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10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郑夫人点头致意,“蒙丞相大人抬爱,侄女腆居霸府,与诸公子共研礼乐,教学相长。”

  “哦!太好了!我最喜欢听曲儿了!”延宗笑得合不拢嘴,却遭到孝琬鄙夷的白眼,“还‘曲儿’呢,你当女乐师是曲坊的伶人吗?郑氏士族高门,女郎所奏的自然也是韶乐雅章,却不知最拿手的曲目是什么?”

  清操低头弄琴,唇边挂着一丝黠笑,指尖缓缓流出琴音,却又是前日在读书台上演奏的曲子。

  不知为何,孝瓘只觉得脸颊发热,他瞄了眼猗猗,她正将胡饼塞了满嘴。

  “仙乐!”孝琬起身鼓掌,“不知此曲为何?”

  “偶得的半曲,完都没完,哪有名字呢?”清操看了眼正在跟猗猗抢胡饼的孝瓘,浅浅一颦。

  “哇!你这么小就会自己做的曲儿了啊!好厉害啊!”延宗蹦起来鼓掌。

  “你只会玩弄猪食,何时也懂音律了?”孝琬讪笑道。

  延宗的小胖脸涨得通红,冲上前一把揪住孝琬的前襟。

  兄弟们见他真恼了,忙上前劝解。

  “你刚不也夸她弹的是仙乐吗?怎么我夸不得!”延宗虽被孝瓘扯到一边,嘴里却还不依不饶。

  孝琬改不了的傲娇,耿着脖子回道:“你若觉得好,我便觉得不好了!我怎能与你一般见识?”

  刁柔挡在二人中间,捻着胡子急道:“克己复礼!克己复礼!”

  清操看他们争吵,吓得躲在郑夫人身后,郑夫人也有些着急,她一边护着清操,一边解释道:“公子们切勿动怒,她一个小孩子,哪里会做曲子?不过在家听得多了,从这里摘一段,从那里偷一段,胡乱凑在一起……”

  “姑母!我不是偷的!也不是胡乱凑在一起的!”清操神情有些委屈,美目瞬时盈满了泪水。

  长兄孝瑜再看不下去,他站起身,伸出大手拎起延宗的脖领,又看了眼孝琬,对郑夫人歉然道:“婶婶见笑了。兄弟们顽劣,弹弓猎鸟称得能手,弹琴演乐就是外行了。他们的话,切勿放在心上。”

  一场闹剧终归平息,刁柔也没有像平日里那般累牍说教,而是草草遣散了众人。

  郑夫人脸色甚为不悦,似还带了些莫名的忧愁,直到看见拖在最后的孝琬走过清操的身旁,轻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她方露了一丝笑颜。可恨那清操似未听见,只顾着低头收琴,郑夫人忙走过去推了一把,清操才回了话。

  这一幕被刁柔瞧在眼里,嗤之以鼻。

  虽客居霸府,郑夫人对清操的管教却丝毫没有放松。

  和平时一样,清操仍需卯时起床,由郑府带来的司衣婢女专侍梳洗。按郑夫人要求,发髻简单不俗,妆容可爱清新,至于服饰,不准再穿绮带罗襦,只将一袭窄袖胡服改得明艳出挑。随后,她会随郑夫人去给太妃与王妃请安,尽管只是在门前肃一肃,却从未懈怠。

  回到房中,清操才准许用早膳。早膳仅有半碗酪浆,而且还要喝得平静祥和,再想抓块胡饼,郑夫人一定会说:“若要楚腰,须先管住嘴。”

  随后,霸府的人会带她们到东馆去授琴。刁柔在馆中设了帘幕,在他眼中,男女不杂坐,礼也。至于高氏的子弟,哪里是真的好琴乐,只对美人感兴趣的他们,早已乱做一团,各玩各的了。

  课毕,清操回到流水轩,静静焚香,安心操琴,直至正午。

  午膳较早餐丰盛,却须先背郑氏家训。待一桌喷香的饭菜成了冷食,自也没什么胃口多吃了。

  饭后,郑夫人在正堂小憩,清操在偏室学鲜卑语。

  但她往往会溜去校场,远远的偷看四郎骑马射箭。以她的年纪,远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单纯的喜欢看那张绝色的脸。她有时会期望自己也是一个男孩子,这样就可以和四郎一起习武了。

  她甚至将这样的愿望告诉在校场边休息的孝琬——孝琬每次看到她,都会过来喝口水。

  “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可以和你们一起射箭。”

  “不好。”孝琬高傲的翻着白眼,毫不犹豫的否定。

  清操瘪了瘪嘴,扭头看到刀剑架下的猗猗——她为何总能跟在四郎身边?即使硬在教室内扯起帷幕的刁博士,也允许这位今上嫡女与四郎坐在一起——不是说男女不杂坐吗?难道她是男孩子?

  清操满腹狐疑着盯着猗猗看,“你……你是男的?”

  猗猗被她看得发毛,又经此一问,不禁有些微怒:“我是公主。”

  “那……那你为何总跟四郎在一起?”

  猗猗的双颊有些发烫,半天才挤出一句:“是她们让的……”

  “她们?她们是谁?”

  “她是四弟从季春会上抢回的妹妹①(北齐书 卷十二称妇为妹妹)。”孝琬舔着酪浆粘在唇边的白痕,插嘴道,“你要是鲜卑的女子就好了,我也可以抢你过来。”

  “妹妹……妹妹是什么?”出身高门,清操从未听过这样的称呼。

  孝琬也不甚懂,只道:“我听家家说,妹妹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清操回到流水轩,姑母果然已经醒了,正派人四处寻她。

  她赶紧的跑进正堂,姑母显然十分不悦,拿了几句鲜卑语考她,她自然一句也答不上来。

  姑母拿出戒尺要打她的手心,她索性扑在姑母的怀中哭起来——她母亲早亡,姑母带她长大,便如同娘亲一般。

  姑母任她哭泣,直至她抬起哭花的小脸,啜泣着说:“我不想学了,我想回家……我想阿翁了……”

  “清操,忘了来此的初衷吗?”

  清操红着眼睛低下了头:“算命的说的不准,清操没有姑母的福气。”

  “傻丫头——”郑夫人摸着清操的头,低声笑道,“我看你不但有王妃命,也许还能更贵气些!清操,要懂得把握机会。”

  清操不哭了,她直直的看着姑母,那么熟悉的脸,却又是那么陌生的表情——以前的姑母可不是这样的。

  ……

  去年冬天,就是在晋阳霸府中碰到的那个阿秃师,当着冯翊公主元仲华的面说——此女命贵,可至王妃。姑母就坚持再来霸府,任阿翁怎么拦也拦不住。

  “若作王妃,也当去邺城。你送清操去霸府,将天子置于何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父亲有所不知,连天子都想将他的女儿送到霸府呢!”

  “我郑门清贵,决计不可奴颜媚骨,辱没家风!”

  “谨遵父亲教诲。”

  清操耳尖,听见阿翁与姑母如此争执。

  然而姑母并没有依从父亲的教诲。

  她便似换了一个人,事事从严,还时常会说一些她完全不懂的话。

  ……

  “机会?”清操回过神,问道,“把握什么机会?”

  “让太妃喜欢你,让王妃喜欢你……”郑夫人顿了顿,“让世子喜欢你。”

  清操眨了眨眼睛,想起孝琬刚才说过的话——

  她一点没觉得高兴,她甚至都没有告诉姑母。

第13章 踏谣娘

  如今,霸府内外,朝堂上下,都将高澄三十岁的生辰看做魏国最重要的时刻。倒不是他预备在这本不该庆贺的年寿大肆庆贺,而是因为那个不知何处流出,却不胫而走的消息——大丞相将在他的而立之年废魏自立,登临帝尊。

  “我想在德阳殿的肃屏上画一幅苍鹰,作为父王的寿礼。”

  “二弟才艺妙绝,我等自叹不如啊!”孝瑜边赞边笑道,“我与九叔商量过了,他送汾酒,我送清酒。”

  “大兄与九叔最喜欢凑在一处喝酒,不过父王未见得喜欢,我看不如送一块鲜玉,也不负父王对我等的期望!”孝琬一贯的喜欢和大兄唱反调。

  “父王对我们有什么期望?”延宗不解的问。

  “我们的名字不都是美玉吗?父王自是希望我们可以雕琢成器。”孝琬顿了顿,嘲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与我们不同,你是歌姬之子,父王对你没有这方面的期望。”

  “你!……”若不是孝瓘一直拦着,他又会冲过去,和孝琬打成一团。

  “延宗!”孝瑜呵斥了一声,“别闹了,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送一张古琴。”延宗翻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父王最喜欢听琅琊公主弹琴了!”

  这次轮到孝琬怒了,他一向厌恶元女,更何况父王因此女而冷落家家,他正想说些什么反击,却听孝瓘低声道:“不要送古琴了,你也没有古琴。”

  “我是没有,可清操有啊!”延宗很认真的望着孝瓘,“她好像最听你的话了,你帮我要一张来!”

  这话说得孝瓘颊上一热,孝琬却拉长了脸道:“我能帮你要一张。”

  “四弟,你呢?”孝瑜温和的问。

  “我……我还没想好……”孝瓘低了头。

  想起去年,家家命他们把自己最珍贵的礼物送给父王。他想了许久,只有每夜抱着才能入眠的那串颈珠,才算得上他最珍贵的礼物。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啊……

  夜晚,孩子们都怕黑。临屋的孝琬只要一哭闹,家家便会命阿姊将他抱至正堂;他那时还不懂事,也试着哭过一次,然而,空荡荡的房间,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的哭声……他哭得累了,趴在枕上,指尖无意碰到了那串襁褓中带来的颈珠,便一把抓过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汗水浸了珠子,竟有一颗莹莹的亮起光来,似是母亲的眼睛,盈满泪水望着他。

  自此之后,他再没哭过。

  侍奉过的阿姊们都说,四公子是最好带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从来不吵人。

  宴席之上,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串微旧的颈珠,将它捧在父王的面前——比起这串心爱的颈珠,他更爱父王。

  高澄却仅匆匆一瞟,蹙着眉头埋怨起府库掌事:“本王不是说过不许克扣公子们的银钱吗?”

  府库掌事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高澄便自挥挥手,示意他二人退下。

  宴毕,孝瓘鼓足了勇气追上高澄的仪仗,一把抱了父王的腿,哽咽道:“若父王不喜欢,可否把那珠子还给我?”

  “送出的东西,还有要回的道理吗?”

  父王高高在上,他极力仰着头,也只能看到父亲尖尖的鼻尖——他嚅嗫道:“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尽管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高澄还是听到了,他的脸上浮现一种近乎嫌恶的神情,“啪”的将那珠子丢还到孝瓘手里,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孝瓘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合宜的礼物,孝瑜荐他去做孝珩的帮手,若父王问起,也好有些说辞。

  孝珩的画技超凡,孝瓘倾心相佐,二人日夜赶工,在德阳殿壁上绘出一幅苍鹰图。画顶辰极,画尾幽溪,中间振翅的苍鹰,爪下正擒着一条长长的赤练蛇,那鹰雪爪星眸,身姿矫捷,蛇却委顿悬垂,奄奄一息。

  留白处是韩毅提的几句《鹰赋》:“金刚之俊鸟,超万仞之崇巅,擒狡兔于平原.截鹤雁于河渚,福饮东海水,寿比龙血松。”

  孝瓘比较文字与画面,不禁有些糊涂,便问道:“文中有狡兔鹤雁,二兄为何偏画一条蛇呢?”

  孝珩意味深长的一笑,“今上不是属蛇吗?”

  次日清晨,高澄路过德阳殿便注意到了这幅苍鹰,大笑着赞其栩栩如生,意境深远。侍官忙传孝珩孝瓘。孝珩自是径直来到驾前,孝瓘却静静的跪在仪仗外,被高澄看到,竟破天荒的唤他到跟前。孝瓘心中一动,眼窝有些温热——父王平素威严的脸上分明挂着笑容,口气这般亲切的唤他一声四郎。

  “父王……”他快走到近前,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我正和你二兄说,这鹰画得真好,我准备今晚在此设宴,你也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