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小童们畏畏缩缩地跑走了。
她又去追着薛圣和陆杳问:“行渊呢?他真的死了吗?”
陆杳悲悯地看着她,道:“姬无瑕,往后的路还很长。”
姬无瑕怔怔地瞪着眼,道:“他……真的死了啊。”
第976章 魔入心头
阿绥在房中守着,行渊弹奏的琴声十分紧密,又格外的起伏诡谲,大夫说她对他的琴也不敏感了,他便不停地变换着调子,以此来刺激她。
别说姬无瑕,那琴声就连阿绥听了也异常难受。
阿绥看见姬无瑕的眼睛时,顿了顿,道:“公子,她流泪了。”
行渊置若罔闻,手里琴弦根根颤动。
姬无瑕什么反应都没有,唯独就眼窝里蓄起了眼泪。
纵是万般不甘,都化在那眼窝的泪里,说不出,也道不明。
脸上的神情是寂灭。
阿绥胆战心惊,行渊只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琴弦一转,又换了一曲。
姬无瑕漫无目的地在药谷里走着,走着走着到了山上,没有了花草树木,也没有了青山绿水,目之所及,只有漫漫黄坡绵延无际。
突然间,那黄坡也没有了,道道沟壑都变成了万丈悬崖。
陆杳说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走,可是她低头看了看脚下,说没路就没路了。
那沟壑悬崖正往她双脚这边延展过来,黄色泥土簌簌往下掉,她往悬崖里看了看,望不到底,漆黑一片。
她试着抬起一只脚,悬空在那悬崖上。
忽闻琴声急促而至,让她很不舒服。
房里的阿绥亦感到强烈不适,心头跳得厉害,没多久就觉喉头有些腥甜,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见着姬无瑕鼻子里已经有殷殷血迹流淌出来。
阿绥震惊不已,回头看向行渊,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像是有些失控般疯狂了,不由道:“公子,她受不住的。再这样下去,以她的精神情况,不等她醒来,她就会死的。”
行渊眼角有些不同寻常的红,道:“睡下去会死,听下去会死,有何区别。我可以让她受伤的时候忘了疼,我也可以让她入眠的时候做好梦,可她若要死,别想死得安稳。”
阿绥道:“公子你……”
人人都有魔障。
凌霄师父有,薛圣师父有,陆姑娘有,姬姑娘也有,只当他家公子就不会有么?
只不过是有些人活得糊涂,有些人活得清醒;有些人肆意妄为,有些人从来克制。
克制得太久了,也是会魔入心头的。
行渊道:“出去!”
最终阿绥什么都不再说,抿紧嘴唇出了房间去。
刚一出门,就再压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心里头翻腾不休,周身气血翻江倒海一般压制不住。
姬无瑕难受极了,这不知何处响起的琴声像魔音一样,不知为何,让她听来感同身受,一时间焦灼、愤怒、不甘的滋味全都汇聚心头,她不知道她的路在哪里,她没路可走了。
姬无瑕站在悬崖边上,四下张望,好像唯有她脚下所站的这方寸之地没有塌陷下去,其余的周遭的全都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只要她抬脚踏出去,她便就此坠下去了。
她自顾自地哽咽着,道:“他怎么能死了呢。怎么会死了呢。”
就在她往那深渊里伸出脚去时,冷不防有一道声音在唤她道:“姬无瑕,你回来。”
是她熟悉又万分想念的声音。
她惊抬起头,到处寻他,回应道:“你在哪儿?”
那声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姬无瑕声声回应,可他似乎听不见自己,顿时什么消沉的情绪都没有了,她只是越来越着急,叫道:“他妈的都没路,你叫我回来,我到底要怎么回来啊!”
后来她循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想着之前她在山谷里不是都能飞么,于是提了一口气,脚下一蹬,运起轻功,果然就飞了出去。
就在她快要落下去之时,惊奇地发现下面竟然又有路了。
她心头一喜,顿觉轻松,脚往那地上一停又借力一点,便跃出许远。
床上,姬无瑕闭着的双眼又开始活跃,可见眼皮下的眼珠子转得十分勤,那眉头紧蹙着,显然琴声让她极不好受。
可行渊没停,嘴角溢出血色,一滴一滴的血顺着那下巴,滴在了颤动不休的琴弦上。
姬无瑕平放着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那琴声越到紧迫处,她越绷紧了身体。
到最后,琴意积攒到顶点,仿若暴风雨汇聚于风云之间,顷刻将兜头而下。
就在那股势头陡然哗地碾压下来的瞬间,床上的姬无瑕猛地睁开了双眼。
而那琴声也猛地戛然而止。
室中一片寂静。
第977章 我以为你死了
姬无瑕脸色惨白,脑中还嗡嗡的,锐疼得厉害。
她望着上方的床帐,一时灵魂和身体仿佛还没能归位一般,分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觉得喉咙里压抑得慌,不由闷咳两声。
一口鲜血兜不住,顿时从嘴角溢出来。
行渊手指按在琴弦上,似按着收拢万般心绪,若无其事地淡声道:“你睡了许久,醒来了便好。”
姬无瑕有些怔忪,尚没回过神来,只是虚虚喃喃地叫了一声:“行渊。”
行渊顿了顿,起身背过身去,唤道:“阿绥,进来。”
阿绥在屋外就听见姬无瑕的闷咳声了,立马开门,叫上大夫一起进去。
大夫连忙快步至床前,给姬无瑕把脉检查。
她鼻子、嘴边都是鲜血,趴在床边将淤血吐出,否则呛得她都快难以呼吸了。
阿绥连忙给她擦了擦血迹。
她动了动眼珠子,终于才拉回了些许神志,感觉到了两分踏实,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总是飘飘渺渺的。
大夫给她把脉,她看见阿绥站在床边,张了张口。
阿绥仿佛知她想什么,稍稍往旁移了移身,叫她眼神能够看见房里的行渊。
他站在木架子那边,背着身,那背影修长又惯有的冷清。
他正净手,拿了巾子蘸水擦去嘴角的血迹。
忽听姬无瑕道:“我以为你死了。”
听来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行渊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垂眼看着白色巾子上晕染开的红,应道:“我没死。”
姬无瑕大大松了一口气,道:“没死就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夫道:“姑娘先莫要说话。”
姬无瑕便安静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大夫仔细给她检查过以后,道:“姑娘虽内里紊乱,可也好过之前那般死水无波。眼下醒来便算是熬过一关了,外伤内乱,需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就可痊愈了。”
随即大夫又重新开了调养的方子,还给姬无瑕喂了些保养元气的药丸子。
阿绥这才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送出院子后,阿绥与大夫道:“还请大夫前厅稍坐,用些茶点吧。”
大夫点头应下,先去前厅了。
阿绥便又返回到房里,侍女照着方子去配了药来,阿绥确认了一遍以后,就熟稔地烧水煎药。
药壶瓷器的磕碰声,以及细细的水流声,听起来分外悦耳。
仿佛暴风雨过后,雨过天晴,窗外几盏光透进来,时间变得悠悠安宁,一切皆好。
姬无瑕道:“我做了好长的梦。”
阿绥温声道:“姬姑娘睡了许多日,难免梦会多些。”
行渊走到桌边倒茶漱了口。
姬无瑕眼神跟着他转,道:“方才是行渊师父在弹琴吗?我听见了。”
行渊道:“是我在弹。”
姬无瑕道:“为什么弹得那么激烈啊?”
她现在胸口还火烧火燎的,内息混乱,显然是听他琴听的。
行渊道:“大夫说你的情况,需要来点刺激的。”
姬无瑕毫不怀疑,道:“原来如此。那确实够刺激,我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阿绥安顿好药炉,药已经煎上了,他便起身去抱走案上的琴。
那琴上都是血迹,他避免让姬无瑕看见。
姬无瑕的眼神总是追随着行渊,像个生怕走丢了只能巴巴望着大人的孩童。
姬无瑕问:“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行渊道:“蓬莱,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