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沈棠宁捂住自己?的脸,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感觉到谢瞻在掀她的被子,她也?拼命地挣扎按压,想要抓住这最后一块的遮羞布。
家丑不外扬,尤其是事?涉自己?的母亲温氏,谢瞻平日里便爱对她冷嘲热讽,若是被他知?晓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会?换来他无情的羞辱,说不准还会?误以为她的母亲当真与她的叔父有些什么。
若只?是羞辱她,沈棠宁认命,可她的娘亲却是全然无辜的!
只?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丑事?。
如今,他一定更?加瞧不起她了吧。
被子被掀开,沈棠宁心如死灰,闭上双眼。
耳边却并没有响起那些难听的话。
脸上仿佛是被覆上了一张帕子,吸浸了她眼角的湿意。
沈棠宁睁开眼时,谢瞻已收回了手去。
“你?放心,这件事?情除了替我调查此事?的长?忠外,你?知?我知?,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谢瞻看着她道。
沈棠宁撑住床,努力想坐起来,奈何孕肚太大,她身子又?虚弱,起到一半便没了力气。
谢瞻及时地扶住了她的后背和腰身,将她扶抱到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多谢。”沈棠宁轻声道。
她微微抬眼,谢瞻依旧在看着他,只?是他的眼神之中,当真没丝毫的讥讽之意,反而意外地充满了关切之色。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可笑?”她问。
“没有!”谢瞻立即说,顿了顿,问她:“为什么你?会?觉得这很可笑?”
沈棠宁难以启齿。
谢瞻说道:“若你?觉得这是家丑,那么应该感到羞愧的那个人,不该是你?,而是你?所?谓的叔父沈弘谦,他心里那些龌龊的心思才最可笑!”
“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爹爹亲近敬爱,丝毫没有顾忌过我娘的感受,枉我自以为孝顺懂事?,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认贼作父……”
“不知?者?无罪,你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会?是你?的错?”
谢瞻握住沈棠宁因激动而颤抖的双肩,正色说道:“沈棠宁,倘若你?早知?道你?叔父的这些心思,是不是会?带着你?娘离开沈家?”
沈棠宁忍不住哽咽着点了点头。
谢瞻说道:“这便是了,你?说你?娘早就知?道,却不愿告诉你?,是因?她不想撕破脸,让你?因?此变得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何况那平宁侯府本就是你?的家,凭什么你?的母亲却要带着你?离开自己?的家?所?以她才忍了下来,你?娘的一片苦心,只?要你?今日能体会?得到,来日能为她出这一口恶气,便不算是对不起她了!”
沈棠宁醍醐灌顶的同时,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还是那个刻薄的谢瞻吗,他嘴里竟然会?说出这样大度安慰的话,是不是刚才其实是她听错了?
第一次,沈棠宁开始怀疑自己?,连好赖话都分不出来了。
她眨巴着一双噙着湿意的杏眼,那双眼眸像麋鹿一样干净可怜,充满震惊疑惑望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睛近距离地盯看着,谢瞻是始料未及的,呼吸骤然之间都仿佛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有些不大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帐边的金钩。
“我会?帮你?娘尽快从?沈家搬出来——你?不必这样惊讶地看着我,如今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我娘身体不好,你?帮我在她面前尽孝,我帮你?也?是应当,何况你?腹中还有个孩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多想想孩子。”
谢瞻的意思是,他帮她不过是看在王氏和她腹中的孩子的情面上,让她别多想。
尽管如此,沈棠宁还是很感激他并没有在她最难堪的时候来嘲笑她。
她为自己?先前的心思羞愧不已,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太医来了,老人家走起路来气喘吁吁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谢瞻起身时,沈棠宁拉住了他的衣袖。
“世子,多谢你?。”她诚恳地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的语气和他说话。
谢瞻扯了下嘴角。
他当然是想笑给沈棠宁的,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大约是太久这么没笑过了,以至于他笑得过于虚假用力,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抽搐和不自然。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笑得不是很好看,因?此沈棠宁刚松开了他的衣袖,他便迅速走开,给陈太医腾了地方。
沈棠宁情绪已经好了许多,陈太医进来开了药,嘱咐几句,说了些让她以后情绪不要这么激动?,很容易惊胎之类的话云云。
至于周氏,安成一威胁周氏就竹筒倒豆子全都吐出口了。
如今平宁侯府因?沈棠宁而水涨船高,周氏自然不甘心再没名没分继续白跟着沈弘谦下去了。
但她担心自己?贸然去寻郭氏会?遭遇不测,毕竟她只?是个独身的寡妇,一个平民小百姓,而郭氏却是正经的平宁侯夫人,倘若她出了事?,沈弘谦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一定会?替她伸冤。
于是周氏便想到了温氏和沈棠宁,郭氏自己?的女儿不中用,却费尽心思地把侄女嫁进了高门,周氏四处找关系,并用重金贿赂了镇国?公府管花园的一个小管事?,随后打扮成修建花草的媳妇子和儿子一起进了镇国?公府,打听沈棠宁每日的去处,专门到小花园里守株待兔。
“你?为何笃定我夫人会?帮你??”谢瞻冷声问。
周氏忙跪在地上道:“回世子爷的话!这郭氏为人最是虚伪阴险,只?面子活做得极好,背地里却苛待自己?的嫂子和亲侄女!她冬日里给世子夫人做一身好衣服,带出去倒是显得光鲜亮丽,人人称赞她是个疼爱侄女的好婶婶,这位好婶婶回家后却不肯给世子夫人与大夫人屋里多拨些炭火,常把世子夫人母女俩夜里冻得瑟瑟发抖,手脚长?满冻疮,这两年她还算收敛了呢,改成克扣大夫人吃药的药钱!”
“世子爷,这些都是妾身从?老爷和老爷身边的长?随口中打探到的,妾身发誓,如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妾喉咙里生个烂疮病死!郭氏这样一个面善心毒的妇人,想当初为了逼迫世子夫人嫁进谢家,都敢外在败坏亲侄女的清誉,妾身如何敢去沈家亲自讨名分?想到世子夫人心地善良,必定不会?叫我与旭哥儿母子俩就这么流落街头,妾身也?是走投无路才求上门来啊……”
周氏说着哭哭啼啼起来,一面不住可怜沈棠宁这些年的遭遇,一面诉说这些年她带着一双儿女有多艰辛不易,企图唤起这位世子爷的几分怜悯之心。
她很聪明,知?道如何为自己?脱罪,且她看着这位镇国?公世子似乎也?并没有沈弘谦口中说的多傲慢无礼,他好像还挺紧张的沈棠宁的,听了她的话眼神里透露出的厌恶和愤怒,是以她话里话外把矛头都对准了郭氏。
这么多年来,郭氏一直把沈棠宁作为她攀附高门结交权贵的工具,而沈棠宁为了平宁侯府和温氏,不得不妥协成为一个漂亮的傀儡任由郭氏操纵。
温氏与沈棠宁母女两人互相为了对方隐忍牺牲,一个大门不出在西府独居避世,一个身不由己?被迫嫁给了他。
如果不是今日这场阴差阳错的意外,谢瞻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沈棠宁竟在这样的水深火热的家里生活了九年。
郭氏那样胡搅蛮缠的粗鄙妇人,怎么会?养出沈棠宁这般温柔孝顺的女孩儿。
谢瞻愤怒之余,不得不承认,当初是他一叶障目,对沈棠宁存有偏见与误会?,误以为她品行恶劣不堪,与郭氏一样为了嫁进豪门不择手段。
沈棠宁喝过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发现谢瞻还坐在床边,她撑着床沿忙要起身,谢瞻按住她,让她躺了回去。
“世子,周氏和沈旭怎么样了?”她忙问。
“还在刑房里,你?想见他们?”
沈棠宁刚要应是,谢瞻就断然拒绝道:“不行,不准见!”
沈棠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谢瞻说道:“你?是担心那个孩子,想求我放过他?”
沈棠宁用力点头。
虽然她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谢瞻却并不想答应,沈棠宁就是因?为心太软才会?被郭氏和沈弘谦合起伙来拿捏欺负。
他冷冷道:“那个孩子再可怜,他今日的一切也?不是你?造成的,活该他自己?投错了胎,你?不必可怜他和周氏。”
其实沈棠宁倒不是同情周氏,周氏是个成年人,她想给沈弘谦做小那是她的事?情,但她的确是对那个叫沈旭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因?为稚童无辜,孩子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
可是谢瞻不答应,她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你?放心,我早让人把周氏和沈旭送回家了,还给了一笔银子。”
“另外派人去了沈家暗中照看你?娘,今日天色不早了,过几日我便找机会?让她从?沈家名正言顺地搬出来,至于周氏和沈弘谦的私情,那从?今往后就是沈家自己?的事?了,与你?,与我都无管。”
既然无关,谢瞻也?懒得去管。
郭氏不是沾沾自喜亲侄女成了高门贵妇吗,周氏给沈弘谦同样生了一儿一女,除了没名没分不比她差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相信周氏进沈家门的时候,郭氏的脸色一定会?好看极了。
王氏晚夕才与谢嘉妤一道回府,谢瞻下了严令不准下人们将今日沈棠宁晕倒和周氏上门的事?情吐露半个字。
沈棠宁还想问问谢瞻王氏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了,又?担心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谢瞻。
求人办事?便要低人一等,遂不敢再问。
说实话,若是她自己?能帮着娘搬出侯府,沈棠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谢瞻的。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绝不再眼睁睁看着温氏在平宁侯府继续住下去了,哪怕是厚着脸皮,她也?要靠着谢瞻帮她。
何况就今日之事?来看,谢瞻似乎也?并非她先前所?想的,那等不通情达理的恶人。
晚上沈棠宁就做了不少噩梦,梦里不是郭氏毒打温氏,便是沈弘谦抱着温氏不撒手,梦醒之后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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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平宁侯府,西府。
温氏正在做针线,针尖蓦地刺进指腹里,扎出一粒血珠。
温氏柳眉微蹙,将手指含入嘴中吮了吮。
天色不早了,陈妈妈催促温氏收了针线活吃饭,温氏今日一整天都心绪不宁,不知?为何心总砰砰直跳,随意吃了几口饭,她从?怀里摸出女儿前些时日寄给她的信,让陈妈妈念给她听。
温氏思念女儿,陈妈妈每日都要把沈棠宁写给她的信给她念上一遍,念完后温氏心情就好了许多,陈妈妈便去门首喊婆子们下钥,伺候温氏歇下了。
温氏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院子外发出一些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从?外被打开,有极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温氏睡得有些昏沉了,以为是陈妈妈,没有在意。
直到那人上了她的床,她被一股浓重的酒气惊醒过来,刚要大声呼喊,那人从?背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喘着粗气说:“大嫂,是我,我是弘谦!”
“你?别出声,你?若是出声,外面的人都知?道今晚我睡在你?屋里了,大嫂,你?应该也?不想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
沈弘谦说着哭了出来,挤出几滴泪,将喝得通红脸贴在温氏的脖颈间哀求。
“惜娘,你?真好狠的心,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出门再见我一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都改!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碰过郭氏了,因?为我心里只?有你?啊,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吗?”
“大哥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今夜我替他疼你?,惜娘,别再为他一个死人守活寡了!”
沈弘谦说着,像疯了一样压在温氏的身上去扒她的衣服,温氏挣扎了几下,泪流满面。
她被捂住嘴巴,眼睛瞎了,根本抵抗不了身体强壮的沈弘谦。
沈弘谦见她不反抗,仿佛认命一般,大喜,愈发温柔怜爱地亲吻她。
冷不防有个丫鬟从?门外举着灯悄悄冲了进来,手中拿着根棍子“咚”的一声就敲在了沈弘谦的头上。
沈弘谦“哎呦”惨叫一声,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要去制那丫鬟。
那丫鬟不想竟还是个练家子,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下面。
等陈妈妈等人点上灯匆忙过来的时候,沈弘谦已是痛得灰溜溜爬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