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牙齿是秦霁全身上下唯一一处能伤人的地方,她咬的用力,眼睛和腮帮一起泛了酸也不肯停下。
这个人太无耻太过分,他该的。
陆迢一直没躲,看着她咬。
疼,却还不足以叫人松手。
一直到血腥气溢满唇腔,秦霁才停下来。
松口时,陆迢手上多了一圈往外冒血的牙印。
秦霁终于能够脱身,退到了床头靠着。
陆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虎口。
齿印点缀在上面,小巧一排,整整齐齐。
他取出一方碧青素帕,却没管自己还在流血的虎口。陆迢捏着帕子一角,去轻拭秦霁唇瓣沾到的血珠。
“消气了么?”
“你做梦。……”秦霁一时没能想出脏词。
缓过一口气后,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喜欢这二字,在京城总有人对她说,有时也被换成钦慕。
看一眼喜欢,说一句话也喜欢,知道她爹爹是谁更喜欢。
“喜欢”在他们口中,变得轻浮又低廉。
秦霁早就厌烦这两个字,如今说出来,语气亦带着些微轻蔑。
灯架上劈帛一声响,烛火微微摇曳,在她面前,陆迢的眼神竟也躲闪了一回。
半晌,房间内重新暗下来,隔窗被从外关紧。
总算是走了。
秦霁拢上被子,短暂松懈下来。
想起陆迢方才哽住的那一小会儿,应也不喜欢这两个字。
因着陆迢的缘故,秦霁这夜并没睡好,很晚才起。
李思言一早从对面小道经过,只望见一扇关着的门,窗外那盆玉簪草不见踪影,想是被她收了进去。
*
风来园。
司未今日起早,等着陆迢出去上值后,在听雨堂扑了个空。一直待到傍晚,听见马车驶回的声音,连忙走进院中。
看到跨进门槛的两个男人,她大失所望,站在边上行了个礼。
不是说要离开济州了么?怎么还没把姑娘带回来?
她背地里抓住赵望,原话问他。
赵望支支吾吾半天,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怎么敢问?
大爷这几日夜里总往留安街去,他跟着守在墙后。前两夜都还好,但昨夜回来,大爷的脸色却很不对劲。
两人一道坐在树下,司未捡着根树杈在地上划拉,树杈动一动,就有一堆沙扑进赵望的缥色长袍。
大爷去见过姑娘,可姑娘却仍未回来。
园子里的花已经除了。大爷也不可能带不出姑娘。
排除掉种种外因,那就只能是姑娘不愿意回来。
司未一把压断了手里的树杈,恍然大悟,“你见过那个知州么?他样貌如何?”
定是大爷成日戴着这副假面,叫姑娘看厌烦了,因而厚着脸皮去找人家也不管用。
赵望回想一遍,“面貌端正,眉宇轩逸。”
司未咦了声,“难怪……”
赵望捡起断掉的树杈往她身上戳了戳,痛心疾首,“肤浅!”
他戳了两下,司未低着头仍不还手。
第三下的时候赵望忽然间福至心灵,缓缓抬起了头,竹青暗纹长衫出现在视线当中。
赵望站起身,硬着头皮,“三爷。”
掌灯时分,书房。
赵望道:“爷,照您的吩咐,暗桩多已退到了济州城外,咱们行路用的商船已经装扮好了,等在码头。”
大爷昨日已经吩咐下去一行人要如何离开济州,时间未定。赵望猜测,约莫就在这几天。
陆迢颔首,“卫霖的消息呢?”
今日他脱不开身,是赵望去接头的。
“卫霖他说了六个字,明日银埠上船。”赵望问道:“爷,可要告诉卫霖,现在把那人抓了?”
“不必,等着明日。”
那头不是想跑,明日中秋,他是去见人的。
陆迢捡起今日那杨六送到自己面前的帖子,上面的字迹倒还有几分熟悉——是陈寻写的。
抓人,冶铁,打造兵器。到眼下正是膏肥脂满的时候,这人要过来收节礼了。
“船在码头,一切都妥当了?”陆迢又问了一遍。
“是。”
陆迢颔首,“明日一早,你和司未去留安街把她带出来,直接打晕她……使巧劲不是狠劲,将她送上船后立即启程。”
“剩下的人在银埠下游接应我,明日就走。”
这意思,是要自己跟着姑娘?
把姑娘带出来了先送她走?
赵望听完脑子有些咋呼,“三爷,既然如此,不若属下今晚就和司未把姑娘带出来?”
“明日一早。”陆迢合上手里的帖子,“等李思言不在府上的时候。”
此人昨夜已经起疑,今夜定会加派人手守在秦霁屋外。
赵望拱手应是。
陆迢扫他一眼,“出去吧,早些歇着,别伤坏了眼睛。”
如此充满关切的话语,竟然从大爷嘴里跑了出来,还是对着自己?
赵望吃惊。
他还没来的及客气,陆迢又冷嗤了声,“你近来眼神变差了不少。”
人走后,陆迢靠上了紫檀雕花交椅,想起她昨夜的一连串的问话,心绪仍是一团乱麻。
夜笼在外,屋内烛灯明亮。
轻轻一口气吹过去,再抬头,月光盈满了窗。
书案上的兔子镇纸映在月影下,仿若长着一身雪白皮毛。
秦霁戳了戳兔耳。
如今到处都是自己的通缉令,秦霁从没想过一直赖着李思言。陆迢昨晚来这一趟,更是让她把辞行的话提前了好几日。
今日傍晚她才说完,两个时辰后,李思言便送了一个小木匣过来。
里面装的是装扮容貌和防身所用得上的东西。
真快。
犹豫许久,秦霁终于伸手将这兔子镇纸拿了起来。
她想带走它。
靠门那边的隔窗没关紧,被风吹开了道缝,秦霁正要关上,倏忽瞥见外面的一点光亮。
有人提灯站在那儿。
他站了多久?
愣怔过后,秦霁推开窗,朝外望了过去。
第086章
李思言立在石子路上,提灯映着鸦青银丝滚边长袍,上面绣着的番西花暗纹若隐若现,衬得他也少了一丝白日的冷肃。
“李思言?”秦霁唤了一声。
看见那人转过来,秦霁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捏着那枚兔子镇纸藏在身后。
为什么要喊呢?
他方才明明抬步要离开,或许只是路过此处而已。
人走到窗下,秦霁找不出话,还是李思言先开的口。
“明日中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节礼。”
头一回听完他的话还能往下接,秦霁没了刚才的局促,杏眸微弯。
“节礼?是月饼么?”
她一笑,李思言的唇角也不自觉上提,“不是。”
他从窗口递了一个荷包给她。
绣花是外面最常见的样式,随处就能买到,秦霁接过来,拿在手里要比寻常的荷包沉。
她没打开,和兔子镇纸一起握在手中,捏出来了里面是个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