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如?今想来,她所?言不假。
是他冤枉了她。
“你?媳妇原便是个喜欢多愁善感的,长此以往,我?只?怕她身单福薄……”
“……切记少思忧虑,否则于寿数怕是也有折损。
“你?平日里?,很喜欢看那些?话本子?”他忽然?问。
沈棠宁愣了一下,话本子?
谢瞻目光在她的闺房里?扫视一圈,落在那张堆满了书的书案上。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企图站起来去做些?什么。
“不,不是!”沈棠宁担心他又要去没收她的话本子,急忙道:“我?从不看话本子的!”
“既然?不看,你?急什么?”谢瞻却?只?是拂了拂了衣袖,慢条斯理道。
沈棠宁脸腾得涨红了。
她还是不会装傻充愣。
“不,也不怎么看的……”
她支吾着,有些?羞恼地去看他,谢瞻依旧一本正经?地端坐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冲她挑衅似的扬起了眉。
但沈棠宁就是感觉得到,这个坏胚,他又是在捉弄她!
她觉得很是窘迫,看话本子本来没什么,谢嘉妤也看,可谢瞻就总说她看淫.书,那书中无非就是讲些?男女情事,也不至于就被他说成是淫.书啊!
她的情绪被谢瞻一激,脸色反而红润了起来,看着有了几分气?色,人?也精神了许多。
只?是两个人?本来就都不是话多之人?,谢瞻不说话,沈棠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开口。
陈太医开的药里?添了不少安神的成分,药效上的很快,沈棠宁很快又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她好像还听?到谢瞻跟她说了一些?话,迷迷糊糊地想今日的谢瞻也很古怪,他以前可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嘴上含糊地应了两声,也不知自己到底应了什么,脑袋已像小鸡啄米似的垂下去了。
谢瞻见她睡着,便想起身离开。
“这次去卖针指,赵老板给了你?多少钱?”
窗下隐约飘来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一个懊恼地说道:“就给了二两银子,明明去年这些?都得三两的!”
听?声音,好像是沈棠宁那个叫什么音的丫鬟。
另一个安慰她道:“你?都说那是去年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个银丝线团今年才要二两。”
“咱们夫人?一个月光吃药就要花七八两,这些?针指做了可足足一个月呢,这样下去姑娘还不得累死!都怪世……”
锦书瞪了韶音一眼,韶音忙捂住嘴,该做小声嘀咕道:“以前姑娘那书抄的好好的,七八天就能抄完一本,一本能卖四五两银子,”掰着指头数,“一个月能有十几两呢!现在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郭氏一个月就送点人?家药铺子里?剩下不要的燕窝给夫人?送过去,那够谁吃的啊!”
“姑娘不是还说过,准备以后让夫人?从沈家搬出来,给夫人?买套宅子养老的,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两个丫鬟说着,齐齐叹了口气?。
谢瞻听?明白了,这两个丫鬟口中的夫人?并非王氏。
是沈棠宁的母亲。
他皱着眉,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响,却?只?能约莫想起那位夫人?的样貌。似乎是位知书达礼的妇人?——新婚那日,他见过她,至于姓甚名谁,谢瞻遍寻不得。
好,退一万步讲,就算沈棠宁本性并不算坏,就算那日她那堂妹沈氏是在背后全是诋毁,就算她抄写那些?兵书卖不是因为贪慕珍宝首饰,而是为了贴补娘家,婚前她在京都远播的艳名,总不至于也是被人?污蔑冤枉吧?
只?是令谢瞻诧异的是,一个堂堂的侯府嫡女,她的父亲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后他的遗孀竟只?能靠女儿的一双手艰难度日?
这着实匪夷所?思,也难怪这女子从小到大?只?一门心思地钻营,想着勾引男人?,嫁入豪门了。
虽是事出有因,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她这性情没被郭氏彻底养歪。
倘若她那日跟他时并非完璧之身,他是绝不会容许她嫁进谢家……
谢瞻坐到床边,看着在床上昏睡的沈棠宁。
她将半张脸脸埋进了被子里?,睡梦之中,眉心却?仍旧在微微蹙着,好像总是在不放心什么似的。
她睫毛长长的垂下,睡颜柔美而安静,不知梦到什么,忽身子瑟缩,檀口微张,低低地嘤咛了一声。
临走前,谢瞻将沈棠宁身上滑落下的被子提上去,掖了掖。
第29章
四夫人领着两个丫鬟从镇国公府回来?,数落谢七郎道:“看着没,你?爹没出息的下场,就是?你?送上门的两个漂亮姑娘都?人家?都?不稀罕!”
谢瞻不要通房,王氏白留两个美貌的丫鬟也没用,干脆给四夫人退了回来?。
四夫人路上遇见刚从族学下学回来?的儿子谢谢睿,就忍不住冲他抱怨。
谢睿说道:“这?与我爹有何关系,二哥不要那是?他的事情。”
四夫人瞪他,“你?懂什么,沈氏有了身子,那送上门的美人他能不要?二郎若是?不计较你?表妹的过错,今日就该收下你?娘的这?份礼,他不要不就是?打?我们四房的脸吗!”
“还不是?你?爹,论能力才干不如你?大伯二伯,私产家?底又不如你?三叔五叔……还有你?,你?不满三岁我就给你?请了私塾的先生,你?偏不爱读书,喜欢舞刀弄枪,你?若能把武艺习好了也行啊,就算不跟你?二哥比,可你?论武你?能否比得过你?三哥四哥?”
谢睿忍着四夫人的抱怨。
四夫人从谢睿他爹又说到谢七郎的婚事,发誓要给儿子寻个名门淑女,在亲事上不能落下那几个侄子。
“……二郎哪哪儿都?好,偏偏娶了个破落户的女儿,你?瞧瞧沈氏那小家?子气的模样?,三天两头生病,病怏怏的,一看就是?个没福气活不长的。”
“娘,你?说我便算了,怎么能在背后这?样?议论二嫂!”谢睿生气道。
四夫人不以为意,“我说她两句怎的了,许她做那些事不许我来?说了?哼,我平日里千叮万嘱你?千万洁身自好,莫像你?二哥似的在外?面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大着肚子跑到家?里来?逼你?娶她,你?瞧沈氏生得那个狐媚样?,这?孩子是?不是?谢家?的种还不一定……”
“不是?谢家?的种,那是?谁的种,四婶当真是?耳目通达,竟比我这?个亲生父亲还要清楚!”忽有一人冷笑道。
四夫人和谢睿一惊,只见缭墙后负手走来?一人,那人凤眸阴沉,面罩寒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是?四夫人的好侄子谢瞻。
背地里论人长短被一个小辈当场抓住,还是?前不久刚得罪了的谢瞻,四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谢瞻把话听去多少,尴尬地说不出话。
谢睿上前解释道:“二哥,我娘不是?有意的……”
“闭嘴,兄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谢瞻喝道。
谢睿闭了嘴。
“孩子是?不是?我的,我比谁都?清楚,再让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世子夫人的出身长短,四婶应当知道我谢二的手段!”
四夫人打?了个寒战。
谢瞻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自从戎之后,她的这?位侄儿便师从当年威名赫赫的三镇节度使耿忠慎,在军营之中素来?是?以治军严苛著称。
谢氏阖族上下无人不知谢瞻最憎恨契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憎恨,三年前他率军攻打?契国的一个小城居丛时,居丛城主连守了三个月也不愿投降,我军士气低迷。
城破之后谢瞻便灭了居丛城主全族。
那一年,他只有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这?么心狠手辣,暴虐恣睢,自那之后,四夫人看见谢瞻便浑身直冒寒气。
四夫人这?厢赔罪不迭,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沈氏在谢瞻这?里并不受宠,或许谢瞻只是?出于好面子的缘故才训斥了她。
却说寻春小榭中,到黄昏时金乌隐隐西?坠,在天边划下几道耀目的灿金色。
沈棠宁是?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的,她揉揉眼睛,坐起身道:“在搬什么?”
“本来?放轻了声音,没想到还是?把姑娘吵醒了。”锦书忙上前给她掩了掩帐子,低声说:“嗯……是?,是?搬一些日常用的衣物器皿。”
“我屋里的不够用么?”沈棠宁没多想。
“也不是?……那个,那个,咳,是?有人要搬过来?。”
沈棠宁吃惊地瞪大杏眼,锦书支吾道:“奴婢若说了,姑娘莫着急。”
“是?,是?世子要搬过来?!”
“是?谁说的!”沈棠宁抓住锦书的手急道。
“好像是?夫人吧,”锦书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晓得,是?秦嬷嬷午后突然过来?,说世子要搬过来?住,世子夫人身体不好,世子给您冲冲阳气,帮您养身子。”
什么冲阳气,锦书说的沈棠宁根本听不懂。
但她知道自己是和谢瞻绝对住不到一处的,两人脾气不和,住在一起肯定整日吵闹打?架,眼下她好不容易看着与谢瞻关系缓和了些,若再住到一处……
沈棠宁心急如焚,刚想下床去找王氏问?清楚,还没换上衣服,谢嘉妤就过来?了。
谢嘉妤带了不少补品吃食和点心,听说她要去找王氏,立即就猜到她的意思,把她摁回床上,主动解惑道:“嫂子你别?瞎忙活了,我娘不会答应你?的,陈太医说你?天生体质弱,阳气不足,容易滑胎,需得寻个阳气足的人给你冲一冲,还说哥哥可是?这?得天独厚的‘太阳之人’,你?若跟他住在一处,时日久了,于你?身体是大有裨益呢!”
“他不会答应的!”
“他如何不答应,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搬过来的呢!”谢嘉妤笑嘻嘻道。
沈棠宁苦笑,谢瞻主动要求,这?怎么可能。
自从她与谢嘉妤冰释前嫌后,谢嘉妤便一心撮合她与谢瞻,她明?白谢嘉妤是?好心,她与谢瞻曾也想好好相处过,化解两人间的误会。
只是?,处不来?就是?处不来?,强求不得。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不论你?脾气多好多与人为善,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与你?不对付。
沈棠宁觉着,她和谢瞻大概就是?前世的冤家?,两个人互相嫌弃,就像一只刺猬与另一只刺猬,两人一靠近浑身的刺便张了起来?,这?是?无论旁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很清楚沈家?与谢家?,她与谢瞻乃是?云泥之别?,她本来?就配不上谢瞻,能遇到王氏这?样?和善的婆母和谢嘉妤这?样?率真不记仇的小姑已是?大幸,故从未想过高攀。
“我会去找母亲解释,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沈棠宁坚持道。
谢嘉妤忙拉住沈棠宁。
“我刚从我娘那儿回来?,娘在忙着,嫂嫂你?先别?去了!”
谢嘉妤盯着看了沈棠宁半响,忽叹气道:“嫂嫂你?真是?犟!白让我哥给你?冲阳气你?还不要,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怕他呀?也是?,他脾气那样?差,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他,不过我和你?说。”
谢嘉妤四下看看,没人,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沈棠宁道:“他这?脾气是?差一些,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还有,他最怕我娘数落他了,他哪里欺负你?了,你?就直接去和我娘告状,我娘肯定给你?和她的宝贝孙儿撑腰!”
谢嘉妤正说在兴头上,眉飞色舞地给沈棠宁讲谢瞻从小多孝顺尊敬王氏,突然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句“世子来?了”,她忙止住,坐直身子朝着外?面笑。
谢瞻走了进来?,上下扫扫她,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么高兴,说给我也听听。”
谢嘉妤嘿嘿笑,“没说什么,我说哥哥你?很担心嫂嫂,一听说嫂嫂病了立马就收拾东西?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