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24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四弟!”忽听身侧有人轻声唤他。

  “大兄!”孝瓘偏头见是孝瑜。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孝瑜目露关切之色。

  孝瓘笑着摇摇头。

  孝瑜才舒了口气道:“你去趟馆驿,请南使过来处理白象。”

  孝瓘点头,撤步出了宣训殿。

  他驰马到了馆驿,却寻不见南将王琳的使节,细问才知那使臣早被传至内宫。

  待他返回,殿外已无大象,踏上玉阶,便听到殿内女子哭嚎之声,再向上走,正迎上两名医官搀扶着杨愔走下来。

  “这是怎么了?”孝瓘拉住其中一名医官。

  医官不敢多言,倒是面色蜡黄的杨愔抬头看了眼孝瓘,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臣逆龙鳞,受了些苦,并不妨事。只是……皇子最好不要进去。”

  他愈如此说,孝瓘愈好奇殿内发生了什么。

  宣训殿上,太原公主高泫抱着皇帝的腿嚎啕大哭,而残暴狠绝的高洋正用马鞭狠狠的抽打一名女奚。

  “猗……”孝瓘呆若木鸡,随即浑身战栗,他想箭步抢下高洋手里的鞭子,却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跟我出去!”——是大兄的声音,还有双大手将他连推带搡的拖到殿外。

  “猗……猗猗打碎了盘子?还是什么……”孝瓘的声音发颤,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区区女奚能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才会令至尊天子亲自动手鞭笞。

  孝瑜摇头道:“她犯了大忌。”

  “她说错了什么话?”

  “做错了什么事?”

  “莫非……是行刺?”

  孝瓘连说几条,孝瑜始终摇头,只道:“你退下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孝瓘还想多言,却听此时殿内传来皇帝冷若寒冰的声音:“杨仆射说得对,朕不能让你死在太后的寿宴上……朕会将你送到高阳王府!”

  原来孝瓘才出宫,猗猗便随女飨、女酒奉宴饮于殿上,方至回廊,但见一只大耳长鼻的庞然大物向她们飞奔而来,侍女们瞬时花容失色。

  那怪物行至近前,却驻了脚步,面向猗猗,将前腿交叠,卷鼻嘶鸣,颇似在行大礼。

  猗猗定心神,望着手中银盘,那里面有几枚鲜果。此时,那象官也已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对着猗猗说了几句,只因南音极重,猗猗未能会意。

  猗猗还想再问,身后的侍卫却已缚了她的双手,连推带搡的上了殿。

  “废帝的女儿竟还活着……”高洋冷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猗猗身边,手中的宿铁刀泛着寒光。

  猗猗瘦小的身体便如秋风里的落叶,她蜷缩成一团——她曾经是大魏的公主,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骨。然而时光流转,苟且偷生竟也成了习惯,刀俎之间,她怕得涕泪横流。

  “不……她……她不是废帝的女儿……”她被人从后面死死的抱住,回头望去,模糊的视线里是母亲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她是我的女儿……”

  酒后的高洋是残暴的魔鬼。在强行分开太原公主和猗猗未果后,开始用刀环狠狠的凿击太原公主的后背。手腕起落间,竟被人制住刀头,动弹不得。

  “天家息怒……”杨愔手握刀刃,缓缓跪地,“太后寿诞,莫开杀戒……”

  如果说高洋对胞妹还有些许怜惜的话,驸马杨愔则为他的雷霆之怒找到了更为合适的出口。

  他一脚将杨愔踹倒在地,恶虎般扑上去狠命捶打,又拾起宿铁刀,叫嚷着要豁开杨愔的肚子。

  “侯尼于!”太后沉着脸道,“你前日还对僧稠禅师说要禁酒肉,放鹰鹞,断屠杀,进斋戒,现在却要在你母亲的寿宴上杀死自己最倚重的大臣,还有——你的胞妹吗?”

  高洋的神智清朗了些,他缓缓停了手,命太医带杨愔下去诊治。

  又拎起马鞭对猗猗道:“你平白受了瑞象的大礼,总要付出些代价!”

  言罢,亲自执鞭抽打起来。

  孝瓘听延宗讲了事情的经过,心中难免焦虑万分。他自是知道猗猗犯了多大的忌讳,更知道皇帝口中的高阳王府是怎样糜/烂的所在。

  “阿兄你也不用太着急,我看那大象不过是饿极了,才会去廊上找食吃,我回头跟阿叔说一声,他自会放了狗狗。”延宗好言安慰。

  “大象饿了?”

  “是啊!你忘了我之所以去骅骝署闹事,不就是因为他们不让我们给大象喂果子吗?”

  孝瓘想起骅骝署丞说过并非他们有意凌虐白象,而是上面授意的话,不禁陡然一惊。他推开延宗,直奔河南王的居所。

  “这位使君……”这宅邸原是孝瑜旧时居所,他驻邺城,并不常回这里,是故守门的侍卫不认得孝瓘。

  孝瓘不搭理那侍卫,兀自往里闯,几名侍卫看他的气势,也不敢真拦,只得随行。

  才进内院,便听到正房中

  传来高孝瑜的吼声:“你这妇人在外面风骚也就罢了,如今竟来勾引我的亲弟弟!”

  孝瓘闻言忙驻了脚步,转身欲走,却还是有两句话飘进耳中。

  “大王息怒……妾身怎敢做出半点对不起大王的事来?究竟是哪里传出的谣言?”卢氏的声音带了哭腔。

  “什么谣言!是阿娘前几日觐见皇后,恰巧碰到延宗母子,一眼瞧见五弟腰间悬着阿娘赐你的袷囊!”

  侍卫不知孝瓘的身份,怕他听了丑事,惹出什么事端,忙伸手拦下,并转身对正房奏道:“有位使君急着见大王……”

  屋里的争吵声猝然停了,孝瑜满面怒气的走出来,瞧见孝瓘,先是一愣,而后余愠未息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孝瓘神情尴尬,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我就是想来问问,是不是阿兄把猗猗调回晋阳的……”

  孝瑜对着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对孝瓘道:“没错。是我的意思。”

  “为了昨天的寿宴?”

  孝瑜坦然点点头。

  “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你说呢?”孝瑜抱手望着孝瓘。

  “可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皇帝应该对元氏有所提防。”

  “这种劝谏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世上只有两种谏言,成功的和失败的,显然,这次属于前者。”

  “阿兄!”一向讷言的孝瓘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你有想过我吗?”

  “孝瓘……”——这名字已被皇帝禁了数载,如今又被孝瑜重新叫起,孝瓘的心中瞬时涌起一股暖流,再看大兄的眼中,亦已恢复了往昔的温和慈善,“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你。”

  寿宴依旧是七日,至最后一天,太后将宗室亲族召集到偏殿。

  “早年间战乱,颠沛流离,儿子们的衣服都是我缝制的。如今老了,孙儿们也多,新鲜的式样我也不会了,只好委于主衣局来做,做好拿给我看,我觉得合适就亲自绣上你们的小字。”

  说着,便命主衣都统分发夏衣。

  与往年相同,丝绢缚裤和左衽褶衣,只是男子多了一件裲裆,而女子则是半臂衫。

  此时唤至赵郡王,王妃郑氏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郡王原是要赶在太后寿宴前回来的,只因遣羸役返乡,耽误了时日……贱妾替他谢罪。”

  太后和蔼的笑道:“我都听皇帝说了,须拔不但修好了长城,更是遣归丁役,令百姓感悦,遐迩称赞。即便是我的寿宴,较之国事,也只能说是微末,他又何罪之有呢?”

  说罢,示意主衣都统将裤褶赐予郑氏,郑氏接过来,略一迟疑,却听娄太后又道:

  “多出的一套是给清操的,这女郎品貌好,琴艺佳,真是甚得我心意。”

  此言一出,方才还有些嘈杂的大殿竟然瞬间静了许多——谁都知道,太后的衣服从来只赏皇室,至于其内眷,也只有正嫡才有份。而清操不过是刺史之女,家中虽出了位王妃,与其本人却扯不上半点关系。

  郑氏自是知道个中玄机,只笑着谢过太后的赏赐,谁料皇帝高洋突然发问:“家家是要将这女子指给延宗吗?”

  娄太后和郑氏皆是一愣,高洋缓和了语气,笑咪咪又道:“朕听说她送了一袋栀子给延宗。”

  郑氏大惊,娄太后沉下脸道,“你听谁说的?那黄栀是疗伤药吧?他们自幼在一起玩,送点药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同心啊,什么栀子关人什么的……反正我也记不住,对了,那个赵郡王妃你肯定会!”

  娄太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赵郡王妃郑氏,“你会吗?念给我听。”

第31章 同心栀

  郑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呜咽道:“贱妾从未听过什么诗……”

  “那也好办。”高洋望着迟来的延宗,招呼道:“阿胖快来,把你前几日得的黄栀给阿叔看看!”

  延宗不明就里,只乐呵呵的答道:“阿叔的耳朵好长,连这么件小事都听说了?我这不是就是防你日后揍我嘛……”说着便解下腰间的袷囊呈递上去。

  “这是你从哪得的?”高洋边问边用手指拨开袋中的栀子,见袋底有块小小的白绢。

  “我四兄……不……”延宗眼瞅着高洋从袋子里抽出白绢,递给太后,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想的那样简单,可话既出口,再无半分收回的可能。

  “同心何处切,栀子最关人。” 太后一字一顿的念完绢上的字,怒意已如山洪般不可遏制。

  赵郡王妃郑氏被娄太后留在了宣训殿。

  夜间的凉风轻轻拂动着纱幔,幽暗烛光里的老妇人褪去了繁缛的衣饰,倚着床榻上的隐囊,微眯着双目。

  “我问清楚了,那袷囊原是宋太妃赐给儿媳卢氏的,卢氏用它装栀子赠与清操,那日宋太妃觐见皇后,巧遇延宗母子,还意外发现延宗的腰间悬着这袷囊,她以为是自家媳妇有何不检,回家便与孝瑜说了,孝瑜盘问卢氏,方知始末。那白绢我也派人查了,字迹与清操所做的琴谱相吻。唉……”太后悠长的叹了口气,“心太大,做事就很难缜密,我很后悔将这件事托付给你。”

  郑氏瑟瑟的跪在帐外,并不敢多言。

  “我从前以为你侄女只是手脚毛躁些,没想到心也这么浮躁,我不能将她嫁与常山王了,但这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

  “太后……”郑氏喃喃哀泣着。

  “你瞧我院中的那株柳叶桃,在月下开得多艳。我一直很喜欢,命人采些来酿酒,今日你带些回去,便说是我赐予清操的。”

  清操已在馆驿中听闻了宫中的变故,她万没想到小小的栀子,会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烦。

  她焦躁万分的在庭院中踱步,直至更深,才在微凉的春夜中察觉姑母落寞的身影。忙解了氅子披在姑母身上,方见她满脸的泪痕。

  “姑母……都是我的错……”她扑通跪在地上,拉扯着郑氏的裙裾痛哭起来。

  “你知道自前朝定姓族以来,我荥阳郑氏出过多少嫔后,多少王妃,多少丞相,多少大夫吗?……可是眼下天子却在考虑废黜荥阳郡制,划并入成皋……你知道如果依照太后的安排,你若嫁与常山王为正妃,是极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吗?那么我郑门中还可以出更多的丞相,将军,光禄大夫……仕途显达,门楣光耀,又何至于被裁并?”

  郑氏轻抚着清操的头发,仰头望着云间的朗月。

  “我知你阿翁常跟孩子们讲,入仕要靠真才实学,要靠中正品评,做人做事,要走正途,不要总想着旁门左道。但其实他也知道,你我的裙带之上,牵着郑氏阖族多少人的利益……”

  清操扬起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姑母。

  郑氏俯下身,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拭干了清操的眼泪,“你真的很喜欢四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