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她先找谢嘉妤套话,得知哪几位贵女倾慕谢瞻,暗地里费了好一番力气去?寻了这几人的画像,晚上呈给?谢瞻看。
谢瞻扫了两眼?,也看不出喜恶。
“我得空遣人去?打听打听她们品性如何。”
沈棠宁不疑有他?。
过几日,回家?省亲的表姑奶奶冯茹忽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病得死去?活来。
找大夫看过后,是保住了冯茹一条命,病中却烧坏了嗓子?,落下残疾,从今往后都不能出声。
正值花儿一般年纪的女子?,往后成了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倒叫人唏嘘不已。
病愈的冯茹没几日就被她那新婚夫婿领着回了陈郡老家?,众人没工夫去?惋惜一个?表姑娘多舛的命途,因为镇国公府乃至整个?谢家?所有人的精力与目光,很快就被长房另一件天大的喜事给?夺走了。
五月十八,初夏,镇国公府门庭若市,游人如蚁,喧阗异常。
今日是长房嫡孙女,世子?谢瞻的长女圆姐儿的满月宴。
考虑到儿媳妇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王氏还?特意?张罗办的是双满月,刚巧沈棠宁出了月子?摆酒。
当年沈棠宁刚嫁过来时,谢瞻敬茶当日就落她颜面,谢氏无一人瞧好她,嫌弃她出身低微,配不上世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被夫婿休弃下堂。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却只生了不带把的闺女,照说不该得姑婿欢心,奈何圆姐儿这个?小?孙女很得她那祖母的欢心,王氏恨不得整日抱着不撒手,四处炫耀。
等见到圆姐儿众人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奶娃娃如此得祖母宠爱,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胖嘟嘟的脸蛋儿,肌肤如雪,就宛如那灯画儿上的人一般伶俐可爱。
尤其是那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着有几分肖似谢瞻的神?韵,可谓打了先前那些?私下嚼舌根,质疑沈棠宁腹中孩子?血统的搬弄是非的人的脸。
今日来吃满月酒的宾客众多,王氏把谢家?的亲戚,平日里交好相熟的人家?都请过来了,一大家?子?济济一堂围着圆姐儿。
圆姐儿不惧生人,胆子?大极了,见着人就咧嘴笑,漏出一排软红的牙床,在祖母的怀里都敢去?揪一旁祖父的一把美髯,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连连称赞虎父无犬子?。
三五个?贵妇人围在沈棠宁身边七嘴八舌,手中举着酒盏给?沈棠宁灌酒。
几人起?哄起?来,那酒盏硬是往她嘴上去?堵。
沈棠宁一向酒量浅,何况她近来偷偷给?圆姐儿喂奶,本来奶水就不多,不宜吃酒。
蒋氏见沈棠宁为难,便劝道:“你们别灌了,二弟妹既不爱吃酒,咱们又不是男人,以茶代酒便好。”
沈棠宁感激地看了一眼?蒋氏,正想端起?来桌上备好的茶盏,谁知苏氏却突然压住了她的手腕。
“大嫂这话就说笑了,咱们这酒都是果子?酿成的,劲儿又不大,何况这样高兴的日子?里,大家?喝两口热闹热闹怎么了?”
“咦,沈妹妹你难不成是悄悄给?圆姐儿喂奶了,这才不敢吃酒的?”
苏氏拈着帕子?笑道:“要姐姐我说呀,妹妹你千万莫做傻事,坏了规矩。咱们镇国公府可不是那等破落的小?门小?户,学那等无知妇人亲自哺育儿女?那是奶娘这些?下人才应该做的事情,否则不光惹得婆母不快,走了身材,到时候又如何抓住夫婿的心?”
苏氏的弦外之?音,无非暗指沈棠宁是破落户出身,沈棠宁就算泥人捏的,也不可能无半分气性。
只是她不愿当众生出事端,挣开?苏氏的手道:“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四弟妹费心了。”
“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苏氏瞥着她冷笑道:“沈妹妹,我左不过就是想提醒提醒你罢了,你还?年轻,正该多要几个?孩子?的时候,以世子?爷的容貌才干,外面的红颜知己必不会少了。”
朝着不远处使了个?眼?色,“瞧见没,那位汝阳郡主可是天潢贵胄,对二叔倾慕已久,这酒可以不吃,但妹妹可得想法子?抓住了夫婿的心才是!”
“这酒我替她吃了。”
忽有一人挡在沈棠宁的面前,接着,从沈棠宁手中抽过的酒盏便一饮而尽。
众人被一惊,忙扭头去?看。
只见来人身高七尺,面容俊美,气势凌厉冷峻,不是谢瞻又是谁。
他?这般立在沈棠宁身侧,凤眼?微眯,面上却无一丝表情笑容,大家?心里看得皆是犯怵,哪里还?敢多言,纷纷闭嘴。
谢瞻对蒋氏点了下头。
“大嫂,团儿她不擅饮酒,今日这酒我都替她吃了,您不会介意?吧?”
苏氏出身名门,祖父曾为天子之傅,父亲为台州总兵,性格却张扬跋扈,蒋氏不喜苏氏,却也不好插嘴,这会儿见谢瞻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忙笑道:“哪里哪里,还?是二叔晓得疼媳妇,这才分开多久就过来寻人了?”
“幸亏我过来寻了,否则还?不知道她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谢瞻握住了沈棠宁的手,余光冷冷瞥着苏氏道。
沈棠宁挣了一下,便再度被他?宽厚的大手掌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这话实在意?有所指,苏氏终是没忍住,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委屈道:“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是劝酒而已,我等何曾欺负过她了?她若不愿吃,不吃便罢了!”
谢瞻扫了眼?苏氏,不咸不淡道:“你急眼?什么,我说是你欺负她了?”
苏氏涨红了脸,“我,我……”
谢瞻问蒋氏道:“大嫂,你可知四弟妹姓什么?”
蒋氏有些?糊涂了,“二叔忘了,三弟妹姓苏。”
谢瞻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当三弟妹也姓沈,想了半天也不曾记起?,沈家?何时有了你这门姓苏的亲戚,不然这世子?夫人你的二嫂,怎么就成你的妹妹了,莫非你爹当初还?背着你娘给?你多生了个?流落在外的亲姐姐?”
苏氏何曾被人挤兑得如此下不来台过,登时气得俏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扭头一见到门口谢三郎过来,仿佛见到救星般冲上去?挽住谢三郎的胳膊,抹着眼?泪儿就哭哭啼啼了起?来。
“三爷你可算来了,我不过是见二嫂年纪比我小?,便唤了几声妹妹,竟没想到惹得世子?爷不快,我们二房是比不得长房勋贵,可世子?爷也不能这般欺负我一个?妇人啊!”
谢三郎却没如以往搂着她小?意?安慰,反而沉着脸质问道:“那你刚刚为何非要灌二嫂吃酒?”
苏氏辩驳道:“你凶什么,我劝酒何时成了灌酒了?你们男人在酒桌上难道不也是如此吗,为何我劝酒倒成过错了?”
此时在里间逗孩子?王氏与谢璁也听到了下面的动静,打发人过来问话,生了什么事。
谢三郎说不过妻子?,为难地看向谢瞻道:“二哥你看……我想阿苏也不是有意?的,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这事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
“没出息的东西,连个?妇人都管不了!”
谢瞻眼?刀冷冷剜着谢三郎。
“让你媳妇亲自来说!”
谢三郎羞愧地低下头,赶紧推了苏氏一把,示意?她去?给?沈棠宁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让她给?一个?破落户的女儿道歉,苏氏当然不愿!
只是谢家?众房素来畏惧长房的权势,本以为沈棠宁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又生了个?女儿……谁知道谢瞻会亲自来给?她撑脸面!
苏氏强按下心里的愤恨,不情不愿地上前道:“世子?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怎么,你是叫我妹妹了?那我可担当不起?你这般有头有脸面的世家?贵女,我一介粗俗武夫,原不配与你同席,怎么还?敢让你纡尊降贵喊我妻子?一声妹妹?”
谢瞻指着自己。
苏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也只能转向沈棠宁屈膝,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
“二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强人所难……日后我定会谨守规矩,还?望二嫂莫怪。”
“我不敢当,”沈棠宁淡淡说道:“既是妯娌,家?和万事兴,三弟妹以后注意?分寸便是。”
“二弟妹说得很是,家?和万事兴,咱们谢家?人丁兴盛,舌头还?有碰着牙齿的时候呢,偶有争执也很正常,大家?都散了去?吃席吧!”
蒋氏笑着打圆场道。
苏氏被人看了笑话,自然再待不下去?,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匆匆离开?。
谁曾想人倒霉喝冷水都塞牙,走到门槛处不知被何人拌了一脚,竟是脸朝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满头珠翠噼里啪啦被扯了下来,散落一地。
抬头一看,这顽劣的孩子?正是谢三郎五岁的亲弟弟十一郎!
苏氏狼狈极了,她骂不了谢瞻,气总得撒出去?,指着十一郎便啐道:“小?畜生,你是不是故意?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谢三郎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蠢妇,你给?我住口!十一郎他?年纪还?小?,你自己走路不仔细,和他?较什么劲?是不是嫌今日还?不够丢人现眼??给?我滚出去?!”
苏氏颜面尽失,捂脸大哭着跑了出去?。
……
谢瞻拉着沈棠宁往外走。
“你快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牵着她的手,就这么当众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沈棠宁感觉ω*屋内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了她和谢瞻的身上,十分窘迫,忙去?抽被谢瞻紧握在他?掌中的自己的手。
走到隔壁的更衣室中,谢瞻终于停了下来。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他?看着她,挑起?了两道剑眉。
“什么?”沈棠宁不解。
“窝里横!”
谢瞻冷笑道:“苏氏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在忍气吞声,对我你倒是敢又打又骂。”
沈棠宁先是一愣,旋即窘迫地垂下了眼?,晓得他?说的是两人闹和离那次。
她那时的确是被他?和苏氏气坏了,看着他?便气不打一处,又抓又挠的,像个?疯婆子?似的,确实有失体面。
“对不起?,今日……也多谢你了。”她小?声说。
“啧,你说什么,我怎么耳朵好像突然聋了,什么都听不见?”
谢瞻俯下身,把侧脸朝向沈棠宁,故意?指着自己的耳朵。
两人靠得很近,他?似乎还?喝了点?酒,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男人身上的瑞脑香,伴随他?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却好像也并不是特别讨厌。
沈棠宁急忙又垂下了眼?。
“我说,对不起?,今天多谢你了,替我解围。”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无奈地道。
听她说一句谢可不容易,因此这话虽是再简单不过,却犹如雨过天晴般,谢瞻连日里的郁闷顿时去?了泰半,心里头一片舒坦敞亮。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客气。”
顿了顿,想到一事又立马解释道:“还?有,你莫听苏氏瞎编排,那汝阳郡主,我与她从不相熟,平日里在外头我也绝无红颜知己,拈花惹草!”
“……?”
沈棠宁慢慢瞪大了双眼?,向他?投去?了惊讶而疑惑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向来不放心上,你日后,也不必再张罗为我纳妾,我的夫人,能勤勉持家?,安静温柔便很好。”
谢瞻绷着脸说道。
沈棠宁点?头道:“我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