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69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直到她看到他,眸光盈动,他的?眼眶也酸胀起来。

  她放下水桶,对孝瓘摊手笑道,“大概因为?之前给重霜下过巴豆……天道轮回,这就被罚来伺候马爷爷们了……”

  她说完,鼻尖和眼眶都红了,她用手扇着风,嘴里?念叨着,“这天好热……”

  孝瓘的?眼尾瞬间?也红了,但?为?了应和她那并不好笑的?笑话,他硬挤了个笑容给她。

  “四……殿下……是来选马的?吗?他们刚说……邺城来的?将军要挑马,让我好好刷刷毛……”

  “不是。”孝瓘轻声?答了句。

  “哦,那是来做什么的?呢?”

  孝瓘摇摇头,哽声?答道:“我是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我之间?,不是仅有施恩与报答。”

  清操听罢一愣,复又失笑,笑得她先是仰头,继而背过身去,瘦削的?肩膀不停地颤动。

  孝瓘走上?前去,伸手抚握住她的?肩膀,过了许久,她才?转回身子,噙着眼角的?珠串,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

  “挑马吧。”她深吸了口气,道,“这几匹都是我照顾的?,又肥又壮,特别能跑……”

  “清操,我去司州牧廨取回了和离书。”孝瓘打断了清操的?话,“只是修改玉牒,尚需至尊的?批准。”

  “其实无庸多?费周章……高门中还有许多?适龄的?女子……”

  “我并未和离,如何别娶?”

  清操叹了口气,“可我不想误你……”

  “你是在学?我吗?”孝瓘失笑。

  清操想起当?初在小?置,孝瓘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禁含泪道:“此话还你,原也不错。”

  “按新修的?大齐律②,流刑不过六载,若逢大赦,还能早些还家。你却偏要将我休弃,竟还说是不想误我?你这做法相较我当?年更是不通情理!”他嘴上?口气虽硬,脸上?却尽是委屈,“再者,我所?中之毒还未得解药,有没有六载都不一定,到头来许又是我误了你呢?”

  “你误了我?”清操望着孝瓘,重复着他的?话——

  他的?双眸盈盈,浥淡而笑。

  清操遂也笑出了浅浅的?梨涡,缓声?道:“即是如此,不若赌上?一赌,看看究竟是谁误了谁?”

  孝瓘执握住她脏兮兮的?手,泪珠已逃逸出眼眶,沿着棱角分明的?颊边缓缓而落。

  “好。”他回道。

  清操抽出手,轻轻划去那颗泪珠,却也在他颊上?留下一抹污痕。

  她破涕笑了。

  孝瓘低头看了看她的?手,皱眉道:“马粪吗?”

  “不是。”清操摆了摆手。

  孝瓘舒了口气。

  “好像是牛粪。刚去那边的?牛棚……”清操在木桩上?蹭了蹭,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净了。”

  孝瓘从桶中掬起一抔水,浇在清操手上?,然后端起她的?手,把指缝中的?污垢搓净。

  “营中的?牲畜不比草原,大多?集中豢养,很容易散播瘟疾。它们的?粪便最是肮脏,你打扫过棚舍,须得认真洗手。”

  “嗯。”清操轻声?应着,用指尖的?残水抹净孝瓘脸上?的?痕迹。

  她对他弯了弯美?目,“实在没想到,大难之后,我竟仍是郑氏女,你也还是我的?夫君。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就像刚才?,本来要叫你四郎的?,后来硬生?生?叫成了四殿下……”

  孝瓘却皱紧了眉头,他一下就听出了肯綮,试探问道:“你知道……你知道……阿翁的?事了?”

  “河阳离荥阳不远……这里?也住着许多?郑氏的?族人啊……”清操使劲揉眼睛,却也止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哎,为?什么我的?过失,却总要最亲的?人来承担呢?说起来我还真就是个祸害……”

  “你不要这样说。”孝瓘将她揽在怀中,让她的?头抵在自己心口处,“你已出嫁,按刑律不该追究郑门之责,而应查抄兰陵王府。至尊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北境抗击突厥,他怕我因区区家事而倒戈,所?以顺水推舟的?将你玉牒除名,再去连坐郑门。”

  “我不想祸及家族,也不想牵累你,我只愿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被处流刑,已然担下了所?有罪责。”

  清操痛哭着,久久不能自已。

  孝瓘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将军的?马选完没有?”马坊厩使见孝瓘迟迟未出,想着跟进来看看,谁料刚一进厩棚,就看到如此场景。

  二人闻声?迅速分开,厩使怵在原地,结结巴巴道:“下官……下官惯有个……夜盲的?眼疾……”

  三人同时抬头,看了看晴空朗日,万里?无云。

  厩使尴尬一笑:“最近白天也看不清了……将军且慢挑马,下官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疾走。

  清操已止了泪,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亦尴尬道:“呵,光顾着跟你说话,我活还没干完呢……”

  她说着,拾起马刷,起身去刷另一匹马。

  孝瓘也寻了把刷子,帮她一起刷。

  两人一同刷了好几匹马,清操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几匹够吗?”

  孝瓘点点头。

  清操去解缰绳,交到孝瓘手中。

  “孝瓘,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若现在撤回和离书,岂非授人以柄,让至尊与你秋后算账吗?”

  孝瓘神?情一黯道:“大兄枉死,至尊心中有亏,我能来河阳,就是用新除的?领军将军换来的?恩典。他知我在求什么,非但?没有挑明还遂了我的?愿,想来应是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了。”

  “大兄他怎么了……”

  孝瓘遂把孝瑜的?事大致说了。

  清操听罢连连叹气,“‘李公悲东门,苏子狭三河③’,大兄若知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会为?了少时情谊,倾其所?有吗?”

  孝瓘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重来一次,大兄会如何抉择;更何况,人生?本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气氛一度低凝。

  清操抚了抚他的?肩膀,问道:“天都快黑了,你饿不饿?”

  孝瓘摸了肚子,他自晨起吃了髓饼,至今还未进饮食,遂道:“确有些饿了。”

  “那便回去吃饭吧。你初来河阳,河阳的?驻防将领们自是要给你接风洗尘的?。”

  “你随我回营吧,我可以保护你,而且你也不用这般辛苦。”

  清操断然摇了摇头,“我在马坊,是清清白白的?马奴,若同你去了营帐,那可就说不清了。这不仅有碍你的?声?誉,也有碍我的?。孝瓘,你记得我只作兰陵王妃,或者马奴。”

  孝瓘没有强迫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即使零落成泥,她也不会以罪奴的?身份陪着一个男人入军营,这是高门郑氏的?体面,也是她的?体面。

  孝瓘回到中潭的?营帐,河阳行□□孤永业并没有送来接风宴的?请帖,孝瓘虽有几分意外,但?他也着实不喜欢这样的?应酬,这般行事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只是军中几个参将颇有微词,认为?河阳行台傲慢无礼,简直不把兰陵郡王看在眼里?。

  这话未传到孝瓘耳中,却是传到了行台府中,左丞王峻于次日到营中拜谒。

  “独孤行台……他这人就是性格耿直,不喜交游,还请兰陵王恕罪。”王峻一上?来就替独孤永业解释。

  孝瓘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他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实孝瓘很早就听过独孤永业这个人。

  独孤永业初为?中书舍人,写得一手好文书,且能歌善舞,后来被派去洛州,在深入敌境的?宜阳与周军对抗。修城布防,使边境日趋安稳。因为?这些功绩,他除为?河阳行台尚书。

  王峻解释完这件事,转了转眼睛,又试探起另一个问题:“其实行台也不是全然不通世事。就比如前些日子,斛律将军来轵关修长城,先到河阳与行台商议方略。晚饭时候,可能是多?喝了几杯,将军偏要舞姬来伴酒。可这军中哪来的?舞姬呀?斛律将军说下午在府中见到了几个女子。他说的?女子是邺城配来的?流犯,行台听

  说她们中有些人曾是王侯的?家眷,所?以就没同意……”

  “替我感?谢行台大人的?照拂。”孝瓘起身一揖道,“郑清操确是我的?正妻。”

  王峻赶忙还了礼,又故作顿悟的?样子,“既是如此,下官这就着人把王妃送到中潭营中来吧。”

  “她已被至尊虓夺妃位,流配至此,请大人依律处置。我只希望她在河阳不受折辱便好。”

  “这个自然。”王峻忙道,“殿下务请放心。”

  “只是这消息在邺城都没几个人知道……河阳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孝瓘笑着问道。

  王峻尴尬一笑,“这批女犯尚未到河阳,文书上?就写明了特免笞刑。按规矩,也只有皇亲国戚才?得这般待遇。后来尚书令又透过都官传下话来,说有皇子家眷在其间?……”

  “赵郡王?”

  王峻点了点头,腹谤道:你二人同为?郑门女婿,何故这般明知故问?

  孝瓘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无论高叡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保护了清操。

  七、八月的?黄河正值汛期,本不适合修筑城池。

  可自从宇文护母亲阎姬在晋阳的?消息传到长安后,西面就一直在加紧修建城垒,调动军队。而河阳是齐国护卫河南领土最重要的?通道,必须要保证它城池坚固,浮桥畅通。

  在雨水到来之前,工期极赶,孝瓘日日待在中滩,根本没有时间?再去马坊,他只得遣人送去一些创药和粮食。

  直到七夕那日,他才?在即将日落的?时候,再次来到南城。

  清操正在河边刷木桶。

  孝瓘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把刷完的?桶放在河水里?冲洗,清操扭脸对他笑了笑:“你今日怎么得空?”

  黄河岸边,落日披霞,橙金色的?天地间?,是她温柔的?笑脸。

  孝瓘定定地望着她,从乌鬓,黛眉,秋眸,最后落在淡粉色的?双唇上?,他想凑过去却又怕太?唐突,清操也似有所?悟,双靥染了绯云,她赶忙低了头。

  二人皆尴尬地嗽了嗽嗓子。

  “今日是七夕。”孝瓘从怀中取出彩缕,“我在镇上?看见有卖这个的?,你那里?有针吗?”

  清操点点头,“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回想起去年的?七夕,在兰陵王府中晒书晾衣,喜蛛结网,仿若隔世。

  清操洗完了木桶,送回到马厩,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她先在孝瓘面前晃了晃手腕,“看,伤好得差不多?了!”

  孝瓘刚一见面就看见了,只不过怕她再想起路途所?受的?痛苦而未提,见她主动说了,才?道:“很疼吧?”

  “不疼。这算什么?我可是受过笞刑的?人。”

  “不是说免笞一百吗?他们打你了?”孝瓘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我是说以前,我摔玉佛那次。”清操浅声?一笑,“殿下是古木参天,我借殿下荫蔽,才?得免了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