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着,岂能冤枉了去。
官兵不敢对祈王过于无礼,只请他跟着往衙门走一趟。
穆成杰在刑审部关了几日,他推人坠楼摔死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老王妃去刑审部见他,甫一见面一句话还没说,老王妃就狠狠扇了穆成杰一巴掌。
穆成杰捂着脸,脑子里嗡嗡的。
老王妃道:“你知道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第974章 刺死
穆成杰形容邋遢,一身酒臭,身上衣裳也又脏又皱。
他喃喃道:“我明明记得我没用多大的力,他怎么就摔下去了?”
他抬起头,急切地抓着老王妃袖角,道:“母亲,你要救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他慌不择言,又道:“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母亲你一定要帮我!”
这件事若是少有人知,尚可不声不响地解决,可偏偏发生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就是想给他洗都洗不干净!
可总不能让他一个王爷,却给一个市井醉汉偿命吧。
穆成杰在刑审部待了些时日,最后老王妃拼着脸面不要,还是多方走动周旋想把他救出来。
捞他出来不难,可捞出来以后定是满城争议不满。
此后他名声也别想要了,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得低头夹着尾巴做人。
穆成杰是在晚上从刑审部里偷偷放出来的。
王府也派了马车来接。
可结果穆成杰走出刑审部大门,还没来得及登上自家马车,突然从暗处冲出来一道黑影,旁人都来不及阻止,那黑影一把抓住穆成杰,手里的匕首就往他心窝子狂捅了几下。
穆成杰叫都没叫一声,人就给捅死了,鲜血溅了一地。
旁的家卫和刑审部官差大惊失色,当即擒拿此人。
那人捅完人就跑,最后在街上被官兵给围堵捉拿。
那人恶狠狠的样子,道:“狗日的祈王,杀了我弟弟以为躲几天就想没事,呸,没门儿!杀人偿命!”
最后由于他激烈反抗,被官兵合力擒杀于当场。
蓬莱京都城夜不闭市,街上还有来往百姓,见此血腥场景都躲得远远的。
但难免听到些只言片语。
原来杀人的是前几天才从楼上摔死的那醉汉的哥哥,他杀的居然是堂堂祈王!
老王妃在府上等着府里人去接穆成杰回来,等了一阵子,府里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府门,又连滚带爬地到老王妃跟前,神情骇然道:“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老王妃脸色变了变,就听下人又道:“王爷刚从刑审部接出来,哪晓得,哪晓得突然冲出来个刺客,说是之前摔死的那人的哥哥,将王爷、将王爷……”
老王妃倒吸一口气,有声无力道:“将王爷怎么了?”
下人道:“将王爷……当场刺死了!”
话音儿一落,老王妃直接在座椅上就昏死了过去。
院里的雪化了一些,还有些许稀稀疏疏的雪沫笼在草木和那棵梅树上。
阿绥进院里来,房中温黄的灯火从格子纱透出来,将院中的光景也映衬得格外温和。
房里有琴声传来,阿绥便在屋檐下止了步,安静地立在房门外,没有出声打扰。
他听着里面的琴,近来都与往常不同了。
往常夜里的琴声,总是给人引人安眠、织造美梦,而今的没法安眠更没有美梦,声声沉沉入心,让人清醒难安。
阿绥知道,姬姑娘这情况,要是再听安抚心神的曲子,只怕她要沉浸在美梦里更加不愿醒来了。
阿绥听完了一曲,方才隔门道:“公子,新祈王今晚死了。”
要说之前,穆二爷极善做人,祈王府在朝中也算人人捧着敬着,如日中天。
可如今,祈王府男丁短时间里全都没了,王府里只剩下一位老王妃,和一群妻妾。便是妻妾有怀生男丁的,男丁尚还牙牙学语,王府往后还能有个什么前程和指望?
是以往日与祈王府往来甚密的党臣们也都不怎么露面了。
朝中申斥大殿下的声音,也渐渐地消了。
京都城里关于祈王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朝中也不乏有人趁机做文章拉好处,朝里朝外一片混乱。
甚至有人站出来,请大殿下宣读诏书、主持大局。
只是依然得不到回应。
朝中暂由宰辅勉力撑着,宰辅年迈,不禁与身边老仆叹道:“幸亏是如今大焲与云金正交战,否则我蓬莱现今这般境况,只怕要大乱矣。”
老仆道:“这祈王爷走得匆忙,祈王的两位公子又血气方刚,方才至此局面呐。”
宰辅吁口气,道:“早与祈王说过,莫要赶尽杀绝,他不听。”
老仆道:“老爷是祈王爷的老师,该说的该劝的也都说过劝过了,各人有各命。大殿下这些年游历在外,必是博识广闻,非寻常之人。
“且看这些日,祈王府不得安宁,大殿下却无所动静。将来若是大殿下执掌了朝堂,怕是朝中无人敢造次,他会将蓬莱重新带入鼎盛也说不定。”
最终,宰辅道:“该老的都老了。”
老仆道:“那就让别人操心去,老爷莫操心了。”
第975章 他死了吗?
梦境里,姬无瑕在药谷找了好久那弹琴的人,都一无所获。
在她的记忆中,那人应该是经常坐在杏花树下的,他弹琴时,头顶的杏花经风一吹,稀稀疏疏地落了他满身。
她第一次见时就觉得那画面简直好看得不像在人间。
而他应该是天上的神仙。
可现在神仙不见了,他是回天上了吗?
姬无瑕苦守在树下等了很久也没个人影,后来她跑到薛圣那里去,问:“薛大夫,弹琴的神仙哪儿去了呀?怎么就只听得见他的琴声,却见不到他人呢?”
不想薛圣一听,神情就有些异常,对她挥挥手,道:“去去去,别来烦我。”
说着他就要关门,姬无瑕眼疾手快,挤进去一个脑袋,让薛圣关不了门。
薛圣瞪眼道:“你再这样,我打你了啊。”
姬无瑕道:“薛大夫,你告诉我了我就走。”
薛圣莫可奈何,最后道:“你找行渊是吧。”
姬无瑕眨了眨眼,道:“行渊?”
这个名字一经心头,猛然如投石惊浪,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一边点头一边碎碎念道:“对,行渊,就是行渊,他叫行渊。他就叫行渊。”
怎么之前就老是想不起这个名字呢,明明它就在心里的。
姬无瑕追着又问:“那行渊到哪儿去了呢?”
薛圣不语,姬无瑕倔性上来了,就道:“薛大夫不说,我就天天到你这里来捣乱!”
薛圣道:“他不在了。他走了。”
姬无瑕问:“他走哪里去了?”
薛圣道:“走了就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姬无瑕愣了好一会儿,忽而脑海里又浮现出一片血红的光景来,到处都是死了躺在血泊里的人。
她脸色煞白,问:“他怎么不在了?他怎么会不在了?”
姬无瑕听见自己在轻飘飘地问:“他是不是死了?他死了吗?他怎么会死了?”
这两日大夫几乎不离这院子。
姬无瑕的情况不太对。
这两日她的生机明显不如之前,就像一朵花一样,随着生命力的流逝,正迅速枯萎。
要是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她是醒不过来的。
就连行渊奏琴给她听,她的眼珠子也动得不如之前那么活跃了。
阿绥也亲眼所见,问大夫道:“为什么会这样?”
大夫道:“姑娘的伤情和身体都没有恶化,唯一可能变化的便是她的意识和心境。”
姬无瑕沉浸在睡梦里,彷徨着。
她想了起来,她从小在这药谷里长大的,从她第一天来药谷的时候行渊就在了。
他总是会弹琴给药谷里的人听。
每每有他在的时候,到了晚上听着他的琴声入眠,总能做上一个好梦。
她想了起来,她对他又敬又畏,又喜又愁。
就好像明明他只在眼前,她却好像跟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她总没法真正靠近他。
这次好不容易,她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一起出了谷,一起乘船出了海。
她全都想起来了,他们是要去蓬莱的。
但是路上出了岔子,死了很多人,船上到处都是血。
血溅染了行渊满身,姬无瑕记忆中仿佛他的背影都是被血泡过的。
她也不知道她怎的又回到了药谷里,行渊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她的意识和记忆有些是虚造的有些又是真实的,所以才交织成错综复杂的梦境,只是她自己并不能识破。
她追着药谷里的药童问:“行渊师父呢?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