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147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的所作所为……

  配与屈子相提并论?吗?

  高纬龙心大悦,没有再?给清操额外的惩罚。

  他还告诉清操,因?都?官曹外围了大批请愿的甲士,他已让都?官暂将孝瓘放还,待案件判决之后,再?让大理寺正式缉捕。

  清操浑浑噩噩地从杏花林走出来。

  她?每走一步,便似踩在云上,眼前黑雾重重。

  重霜还在山脚下,它见清操走来,便主动伏低,将她?稳稳驮在背上。

  它已是一匹老马了,自然识得回家的路。

  清操伏在重霜背上,初时还能握着缰绳,但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失去了知觉……

  重张开眼,只见斑驳的日影。

  “王妃……总算醒了……”

  说话的正是马嗣明。

  “马先生?”清操坐起来,发?觉自己正坐在一棵古槐树下,马嗣明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汤汁。

  清操接药饮下。

  “先生不是在燕郡吗?”

  马嗣明回道:“陛下召我去做兰陵太守。”

  淮南战事,很容易产生大瘟疫,让医术精湛的马嗣明去南方作太守,正可防范未然。

  清操听到“兰陵”二字,心尖陡然一颤,眸色也黯了几分……

  “王妃中了蝎毒,我已令婢女上过药了,只是实在不宜再?骑马了。”

  马嗣明把牛车让给清操,并将她?护送回绿竹院。

  绿竹院的门口,站了一排禁军。

  验明了清操身份,才准其单独进入。

  清操转身对马嗣明道:“有劳先生……”

  她?话未讲完,只见一人?从绿竹院内走出,马嗣明顿时眸光一缩。

  清操随着他的目光回头,只见徐之范从院内走出来。

  他见了清操和马嗣明,没有半句寒暄,而是昂首走了过去。

  绿竹院大门到内院寝房,只有短短一截回廊。

  但清操的腿,却如灌铅一般,一分一毫地向?前挪动。

  终于,她?走到了寝房门口。

  她?推开房门,见孝瓘正坐在案几后面。

  案上摆着她?的“听风”,案边散放着一摞纸。

  门外的清风,带着花香穿堂而入,吹散了那些纸。

  清操拾起落在脚边的一张,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是一张白?云堂的债券。

  清操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

  她?走到案几边,抱起瑶琴,伸指拨上琴弦。

  每拨一个音,她?便吐出一个字;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颗泪珠落在听风琴上。

  “孝瓘,任凭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清操呜咽着,停了弦,放下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冷若寒冰。

  而他的话,比寒冰更冷——

  “清操……都?是我做的……”他低着头,不敢看清操的眼睛,“是我……起了贪念。”

  “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清操放开他的手?,一掌重重击在琴弦上。

  弦声如裂帛。

  “对不起……”孝瓘双手?紧握成拳,抬头望着清操绯红的眉眼,自己的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芰荷为衣,芙蓉为裳,我,须得做污泥中的青莲……我,不想让你失望。”

  清操望着眼前的这张憔悴的脸,伸指抚过他的眉,眼,鼻,唇,腮边的胡渣,最后落在他鬓边凌乱的碎发?上……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继而抓起听风琴,重重摔在地上。

  玉轸抛残,金徽零乱。

  “高孝瓘,你……没有做到!”

  她?说完,提步走出了门。

  孝瓘仍旧坐在案几之后,静静地望着清操的背影,一寸一缕,消失在初夏的夜色之中。

  他的泪终于奔涌出来。

  与泪一并涌出的,还有口中汩汩的鲜血……

  银洁的月光洒在鹅黄色的竹楼上。

  夏夜的晚风吹响了竹枝上的碎玉风铎。

  孝瓘闭目躺在廊下的摇榻之上,榻边的火盆袅着一缕青烟,盆中是千金债券的余烬。

  初五那晚,他饮下徐之范送来的鸩毒,至今已有三日。

  他本就伤病交叠,又?服下鸩毒,现下已无法起身了。

  “喝酒吗?”延宗从房中出来,手?中提着一只酒袋。

  “喝。”他虚声道。

  延宗走到他身边,将他的身子稍稍倾起,把酒袋放在他唇边,一扬酒袋,他便饮下一口,继而猛烈地咳了几声。

  延宗自己也饮下一大口。

  “

  禁军都?撤走了。”延宗用袖子抹着嘴,“二兄回不来,他让我好好照顾你……咦?你这样……怎么不见阿嫂呢?”

  孝瓘默然许久,才道:“她?……大概在荥阳吧……”

  “啊?”延宗一惊,“这可不行……我命人?去快马报信。”

  “不必了,是我让她?走的,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孝瓘还要饮酒,延宗又?喂他喝了一口,他又?是好一阵剧咳。

  “她?肯走?”延宗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信阿嫂会弃你不顾!”

  孝瓘默然。

  延宗想起早晨听人?说,兰陵王妃去东山告御状的事,恍然悟道:“她?不会信了你受贿的事吧?”

  “我本就收了那些钱。”

  “可是……”延宗有些着急,“武成帝当时外放你去青州,本就是一种利益交换,若你不收财货,定会惹来他的猜忌。”

  “那又?怎么样呢?”孝瓘自嘲式的勾了勾嘴角,“终究是我做的。”

  “可你为何不把昨天跟我说的话,跟她?讲呢?”延宗不解问道,“那些钱你并未私用,而是放在白?云堂,贷给百姓建煮坊了呀?你是为了提高盐的产量,增加税收才这样做的……”

  “你为此阻了青瀛豪族的财路,他们初时雇佣海匪滋扰盐民,后来搜罗证据联名检举你!”

  “而你留着这些债券……”延宗看了看榻边的火盆,“也只是怕白?云堂会私吞利息罢了!”

  “天子赐死的真正原因?是你功高盖主,木秀于林啊!所有这些都?是借口!他们查了这么些年,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钱去了哪里!”

  延宗踹了一脚那火盆,黑色的灰烬腾起来。

  “阿兄,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延宗抹了把眼泪,缓下语气,“好……高孝瓘……天下人?都?可以误解你,唯独郑清操不行,她?是你最爱的人?,不要……不要给她?留下遗憾啊……”

  孝瓘额角暴起青筋,脸色涨得通红,头一歪,呕出一大口鲜血。

  延宗赶忙去扶他。

  “我死过一次的,你忘了吗?” 许久,他才虚弱地抬起头,抹了抹眼角内侧溢出的泪水,将身子靠回摇榻。

  他闭上眼,泪水又?沿着鼻梁弯折而下了。

  “清操对三兄说过,是猗猗给我的绝笔,使我得以出离苦海,而她?没有这样的机缘。她?……是要以身相殉的……”

  “所以,你这样做……是要给她?这个机缘?”延宗眼中尽是震惊。

  “当年我身处死地,她?曾鼓励我手?持心灯,去实现我的理想抱负;倘使来日她?在死地,她?的理想又?当如何?”

  “她?的理想?”

  “她?想要修乐器,补古曲,她?想让后人?‘听’到今人?的声音……”

  “听?”许是这个字太美妙,延宗不由得重复了一次。

  “她?是菩萨,救我于苦难;可她?亦是凡人?,将来又?有谁来救她?呢?她?说,若谎言能骗她?一生,我便骗着她?。”

  孝瓘睁开眼,狡黠地笑?了一下,“我这个谎,应该能骗她?一辈子了。”

  勉强说完这几句话,他胸口又?痛起来——这药性之猛,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发?作一次。

  高纬把他放回来,是因?为非常时期,不能让晋阳将士有闹事的借口。

  他命徐之范给孝瓘喂下慢性毒药,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届时,便可以病亡来下葬了。

  孝瓘抓着衣裳的前襟,如无数虫蚁啃咬着心口。

  延宗几乎是跳起来,“吱呀呀”地从竹楼上下去,又?“吱呀呀”地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