷喜欢的姑娘，那场面......沈海想想就腿软，死了死了。
三人各怀心思，逛街是不逛了，天气炎热，小商贩也收摊回家准备下午再来，便回到了客栈。
盼盼心里有事，草草扒了几口，就告辞回房歇着了。
见她食欲不振，沈凌有些担心，也想跟着去，被沈海一把拉住，“少爷呀，你就别去打扰盼盼姑娘了，盼盼姑娘心里头烦呀。”
“你又知道了？”沈凌挑了挑眉。
“这姑娘家的心思啊，少爷你就没我懂了。来，少爷你坐着，听我和你讲啊。”沈海吧沈凌拉到椅子上，“盼盼姑娘肯定是在想钱小姐的事，钱小姐家财大气粗又有一个贪财的爹，那夫子家室卑微，清贫如洗，这肯定是个悲剧呀，盼盼姑娘知道了才难过地吃不下的。”沈海抬头看了看他家少爷的神色，“少爷，你懂了不？”
沈凌用扇子敲了沈海的头，还以为他能讲出什么四五六呢，“我是听明白了，你是想劝我放弃盼盼。”
沈海揉了揉被敲的额头，欣慰道：“听明白就好，听明白就好。”
沈凌忍不住又敲了两下，正好敲在还没消下去的包上，“明白你个头，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你在这瞎比喻什么呢。”说完，便回房了。
沈海哎哟哟地捂住额头，算他多嘴，他家少爷爱喜欢谁喜欢谁，今后他们俩的事他是不想再管了。
哦不对，少爷喜欢盼盼姑娘，但是盼盼姑娘不一定喜欢少爷呀。想到这一层，沈海豁然开朗，等他回京都，就给盼盼姑娘介绍对象！一定能阻止这场悲剧的。
盼盼躺在床上，可能每有睡午觉的习惯，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干脆起身。从包袱里和身上翻出荷包，伏在桌上数了数，除去第一个晚上住客栈和买毛栗子，今天给沈凌买挂坠花去的，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现在一共还剩不到二两的银子。
盼盼叹了口气，还没到京都呢，等到了那花费只会更大呢，加上还要还沈凌的，盼盼脑袋都大了。把钱收好，打开窗子，呼吸着新鲜空气，盼盼放松了些，以后的事情到了京都再打算吧。
沈凌在房间躺在塌上，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里摩挲着黑曜石挂坠，嘴角擎着笑意，好像得到了一样绝世宝贝似的。
躺了会儿，他又起身打开窗子，回味了番昨晚的梦。在回味到第三遍的时候，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凌并没有在意到旁边开窗的吱呀声。
夕阳染红半边天空，也染红了云起湖。湖上，捕鱼的渔民唱着歌，拉起今天的最后一网。太阳越来越红，整个，大半个，半个，最后渐渐地全部进入水中。
两人开着窗，对着同一片碧水蓝天，却谁也没发现谁，安安静静地看完日落。
吃过晚饭，沈凌拉着盼盼去后山看灯，沈海也想跟着去的，被沈凌无情地甩下了。
街上挂满了花灯，红彤彤地一片，晚上的人比早上还要多，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调皮的小孩在人群里左挤右窜，盼盼差点被挤倒，还好旁边的沈凌一把扶住了。
“谢谢你。”盼盼从沈凌怀里起来。
“没事。”这年头破小孩越来越多了，沈凌想了想，牵住旁边小手，盼盼好奇地看来，解释道：“这里人太多，我怕我们会走丢。”也不等她回答，边牵着往前走去。
看着前面白色的身影，和两人相握的手，盼盼觉得自己有些热，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牵着手，第一次被别人保护着，感觉……很安心。
“哥哥，给这位姐姐买一个灯吧。”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拉住沈凌，奶生奶气地说道。
摊子的老板赶紧绕出来，抱住女孩，“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