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谢瞻本因她那日对他的断然拒绝和无故缺席心中?郁闷,闻言不免就有几分自鸣得意,暗暗站直了身?子,面上却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何处便骁勇了?”
沈棠宁说?道:“我?一介女子,自小也懂得谦让,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您身?为一府世子,更不必提了,始终谦让着几位兄弟不说?,若非是您带队,只怕今日球场之上的头筹,还不知会被哪位郎君抢去,岂非有损咱们镇国公府的颜面,叫人看着背后议论咱们国公府”
谢瞻听着听着,脸上笑容却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你这些话不像是在夸我?,倒像是在损我??”
他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看着沈棠宁的眼?光中?也透露出危险来,尤其是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沈棠宁自然是姿态恭敬地道:“那一定?是您听错了,今日坐在场下,我?便听闻许多姑娘倾心于您,今日一见,您的风姿果然名不虚传。世子爷乃人中?龙凤,既然我?没法伺候您,不若您选几个妹妹入府,我?绝不会只置喙半句,更不敢鸠占鹊巢,届时我?离开国公府,您再想抬哪位妹妹为继室,岂不是顺理成章?”
她这前半句话,倒是顺耳得很。
只是越说?到后面,谢瞻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说?完,脸上更是一丝笑容也没了。
“你倒是很会盘算讨好,在沈家的时候,莫非也是这么奉承得郭氏,叫她给你挑户好人家嫁了?”
“啊——”沈棠宁忍不住痛呼一声。
谢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恼怒道:“我?谢瞻怎么做人做事?,想要娶哪个女人,莫非还要你来教?!”
沈棠宁瞪大双眼?。
她承认自己是有讽刺他的意味,可是适才劝他纳妾那番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你干什么……”
沈棠宁以为伸手他是要来打自己,忙挣扎着去躲,谁知他一只手制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竟然掐住了她的后脖颈,将?她往后面一拽,将?她整个人制了在怀里。
“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沈棠宁的发髻全被他扯乱了,吓得她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嘶——沈棠宁,你真是作死,还敢咬我?!”
谢瞻一巴掌扇过去。
“啊!”
屋里接连传来“啪啪”的清脆声,男人的冷笑声,以及女人惊恐的求饶尖叫声。
两人一开始只是争执了两句,韶音和锦书便在外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到后来听到谢瞻竟然还动起了手。
二婢顿时大惊失色,立即想闯进屋去救主,谁知门却被人直接从里面反锁上了。
安成在一旁插嘴道:“你俩急什么,我?家爷从来不打女人,何况小夫妻打架有什么稀奇的,这叫夫妻情趣懂不懂!”
“呸!你家主子都打我?们姑娘巴掌了,你这狗东西还在说?风凉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韶音愤怒地扑向?了安成。
“啊——”安成也尖叫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内屋外都乱成了一锅粥。
屋里的动静持续了足有一刻多钟,才渐渐熄了。
锦书用力推了一下,门一开,两人便赶紧跑进去。
谢瞻早已不见踪影,只听见净房传来冲水声。
二婢心道不妙,一瞬间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急忙飞奔进内室之中?。
只见偌大的架子床上被褥凌乱,什么枕巾、腰封、绣鞋东一件西一只地丢到了地上,而自家姑娘正衣衫凌乱地卧在床上,将?整颗脑袋都埋在了枕下。
“呜呜,姑娘!他这是把你怎么了,是不是他打你了?”两个丫头扑到她身?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岂止是……打!
这个坏胚,坏胚!
沈棠宁又羞又气,恨不得永远也不要把头抬起来才好。
良久,枕下方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好了,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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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过后,四夫人看中?的儿媳人选渐渐传出了些风声出来,据说?是东海郡王之女。
皇亲国戚,郎才女貌,年纪也相仿,与谢睿倒是十分登对。
一场春雨一场暖。
每日傍晚,沈棠宁会到景园或者?梅林中?散步。
花园里有修剪花枝的匠人与仆妇,沈棠宁走累了,到亭子里坐下吃茶,顺便给母亲温氏写了封信报平安。
温氏派人送信来问她与夫婿关系相处如何,沈棠宁光看着自己笔下的这几个字,什么“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便觉两肋气得生疼。
连那日被这厮抽打之处,也仿佛又隐隐作疼了起来。
原本她只想等?生产完便快快和离离开谢家,奈何谢瞻总是三?番五次欺负她,那日她因谢睿之故与他拌了几句嘴,现在想来是有些冲动了,他倒是没再摔盆砸碗似的发疯,说?来却更令她难以启齿。
她还挺着个大肚子,他竟就抓着她的肩,连……连扇了她的臀好几巴掌!
虽然算不上多疼,但那是什么地方!沈棠宁简直是气坏了,这个坏家伙这几日见着她,更是过分,会故意去瞥她的臀,看上好几眼?,再挑眉冲她坏笑,叫她又是恼,又是羞,还不好说?什么!
谢瞻搬到寻春小榭的第二天?,揽月就急匆匆地出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郭氏,郭氏十分高兴,托揽月给沈棠宁捎过来不少首饰头面,琳琅满目。
沈棠宁先给郭氏写了封信,郭氏给她的首饰她都收着,等?和离之后一并还给郭氏。
在尚未与谢瞻和离之前,她再厌恶也只能与郭氏周旋着,恳求郭氏莫要把她有孕的事?情说?漏嘴。
两封信都写了完毕之后,她封好交给了锦书,吩咐锦书明日过府捎回去,便独自生起了闷气。
花圃中?有个妇人频频抬头向?沈棠宁的方向?看过去,沈棠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可当她看回去时,那妇人又忙低下头。
沈棠宁并未在意。
过了片刻,有个小厮打扮的孩子跑了过来,在亭子周围徘徊不前,沈棠宁身?边的老嬷嬷吴嬷嬷是王氏打发来伺候沈棠宁的老人,平日为人很是机警。
见那小厮三?番两次想上前,生怕冲撞了沈棠宁,吴嬷嬷下去一把揪住那孩子向?外拖,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厮,我?瞧你面生得很,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房哪院的,谁指使你过来的!”
小厮忙哎呦呦叫疼,哭声吸引了沈棠宁。
沈棠宁诧异地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那小厮的样貌,慢慢皱起了眉。
这小厮不知为何,生得竟有几分眼?熟。
片刻后,吴嬷嬷拿着那小厮带了上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在此处?”
沈棠宁柔声问他。
小厮盯着沈棠宁,忽怯怯地叫了一声。
“大姐姐!”
沈棠宁一怔。
吴嬷嬷立即破口?骂道:“什么姐啊妹的,你这死孩子胡乱攀扯什么亲戚!”对沈棠宁道:“世子夫人,这小厮不像府上的人,奴婢看像个贼,奴婢这就把他扭送去管事?那里!”
“不要!”
一个妇人蓦地从花圃里冲了出来,抱住那孩子就跪倒在地上哭道:“世子夫人,他是你的亲堂弟啊!”
妇人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柳叶眉,鹅蛋脸,花瓣唇……
沈棠宁脸色一寸寸变白。
第32章
谢瞻刚到家下马,大门首下,安成就匆匆迎了上来,在谢瞻耳旁低语几句。
谢瞻脸色一沉,立即扔了马缰大步流星,直奔寻春小榭。
去的路上,安成把周氏带着沈弘谦的私生子沈旭私自上门来找沈棠宁的事?情告诉了谢瞻。
周氏大约也?没想到她会?与温氏生得那样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诉说这六年来她独自抚养一双儿女的不易,希望沈棠宁能可怜可怜她这个走投无路的母亲。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沈棠宁就急火攻心气晕倒了。
今日王氏领着谢嘉妤去了郑国?公府做客,镇国?公府没有主?事?的人,幸好谢瞻今日下衙很早,他一面命长?忠骑马去请后街的陈太医,一面快步进了屋。
沈棠宁已经苏醒过来,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杏眼呆呆地朝外看去。
是谢瞻,她慌忙擦干净眼泪,把脸朝向里侧。
少顷,谢瞻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见过周氏和沈旭了?”他问。
沈棠宁震惊地扭头看向他。
谢瞻淡淡地道:“周氏是你?叔父的外室,沈旭是他的私生子,这件事?情我本想等你?生下孩子再告诉你?,没想到周氏竟有这个胆子敢找上门来。”
谢瞻叫人盯住了沈弘谦,是怕沈弘谦狗急跳墙侮辱了温氏,却万没想到,周氏会?丧心病狂到来镇国?公府求沈棠宁给她名分。
“你?是何时知?道的?”沈棠宁难以置信。
“就在不久之前,我无意在街上见到沈弘谦与周氏纠缠不清。”
沈棠宁头顶宛如雷劈。
她真是蠢,她早该明白的,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每一次叔父见她时,陈妈妈总是谨慎小心地叮嘱她,让锦书和韶音在门口守着她寸步不离。
怪不得自从?她渐渐长?大成人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踏出过院子。
怪不得父亲还在世时,母亲还会?时不时地关心叔父,给未成婚的叔父做鞋袜,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的口中就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叔父的名字。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母亲为了她,竟然在这个家里整整隐忍了九年!
而这九年里,她却始终把叔父当成慈爱的父亲,即使他对郭氏的亏待懦弱无言,即使他心里对自己?的大嫂存有那样龌龊的心思,甚至找了一个与大嫂容貌有六分相似的女子当外室,生下了一儿一女!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