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沈棠宁没有对陈慎与温氏等?人说实话,只说是谢瞻在?陇西起居多有不?便,她收到信后决定前去陇西照顾他。
她知这一路危险,但是若能两国和平,实现父亲平生夙愿,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辞别众人后,她便正?式踏上?了去陇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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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平凉府。
谢瞻到达陕西时,郭尚在?蓟州与张元伦打得正?如火如荼,一听说谢瞻带着?十万朝廷大军驰援而来,张元伦立马龟缩不?再出城,看样子是要坚壁清野,以逸待劳。
兼之朝廷的?粮草不?够,这仗也确实没法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虚张声势。
谢瞻与郭尚一合计,便停了战,这场仗打到最后这份上?,最好的?法子便是招降张元伦的?部下,如此既能兵不?血刃,又可避免两败俱伤。
不?过就目前看来,谢瞻猜测张元伦并无投降之意,等?到他恢复元气?,便会四处动员联合其他部族,以图东山再起。
郭尚在?离蓟州不?远的?庆阳府,谢瞻则驻扎在?平凉,两人形成掎角之势,如此张元伦有任何动作,都逃不?出两人的?手?掌心。
这日傍晚时分,谢瞻下衙,看着?天?色不?早了,便直接回了衙门后院的?书房。
平日里他若无事?都会直接歇在?衙门里,懒得再回朝廷安排给他的?节度使府一趟。
刚进?后院便见漆黑的?夜色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迎了过来,那人高兴地道:“世子,您终于?下衙了,小人等?您好久!”
出了京都,极少有人再喊他一声世子,谢瞻仔细一看,这人竟是应该远千里之外京都的?长忠!
“你来做什么?是夫人出事?了?”谢瞻立即上?前质问。
长忠忙嘿笑?道:“没出事?,好着?呢,这会儿就在?节度使府等?您……哎世子!”
长忠话还没说完,谢瞻便大踏步地转身出了门,连白蹄乌都来不?及让人去牵,看着?门口一匹马便飞身上?去,直朝着?他的?府邸而去。
“急啥,人又跑不?了!”
长忠一面嘀咕,一面小跑着?跟了上?去。
刚到大门首下,人还未进?去,谢瞻的?心便“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他放慢步子,站在?门后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和仪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隐隐期待着?什么,或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他与沈棠宁特殊的?缘分。
就在?离开琅琊的?那一日,他明明心灰意冷,要决心放下这段长久以来没有结果的?爱恋。
可等?到真的?离开她了,他却非但没有感觉到释然,痛苦减轻半分,反而时常会在?夜半三更里想起她。
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嬉笑?怒骂,挥之不?去,想她的?似水柔情,想起她为他梳头时含羞浅笑?,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艳若云霞的?脸庞上?,想起两人在?琅琊同居的?那段时光,每晚与她耳鬓厮磨,亲密拥吻,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入睡……
越是想忘记,便越是忘不?掉,想得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甚至懊悔那日一时气?急,都来不?及与她和女儿告别便匆匆离去。
她就像蚀骨的?慢性毒药,温柔似水,天?长地久,毒性慢慢地渗入到他的?五脏六腑当中,等?到他发觉自己中毒之时,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医。
沈棠宁坐在?庭院中等?谢瞻,听到下人们都在?喊“将军来了”,还未等?她转身看清眼前人的?模样,谢瞻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下将她拥入了怀中。
“你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淳厚,听起来又分外惊喜。
她来了,他怎么会高兴成这样?
担心谢瞻不?同意她来替伯都说项,沈棠宁有意没有提前写信通知谢瞻。
她以为他见到她会生气?,指责她任性用事?,已经?想好了说辞平息他的?怒火,没想到谢瞻的?第一反应却是高兴地抱住了她。
沈棠宁听着?他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莫名?感到有些?羞愧,还有一丝忐忑与不?解。
“嗯,阿瞻,我来了。”她柔声应道。
谢瞻牵着?沈棠宁的?手?进?门,一面吩咐人去准备晚膳,一面叫丫鬟去端热茶热水供沈棠宁梳洗清洁,忙前忙后招左呼右的?模样,沈棠宁都不?好意思了。
“阿瞻,我这次来是有事?要与你商议。”
用完晚膳,沈棠宁便说道。
“你说。”谢瞻示意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
沈棠宁仍不?放心的?模样,又亲自去把窗户也关上?,走到谢瞻身边坐下。
两人离得很近,她刚靠过来,谢瞻便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独属于?她的?芬芳甜香。
此时此刻,谢瞻的?眼中便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小女人。
她细语柔声地开了口,她的?眼光流转,杏眼似水,瞳仁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她湿润的?红唇一张一合……
“你说什么,你让我与契人和谈?!”
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谢瞻浑身血一冷,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棠宁,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沈棠宁没想到,谢瞻听了这话反应会这么大。
紧接着?,她便眼睁睁看着?男人面上?的?柔情之色便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绷得死死的?唇角,以及他愈发阴沉的?脸色。
这样的?谢瞻,显然已经?是在?发怒的?边缘了。
沈棠宁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阿瞻,我知你一时恐怕难以接受,我自然不?是强求你原谅那些?契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并不?是所?有的?契人都是你的?仇敌,他们中也有人想……”
“住口!”
谢瞻双手?紧攥,脸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直到沈棠宁说到“并不?是所?有地契人都是你的?仇敌”那句话时霍然起身喝断。
他冷冷俯视着?她说道:“沈棠宁,你别以为我谢瞻救过你几次,骨头都轻了,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妄想来左右我的?决定,如果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明天?就给我滚回京都城!”
说罢摔门而去。
良久,沈棠宁起身走到门边,默默看着?一望无际的?夜色,咳嗽了几声。
锦书走过来,心疼地给她披上?了厚衣。
“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您何苦要缆下这桩苦差事?,自己身上?还病着?,就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劝说世子,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吃力不?讨好。”
沈棠宁摇了摇头。
她的?父亲沈弘彰,就是死在?北伐的?战争之中。
那场战争,让她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让一个家庭从?此支离破碎。
她太知道和平的?意义。
对于?谢瞻而言,他难以接受,她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她和谢瞻终究不?同,她希望付出更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和平。倘若谢瞻不?愿,亦是无可厚非。
许是因为连日的?赶路,忧思成疾,当夜沈棠宁便病倒了,烧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把冷水端过来。”
谢瞻拧干帕子,叠好放在?沈棠宁的?额头上?,另一块帕子在?她身上?不?停地擦拭降温。
锦书拿不?准谢瞻的?意思,几次想劝说谢瞻去休息,她来照顾沈棠宁,他只淡淡地让她别聒噪,退下去呆着?。
这个男人,你说他粗心,他还知道细心地给沈棠宁擦冷水降温。
但你若说他细心呢,他每回又是发那样大的?火,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说生气?便生气?了,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的?心。
也就是她们姑娘心肠软,每回都未曾真正?放在?心上?过。
明明昨夜分别时他雷霆震怒,把她和自家姑娘都吓个不?轻,今儿听说姑娘病了,又坐在?床前寸步不?离地侍奉,端茶喝药擦身事?事?亲力亲为。
若说锦书还看不?出来谢瞻对沈棠宁是个什么意思,那她就是真个傻了。
其实她早就猜到谢瞻似乎对沈棠宁有意,只是这事?他一个大男人憋着?不?肯说话,难不?成还要让姑娘家来表白心意吗?
何况这段时日她冷眼瞧着?,自家姑娘早就不?像当初那样排斥姑爷了。
“那合该他当做的?,我们姑娘若不?是为了他,岂会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韶音冷哼道。
锦书悄悄比在?墙角看着?屋里专心给自家姑娘降温的?谢瞻,闻言瞪了身旁的?韶音一眼。
“你这小蹄子,休要多事?,姑娘若是心里真喜欢,你还能给拆散了不?成?”
韶音不?服道:“咱们姑娘便是和离了,以她的?品格和才貌京都城里等?着?娶她的?大好儿郎那也能排到永定门去,若姑娘看上?他,我今后和你姓也罢!”气?得扭头就跑。
吃过药,谢瞻陪着?沈棠宁守了一天?一夜,晚上?睡觉就躺在?旁边的?将就了一晚。
翌日一早卢坤义打发人来找谢瞻,让他去看看新做的?攻城器械如何。
谢瞻回来给沈棠宁擦了手?脸,喂了她一点水。
昨夜烧就退了,大夫说烧退了人就能醒了。
谢瞻专注地看着?床上?的?沈棠宁。
闪耀着?淡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细弯的?眉,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卷翘着?,饱满圆润的?唇瓣,苍白的?脸蛋没有丝毫血色,都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
他伸出手?,在?空中勾勒出她眉眼的?轮廓。
直到长忠在?外面低声催促他了,谢瞻起身在?床上?的?人儿额头上?轻轻一吻,给她掖好被子,这才悄然离去。
谢瞻离开后,半响,沈棠宁呆呆地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承尘。
抚摸着?自己额间适才被他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他唇间的?余温与温软的?触感。
他,为何要吻她?
……
第64章
菱花镜中,女子脸色苍白,柳叶眉,花瓣唇,巴掌大的小脸。
一双杏眼点漆似水,即使不施粉黛,面带病容,依旧不折损她丝毫的美貌。
她蹙眉,镜中的女子眉眼间便萦绕着淡淡的哀愁与疑惑。
她托腮,镜中的女子亦托腮。
她抬手抚摸额头,镜中的女子亦……
“姑娘!”
锦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沈棠宁心一跳,慌忙将手收回来,垂下眼帘。
虽然锦书应是没有看到早晨时谢瞻亲吻她那一幕,但沈棠宁仍是没来由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