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此时。
辰哥儿方?才从寻蘅院回来,正想要上正房问问母亲身体如何了,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哽咽哭声?。
小小的孩子,对情绪的感受已极其敏锐,方?才还喜笑颜开,现在小脑袋却瞬间耷拉下来。
恰巧阿燕端了碟糕点准备入内,眼见辰哥儿神色不对,便蹲下身下,温声?询问道,“辰哥儿怎么?了?”
现在房中的啜泣声?已经止了。
辰哥儿没有提及此事,只是抿了抿小嘴,低落向阿燕问道。
“燕姑姑,母亲是有什么?心事么??
自从舅姨们搬出去以后,她好似就不开心,经常发?呆发?上半晌,话?也愈发?少了,就连隔壁院儿里的叔母来了,她也不太搭理……”
徐温云刚入容国?公府时,确实还略有几分新鲜劲儿,可后来生?了孩子,弟妹也日渐出息……心里一直提着那口气,好似也散了。
在后宅中,婆母强势。
詹氏掌控全?家,对徐温云多有打压,哪怕是郑明存袭爵之后,也未曾有过丝毫分权给嫡长媳的念头。
与丈夫又没什么?夫妻之情。
虽说自从辰哥儿出身之后,郑明存的脾气略改了些,也到底不是个对后眷动辄打骂的主儿。
可他到底不是夫人心爱之人,且劣迹斑斑,心思歹毒狠辣,也难为夫人竟还要日日对着那张脸,甚至晚上经常还要躺在一张榻上……
这样精神紧绷,日日心悬的生?活,夫人不是只过了一天,而是过了四年,如何能不消沉,不落寞呢?
可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无法说给辰哥儿听,他小小年纪也无须承担如此厚重之物。
阿燕抚了抚孩子的小脑袋,并?未解释太多,只道了句。
“这院子四四方?方?的,夫人常萎在里头,又岂会开心呢?辰哥儿今后不妨劝夫人多出门?散散心,天宽地阔的,再大的烦闷也消散了……”
辰哥儿似懂非懂点点头。
而后就被阿燕牵着,入了主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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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徐温云两条腿就像是灌满了铅,有气无力?站在了宫门?前,面色也凝重无比。
她实在不明白皇上究竟在想些什么?,死又不让她死,在家中战战兢兢的等了半日,也未等来通家落狱的圣旨。
“你的账……今后慢慢算。”
这是当时皇上的原话?,所以现在召她入宫,扎那劳什么?彩灯……不过是想要慢慢搓磨她罢了。
因着此次入宫扎灯,时间长达半个月多月,所以为各位官眷们能够行事方?便,特准命妇们带上名贴身婢女。
徐温云是抱着赴死之心入宫的,原也不想再拖累旁人,可又想着她与阿燕已是一根藤上的瓜。如若有天她一朝落难,阿燕也绝逃不出生?天,便也还是将其带在了身旁。
倒也眼下这个当口。
有些事须得让阿燕有个心里准备,不能再瞒着她。
徐温云扭头瞅了阿燕一眼,这妮子现正对身遭所有一切都新奇着,眸中散发?着兴奋且激动的光芒。
——寻常百姓人家,那须得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能入得皇宫一趟。
徐温云内心其实很懂得她的欢欣雀跃,却又不得不暗吞了口唾沫,用只主仆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阿燕,如若我?和你说,当今陛下就是当年镖队中的陆煜,你还会随我?入宫么??”
?
?
阿燕联想到主子昨日由宫中回府后的种种异样,心中疙瘩一下,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没有丝毫犹豫。
下意识扭身,抬腿就要跟上抬轿离开的轿夫。
却被徐温云死死拽住胳膊,“宫门?就在眼前,临阵脱逃你合适么??”
。
当今陛下是陆客卿?
想想就是离谱出了天际的程度。
主仆二人平日里也常开些笑,阿燕觉得主子肯定是在诈她,且如若当真如此,她们两个哪儿还有命站在此处?
登时挺起胸膛,端得是副忠肝义胆,鞠躬尽瘁的狗腿忠仆模样。
“莫说他陆煜是皇上,就算他是天上的玉皇大帝,是地下的阎王罗刹,我?阿燕也是不在怕的。
莫说只是区区皇宫,刀山火海我?也愿陪夫人闯一闯。”
无知者,果然无畏啊。
徐温云原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有阿燕在身旁,大大缓解了些焦虑的情绪。
就算当真会死,有阿燕这个垫背的在,黄泉路上至少也能热闹几分吧?
玩笑归玩笑,入宫并?非是件小事。
眼见前方?引路的宫婢来了,二人迅速屏气凝神,一脸肃然,先后踏入宫门?之中。
眼前这个宫婢年龄好似不大,瞧着十一二岁的样子,相貌却很清雅端惠,接着她们两个的瞬间,就笑眼弯弯的,瞧着亲人极了,声?音也软糯好听。
“娘子见安。
我?乃在此期间您的使唤宫婢,唤为月儿,在宫中如若有任何需要,您同我?说便是。”
在徐温云想象中,入宫之后等着她的应该是各种刑具,高低也得整几个面色凶恶的老?嬷嬷,朝她身上狠狠扎上几针。
哪知来的是个可爱少女。
“入宫的夫人们,都被钦天监批过命数,分散在宫中各个殿宇中染织扎灯。
娘子被分在云玉殿,这便随奴婢来吧。”
提起云玉殿,徐温云倒是有所耳闻。就是那座自郑明存入工部后,整整忙活操持了三?年,近来才完全?竣工的新殿。
耳闻是一回事儿。
可站在殿前亲眼所见,才是它?是如何富丽堂皇,说是祁朝所有顶尖建造工艺集大成者都不为过,内殿中也都装饰着的各种华贵之物。
徐温云乃是容国?公府嫡长媳,并?非等闲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妇人,就连她都看得瞠目结舌,入殿之后,觉得脚下的那寸地都烫脚。
阿燕更?是在瞧见云玉殿的瞬间,张开的嘴就未合上过。
偏偏月儿还将她引至云玉殿的主座处,那张由整块绿翡挖空而造,镶嵌了五颜六色珠宝,上头垫着一根杂质都没有的白狐皮草旁。
月儿抬手指着那张宝座。
弯着笑眼,甜声?爽脆道,
“呐,这便是钦天监依着娘子命格,特点出来命定之处。”
钦天监监正最擅紫薇星斗之术,在官眷中也颇有声?望,阿燕不疑有他,立即凑上前,在徐温云耳旁叹了句。
“这宫,这殿,这座,这椅……
夫人,您这命数也忒好了吧?”
?
若当真有这么?好的运道,又岂会被郑明存拿捏到今日?
徐温云自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她压根就不相信什么?命数之说,可眼前那座旁,堆叠着用于?扎灯的浮云纸,长条形的竹蓖,裁纸小刀,笔墨纸砚……
她没有办法,只能忐忑不安地坐上去,根据月儿的温声?指示,斯条慢理地扎彩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期间除了月儿端来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眼睛晶亮着问着她宫外的事物以外……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苛责与搓磨。
一下午,整整两个时辰。
竟就这么?轻巧过去了?
直到徐温云全?须全?尾站在宫门?外时,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就连阿燕都在一旁感叹…
“天底下再没有比夫人这活计更?轻松的了。裁裁纸,写写画画,浆糊糊个灯……做两刻钟,还能休三?刻钟,身旁还有人嘘寒问暖,端茶递水,跟在家玩儿似得。”
阿燕在宫中规规矩矩,怂若鹌鹑,踏出宫门?就开始得瑟起来,佯装伸长了脖子四处望。
“夫人之前说陆客卿就在宫中,还做了皇上?奴婢原想着碰见了还能叙叙旧,搁哪儿呢,搁哪儿呢,陆客卿他人搁哪儿呢?”
。
徐温云实在没能忍住,斜乜了她一眼,心中却也不禁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对啊,陆煜竟没出现为难她?
不仅是这天没出现。
接下来整整两天,也未出现。
直到第三?日。
就在徐温云精神松懈下来,放松警惕,与月儿在云玉宫道别,正要出宫回容国?公府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湛蓝天空下,一眼望不见头宫巷尽头,红墙黄瓦下,由道转弯处,惊现了道明黄色的身影。
他并?未着龙袍。
而是穿了件寻常的锦袍,里松外紧,格外合身,明黄色的缎面上精心绣了沧海龙腾的图案,袖角袍边被穿巷风吹得鼓胀膨起,踏着夕阳缓缓而来……
五官浓烈,清贵非凡。
气概如山,稳重而深沉。
连续好几日过去,对于?陆煜是皇帝这个既定事实,徐温云已从开始的惶惶不可终日,到现在已经消化吸收得差不多。
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徐温云有种格外荒诞的坦然,趁着人还未走近,甚至还有心思扭头对阿燕调侃,“呐,你不是要寻陆客卿叙旧,这不,他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