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河间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吗?能把你都吃胖?”清操忍不住笑。
孝瓘僵涩地勾了勾唇角。
“这样挺好的?,为何要戴鬼面呢?”
孝瓘低了头,轻声道:“怕你不喜欢。”
“傻子?。”清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你真以为我只喜欢你的?脸吗?”
“一开始可能是,后来就不是了。我听?人讲过,你少年时?便随斛律军剿灭贼戍,后来又以不中为贵弥合了宗室与?勋贵的?嫌隙,再后来,我嫁给你,眼看着你不顾性命救君救城……我喜欢你保家卫国?的?忠勇,更?爱你霁月风光的?品性。”
她把唇凑在他耳边,“你既从未在乎自己的?容貌,我便也不在意。”
孝瓘被她说得有些害羞,只歪着头,对?她笑了笑。
“来,我背你。”
清操欣然点?了点?头。
孝瓘扶她站起来,他屈膝矮下身子?,只待她跃上来。
清操按着他的?肩膀,跃上他的?背。
她的?脸贴着中脊,从左脸换到右边,仍觉得有些硌。
孝瓘沿着永巷走得很慢。
尉相愿带着宝儿朝他们迎面走来,先行礼道:“殿下。”再看看清操,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她伤了脚。”
“哦。慈氏院那边已散了。”尉相愿道。
“清操,我送你和宝儿回绿竹院吧?”孝瓘侧头看了看清操,但听?她轻“嗯”一声,才对?尉相愿道,“请位折伤医来给王妃看看脚伤。”
“是。”尉相愿应声。他牵着宝儿跟在他们身后,只待到了慈氏院找侍卫去请医者。
望着孝瓘的?背影和眼前的?青石路,尉相愿忽然道:“咦?这地方?怎么?有点?眼熟?”
孝瓘没有回应,清操道:“这里以前是中山宫。”
“哦!”尉相愿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孝瓘身边,笑道,“那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殿下带伤饮酒,目送王妃的?地方?嘛?”
他热忱的?笑脸只遇上孝瓘冰冷的?目光。
清操却?是好奇,“你在这里带伤饮酒,目送……我?这是何时?的?事??”
尉相愿“嘿嘿嘿”地笑了几声。
“就是王妃前次在晋阳宫迷路的?时?候。”
孝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然后转对?清操道,“休听?他胡说八道。”
清操努力回想——她在这里偶遇孝琬,是他带她走出了晋阳宫,莫非那时?孝瓘也在?
她不禁红了脸。
“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孝瓘浅笑了一声,“没什么?可说的?,你安全便好了。”
从永巷到绿竹院本不算近,外臣须得从宣光门出去,过几个街坊,才能到南宫的?绿竹院。
新修的?太液池连通了静湖,在静湖边垒起了宫墙,将绿竹院隔绝在外。
外臣无需再过内廷池苑,只从永巷尽头的?小门出去,便可至绿竹院了。
孝瓘背着清操走过整条永巷,到达小门时?,他扶着宫墙,气促连连。
“我自己走吧。”清操要下来。
他回头望了望,见只有宝儿跟着,尉相愿去找医士还未回来。
“别动!”孝瓘躬身,把清操往上窜了窜。
绿竹院边已无静湖。
只剩几株倚墙的?宫柳,以及淤塞发臭的?水渠——残蝉在芸黄的?旧叶间啼鸣,秋蚊在墨绿的?死水上翻舞。
绿竹院的?门口?,站在正在四下张望的?二人——张主簿和那卢安生。
那卢安生最先辨出他们,飞奔而至,张主簿也紧走着赶来。
“殿下——”那卢安生看了看清操,“王……王妃……这是怎么?了?”
他们一文一武,一直在瀛州辅佐孝瓘。
“我就是脚伤了,没大事?——事?——”清操还未讲完话,忽觉身下一空,原来已被那卢安生抱在怀中。
那卢安生抱完也觉唐突,他偷瞄了眼孝瓘的?方?向,却?不敢看清操,胳膊也不敢打弯,似擎呈盘般把清操擎进了绿竹院。
他将清操卸在榻上,转身正要出门,竟与?孝瓘撞个满怀。
孝瓘一手?扶门框,一手?叉腰,气鼓鼓吼道:“你……你小子?要干嘛?疯了?”
那卢安生抱腕行礼,朗声回道:“末将是怕殿下——累。”
孝瓘不怒反笑,“呵,你人还怪好呢!”
“殿下谬赞。”那卢安生挠了挠头,笑了。
“明日去领赏吧。”
那卢安生听?罢喜上眉梢。
“殿下赏我什么??”
“你一片好心,就耏刑吧,把胡子?剃了。”
“啊!”那卢安生大惊失色,“我这胡子?留了好几年呢!他们都叫我美髯公!”
尉相愿领了折伤医站在院中。
孝瓘让了让,示意他们进去疗伤,自己却?始终倚在门边。
折伤医一番按压,上药,又跟孝瓘嘱咐一番,便与?尉相愿去开方?了。
“清操……”孝瓘终于往房内走了两?步,“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务未完,须得回馆驿……”
“你进来。”清操坐在榻上,向烛台的?方?向移了移,在身侧空出一块地方?。
孝瓘缓步走上前,在空处坐了下来。
“你的?伤口?还未上药。”她说着,撸起孝瓘的?袖子?。
“是得赶紧上药,不然伤口?就愈合了。”
清操轻嗤一笑,她一手?握着绢巾,一手?端了烛台。
她未照伤口?,却?是照向孝瓘的?脸。
他的?脸上尽是汗水。
清操用绢巾擦了擦他的?脸,明烛之下,只见绢巾上一层浅粉细末。
孝瓘一把握着她的?手?。
清操用力甩开,继续用巾子?擦,擦到眼皮时?,竟发现眼皮上黏黏的?,竟是一层薄薄的?浆糊。
全部擦完后,清操再用烛火映照,只见他肤色灰败,眼皮松肿。
她伸指按他的?脸颊,肌肤上留下了一个白色的?浅坑,许久不能恢复。
“夫君不会画眉,妆倒是画得倒比我还有心机!”她去放烛台,再回眸时?,泪光盈动。
孝瓘苦笑。
“面肿而已……不必担心……”
清操反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用力一按,同样的?白色浅坑。
她又俯身去撸他的?缚裤,被孝瓘拦住了。
“是肾水。”孝瓘小心翼翼地望着清操,“瀛州的?府医开了药方?,吃完好很多了,你放心,真没大事?……”
“那此前什么?样?”
孝瓘被她噎住,结巴道:“就……就……你看我都能背你走这么?远……”
“你连我的?偷袭都躲不过!”清操绷着唇角,斜睨着他,大颗泪珠扑簌而下,“难怪那卢安生要一把接过我……你把他叫进来,我问他……”她抹了抹泪,铆足了劲把孝瓘往榻外推,“我不想听?你说话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孝瓘只得站起身,扶着床围喘着粗气。
“你不去?那我自己出去问。”清操站起身,单脚蹦着就要往外走。
“张主簿!”孝瓘无奈唤道,“你把那卢安生带进来问话。”
清操这才重新坐回榻上,她瞥了眼立在身边的?孝瓘,见他面容青白,唇无血色,遂指了指榻边的?胡床,“坐啊。”
过了一会儿,张主簿带着那卢安生进来。
二人一进房,俱是一愣——王妃端坐在正面的?软塌上,大王则踞在又小又矮的?胡床上。
孝瓘刚要开口?,清操朝他看了一眼,他便捂嘴打了个哈欠。
张主簿忍着没出声,那卢安生却?是“噗”地笑了一声。
孝瓘瞪他,道:“那卢安生,你再刑髡发!”
“髡发?!”那卢安生摸了摸自己的?辫发,表情变得扭曲而痛苦,“先剃胡子?后剃头,殿下,我这好心好意的?,进来一句话都没说,我……我……我好好的?脑袋怎么?就变成个鸡蛋了?”
在场皆笑,就连清操严肃的?脸上也裂开了一丝笑纹。
孝瓘见了,忙对?那卢安生道:“王妃有些话想问你,你若答得好,我便免了你刑罚。”
清操扶着床围站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道:“妾久居内宅,不能随侍殿下左右。幸得二位尽心竭力,照顾殿下日常起居,妾身在此谢过了。”
二人赶忙还礼。
张主簿抢先回道:“王妃此言羞煞卑职……殿下去岁染疾,我等哪堪‘尽心竭力’四字?”
“殿下所患何疾?还请主簿如实相告。”
“回禀王妃,是肾水。”张主簿道。
“你看,同我说的?一样。”孝瓘对?清操讨好似的?笑笑。
清操却?不看他,继续问道:“主簿可知为何会得此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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