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延宗趁机逮到,“你现在知?道?脸红了?二兄,她的话可不能信,她定然盼着四兄早早归西呢!”
清操怒道?:“阿胖闭嘴!我今日的确去了般舟寺,也?的确随胡僧入了寮舍,我还与他念了‘何?当曲房里,幽隐无?人声’的诗,问了他几处接客的地点,更同他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番话,只听得二人气息变粗,怒意?满面,延宗都准备从地上拔刀了。
清操最后才?道?:“但你们可知?那胡僧是谁吗?”
“谁?”二人异口同声地怒问。
“就?是靖水曲坊里,唱《兰陵王入阵曲》的胡伶,亦是细作猞猁的情郎阿献。而且我在他的寮舍中看到了猞猁的箜篌。”
二人怒意?顿消,只剩满脸错愕。
“所以你想要?……”孝珩追问。
“我原本想让僮使给你们递线索来,如此顺藤摸瓜,捉住漏网的细作张大娘和猞猁。但我现在觉得,我们也?许可以通过她们拿到和士开通敌的证据。我们把证据悉数呈与太上皇帝,便是陛下再爱重他,如此大罪,自也?无?法包庇!”
“好!就?这么干!”
延宗一刻也?等不得了,他点燃火把,阔步走到院中,对众人说道?:“今晚咱们不去冲大理寺了,咱们改去冲般舟寺!”
清操听他这般说辞,忙从堂中走出,嘱咐道?:“切勿打?草惊蛇。”
延宗咧嘴一笑,道?:“阿嫂放心?,莫看我人粗,但我心?细,你便在此等待好消息吧!”
清操还是怕他鲁莽,又嘱咐道?:“那三处皆要?留人值守。”
“知?道?了,知?道?了!”延宗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待院中士卒尽去,清操却还眺着门口的方向,满眼?焦忧。
孝珩抱着承道?走到她身边。
清操这才?转身,伸手接过承道?。
孝珩躬身一揖,“是为兄错怪你了……”
清操一惊,她抱着承道?也?不好止礼,只得道?:“兄长快起,莫要?折煞妾身。妾知?兄弟们皆是为了四郎,若我处于你们的位置上,也?一样会心?生怨恨。”
“难得你慷慨大度,也?难怪孝瓘爱你至甚。”
安德王妃李宝信是阿范的族妹,她见承道?困得睁不开眼?了,便建议清操先带孩子到客房休息。
承道?头刚沾枕,便呼呼睡去。
李宝信方才?听到了清操与二王的对话,此刻独对清操,表情颇为尴尬。
“四嫂见谅,并非我有意?挑拨,实是那胡僧名声太差……三年前,我同河间王妾陈氏去般舟寺礼佛,便被他挑弄过。”
“陈阿巫?”清操惊讶道?,“你是说陈阿巫见过那胡僧?”
“非止见过,他二人还相谈甚欢。”李宝信点头道?,“陈氏自言出身颍川,但她言行?轻佻粗鄙,似与高门不符,也?难怪河间王一直不肯将她扶正?了。”
清操和衣躺在承道?身边,回想方才?与李宝信的对话,心?中难以平静——阿献绝对是有意?接近阿巫的,而阿巫的死?更像是被灭口……
天边刚见一缕曙光,院中就?传来碎乱的脚步声。
清操开门出去,只见延宗手中抓着一名女子,身后的士卒抬着一人。
延宗将女子往地上一扔。
清操看了一眼?,是猞猁;再看后面的人——
“张大娘?”她伸手试了试鼻息,“死?了?!”
延宗重重叹了口气,指着猞猁道?:“有兄弟在允忠里发现了这小娘,尾随她到了土台坊的一处院落,察看后发现了这婆子。”他又指了指尸体,“本想将二人一并擒获,却不料那婆子迎刀冲过来,我以为她要?攻击,没?想到她径直撞到刀头上……”
清操也?是叹气,转向猞猁,问道?:“猞猁,你若肯多说一些,我便不杀你。”
猞猁望着清操,眼?中都是泪水,她张开嘴,却只发出一些啁哳的杂音。
清操一惊,“怎么?她不能说话了?”
延宗更是大骇,他一把抓起猞猁,掉转过来给清操看她缚在后面的胳膊——她的手已被人砍掉了!
“那胡僧呢?”清操着急问道?。
延宗摇头,“三处都没?看见。”
“莫非他已看破我的身份?”清操自语。
清操让延宗腾出一间空屋,寻来许多书册纸笔,再把猞猁捆好置于书前。
“猞猁,我知?你识字,我问你问题,你把答案用笔从书中圈出来。”清操令猞猁咬着笔。
还不待清操问问题,猞猁便叼着笔,在书册中圈了两个字:“别杀。”
清操点了点头,问道?:“你同张大娘是什么关系?”
猞猁圈了“阿娘”二字。
“谁将你毒哑?谁砍了你的手?”
她又圈了“阿娘”二字。
清操有些惊骇,“你们是西面的细作吗?”
猞猁点了点头。
“和士开为何?要?救你们?他也?是?”
猞猁先是摇摇头,在书中找了半天,圈了“收买,互通消息”几个字。
看来和士开果然是胡儿本性,一边在齐国拥权,亦不忘在周国下注,这样无?论哪方胜利,他仍可保富贵荣华。
“乌矮若干知?道?你们被和士开收买了吗?他是不是因此想要?构陷你?”
猞猁选了“也?许”二字,又补充道?:“他嫉妒。”
“阿献是西面细作吗?”
“不是。他是和士开的人。”
“今天你见到他了吗?”
猞猁摇了摇头。“没?有情报,没?见到他。”
“你听说过陈阿巫这个人吗?”
“没?有。”
“你现在……应该弹不了箜篌了吧?”
猞猁苦笑了笑,这问题有些明知?故问,但清操下面的问题又让她困惑——“般舟寺中的箜篌是你在曲坊用过的吗?”
“曲坊已毁,哪里还有箜篌。”
……
清操对猞猁的审讯,从黎明一直到天黑,问出来的东西并不少:
阿献容貌出众,被乌矮若干买入曲坊。猞猁对他一见钟情,但张大娘并不同意?。
直到和士开来曲坊,见到阿献甚为喜爱,大娘才?同意?猞猁与他交往,想通过他勾连和士开,进而窃取机要?。岂料此意?图被和士开看破,反而通过阿献收买张大娘母女,二者都是互通消息,两面下注。
张大娘通过此线获得了不少情报,甚至受到顶头上司韦孝宽的嘉赞,乌矮若干心?生嫉妒,杀死?阿脊并栽赃猞猁。
乌矮本想把猞猁和清操一同处决,张大娘则备了毒粥,只想毒死?清操。猞猁听信清操之言,误以为粥中毒药是看守所下,又信了清操领军府的身份,才?同意?写下供词,与清操一起逃走的。
阿献那晚他与猞猁欢/愉之后,就?被和士开接去府上。所以后来延宗带人查抄,阿献成了漏网之鱼。
张大娘和猞猁被关入领军府后,阿献不知?从何?处得到至宝佛牙,进献给和士开,希望他出手救出二人。和士开不受,却让他转赠河间王。
阿献照做后,张大娘和猞猁获释。
作为回馈,她们二人遵和士开之命,在邺城各处给乞儿布施,并教会乞儿童谣,不巧被清操撞见后,她们就?速速离开邺城。
母女二人本想隐居山林,不幸被周使找到,强令她们在邺城重置谍网。
周使鉴于猞猁此前的错误,想要?将其一刀毙命。张大娘毒哑了猞猁,并砍去她双手,以保证她绝不会再次泄密。
她们回到邺城,在般舟寺找到了阿献。
他已化身胡僧,法名昙献,以此接近名媛贵妇,通过她们为和士开掌控朝臣动向,并顺道?获取资财。
张大娘和猞猁在土台坊租了一间院落,每隔几日,猞猁会去允忠里找阿献拿些情报。
除却重逢那次,她再未去过般舟寺,更不能再弹箜篌。
清操每念及此,便觉不对劲——僧寮中断了第二十三根弦的箜篌,仿佛在提醒清操,阿献仍与猞猁保持着联系……
难道?是他故意?引她去擒张大娘和猞猁的?
若是如此,那就?难怪延宗寻遍三处,皆不见阿献的人影了。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清操想不明白,然而更棘手的是,他们既无?实据,又无?证人能证明和士开已然通敌叛国。
因为猞猁拿到情报后,并不会细看,而是悉数交与张大娘。
张大娘每隔一段时间,会只身前往边境口头交接。
延宗派人去土台坊搜查,掘地三尺,果无?半张纸片,唯灶台边的些许灰烬,猜想是张大娘每每看完猞猁拿回的情报,便旋即烧毁而留下的痕迹。
“猞猁虽然通过圈字,告知?我们不少情况,但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具体传递了什么消息她也?不详知?。张大娘已死?,我们凭她一人,是无?法扳倒和士开的……”清操如实对二王道?。
延宗“噗通”一声跪在清操面前,痛哭道?:“阿嫂,我把事办砸了,你杀了我吧!”
清操俯身将他搀起,“阿胖,你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和士开的大宅在朱明门内南街之西,琼楼金阙,碧瓦朱甍,不逊皇宫。
门口的长队从南街一直排到朱明门外,绵延几里,多是求官的富商大贾,或是等待提拔的朝士。
自东走来一方士,后面跟着名侲子,二人皆着宽袖缁衣。
他们超过这些排队的人,径直走到和士开府门前。
守门的家仆满脸倨傲,大声呵斥道?:“没?看见都在这儿排队呢吗?还不速滚去末尾。”
方士躬身道?:“若去队尾,不知?何?时可见大人?”
家仆随手一指队中,道?:“他们都是等了三天的。”
方士捻了捻胡须道?:“那恐怕大人等不到见我了……”
说完,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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