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陆迢挺阔的肩背弯下来,将茶盏又递近一些。
“先喝水,热的。”
秦霁接过来,小口小口啜饮,喝了半盏便不喝了,剩下的茶盏被陆迢取回去。
她仰颈看着他,水润过的嗓子声音泠泠。
“陆侍郎去别人家拜访莫非也是这样,三更半夜闯进女子闺房?”
她脸蛋还是粉扑扑的,明眸忽闪,颊侧的粉意晕成妆,恰似海棠春睡,花坠人醒。
秦霁的发丝翘起一缕,才饮完茶的唇瓣湿润,陆迢几欲心猿意马,难得露出一丝忙乱,避开视线。
却又见她穿着修裁极为合体的单薄寝衣,紧贴着窈窕娇躯,两团丰盈雪白似要呼之欲出。
陆迢掩唇咳嗽了一声,“当真要在此处说话?”
他的神色透出些许不自然,秦霁当即反应过来,好看的黛眉拧起,从他手中夺回帐子放下来。
陆迢的旖旎心思被迎面一阵细风吹散,望着她急急转过去的背影,添了几分笑意。
秦霁回过头,隔着绡帐瞪他一眼,“你出去。”
陆迢依言去了屏风外坐着。
他先前已经将她的房间看过一遍,此时再看还是有十分的兴致。
她喜欢喝什么茶,房间是什么布置,爱看什么书,闲时玩的是什么小玩意——陆迢对秦霁的一切都充满旺盛的求知欲。
窗台摆着一盆小花,他不知名字,却看的仔细,直到秦霁出来,他的视线才回到她身上。
秦霁换上了衣裙,从颈到踝遮得严严实实。长发则只取一条发带束起,松松搭在身后。
“你来做什么?”
冷冰冰的语气。
仿佛在她心里,他们之间若是无事,老死都不必见面。
“你不肯见我,只好出此下策。”陆迢踱步到秦霁面前,解释道:
“赐婚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秦霁抿起下唇,杏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你就是要说这个?”
她的意思仿佛在说他小题大做,陆迢乜她一眼,颔首应道:
“此事事关我的清白,并非小题大做。”
他不过是想要她放心,她以后的丈夫,虽不是纯善君子,也绝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机小人。
一想到这些日秦霁或许都在这样想他,陆迢便觉得难以忍受。
秦霁听到清白二字,眉心松开。
她起初不是没怀疑过陆迢,可转念一想,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想要成事的人是陈贵妃,秦霁看到那个陷阱便明白了,后来亦是燕王多嘴,才让今上想到赐婚。
她能看出,陆迢与燕王绝非同路之人,此事不会是二人合谋。
陆迢一心要娶的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去围场的第一日,秦霁便见过他们在一处骑马。
今夜来解释清白,想必也是为了她。
思及此,秦霁点头,“我知道,你自然清清白白。”
不待陆迢放下挂念,她挑起黛眉,“你是要去找今上退婚?清清那边我可以向她解释,绝不让她误会你。”
清清?
陆迢思索片刻,想起这是兵部尚书那个长女的名字。
秦霁也知道此事,那她听到的是何种传闻?
难怪答应的这样快,快到让他起疑。
陆迢按住扳指,“旨意已经下来,今上金口玉言,轻易收不回去。”
“那清清呢?她怎么办?”秦霁本也没抱希望,此时亦谈不上失落。
“我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早在围场就已说清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联。”
他说的尽是实话,可偏偏不说时间,秦霁以为赐婚一事之后,他便同她断了。
陆迢也不想被她误会成狠心之人,又添了句,“她年纪还小,家世在京中数一数二,自该早些寻个好的。”
这话倒是不错,秦霁“哦”了声。
陆迢听出她的不虞,声音越发放缓,“秦霁,婚事已经注定,更改不了。与其同我当一辈子怨侣,不如试着接受我。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即便做不成寻常夫妻,当普通朋友也好。”
后面这句话本来没有,是陆迢瞧见秦霁咬的发白的唇瓣,加了上去。
徐徐图之。
他心底一遍遍重复。
最后的话音落地,秦霁松了唇,薄薄唇瓣多出一排细小整齐的牙印。
他说的不无道理。
她这几日为此事所扰,一根筋转到最后,常常是堵在胸口。
秦霁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办法,——“试着接受”
当普通朋友么?
秦霁如此想了一遍,同居一个屋檐下,似乎变得不那么为难。
“我试一试。”她说。
“好。”陆迢笑起来,捋顺她鬓角翘起的那缕发丝,掌心顺着柔滑的肌肤抚至下颌,抬起面前这张精致的脸蛋。
“那就定了,我会同你以外的旁人断得一干二净。”陆迢道。
“你也答应我,同旁人都断干净”
不要再想着那个姓李的,他可以替代他。
温柔小意,面冷话少,她喜欢什么样的,他都可以做到,不必舍近求远,舍好求次。
男人指腹在她腮畔轻抚,深邃的丹凤眸低垂,似要将她刻画入眼底。
“好不好?”
他温声问。
第122章
秦霁怔怔地立在原地,猝不及防地,眼中盈出泪水。
只流出一滴,却足够沾湿陆迢指腹。
她情窦初开的时间要比别人晚,才明白一点,就不得已要离开京城,顾不上再去想那些未明的情愫。
现在她有了能互相剖白心意的人,却连开始都来不及。
不是不难受的,只是难受也无用,只好藏在心底。
秦霁推开陆迢的手,偏过脸,“你出去,不要被人看见。”
她没答应。
那滴泪徘徊在陆迢指腹,灼烫难忍,似要将外面的皮都侵蚀殆尽。
秦霁推着他的胳膊,要赶他出去。
院内忽而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纸窗上,隐隐约约还能瞧见灯笼的影子。
外面那人,十有八九是她爹爹。
秦霁及时止步,对陆迢由推到拉,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一圈,他这样高的身量,藏进柜子要费上一番功夫,可别处能藏人的地方……
秦霁目光一定,在脚步声逼近的前一刻,带着陆迢去了床边。
她走得急,到床前的时候,和陆迢腿绊着腿,双双跌倒在床上——
秦霁在上。
她撑起上身,姿势变为跨坐在他身侧。
这样的姿势对陆迢而言太过出格,他禁欲太久,可一旦接近秦霁,那些欲念又会变得极其敏锐。
指节一个一个收紧,他攥住了她的裙子。
秦霁毫无所觉,低声警告他,“不许出声,不许被发现,知道么?”
她的语气严厉,可说出来的全是气音,陆迢听后变得更为敏锐。
他勉力抑着自己,歪过头向着床内,沙哑嗯了一声。
牵着她裙边的两只手轻轻放开。
笃笃——
门环敲响,秦霁起身,将帐幔拉好,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裙摆,才去开门。
外面不止是秦甫之,连彩儿也起来了,扶青扶风提着灯笼,背身守在两边。
秦霁心口突地一跳,仍然若无其事般,“爹爹,这么晚,你们怎么过来了?”
秦甫之脸色很不好,秦霁一笑,他才跟着缓了缓。
是扶风告诉他,或许有人闯了秦霁的院子,扶风先时未睡,听见外面动静,开窗便在房梁上瞧见一个人影,扶风一路追着那人,跑出老远方觉不对。
他见过赵望一次,隐隐认出他的身形。老爷月前便说过,但凡与陆字有关的人物,需一万个提防。
是以他当即回去将此事告诉还未歇下的秦甫之,几人当即提了灯笼过来。
说完前因后果,秦甫之问道:“你还没歇息?刚刚可听见动静了么?”
秦霁摇摇头,“我醒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