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姜还是?老的辣。
容国公府闹出借种求子这样的大罪,既没被抄家灭族,就连郑明存这个始作俑者,也被免除了死刑……
一滴血也没溅。
通家一个落狱的都?没有。
如若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皇上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算不秋后算账,那今后在李秉稹眼中,容国公府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在朝堂必是?举步维艰。
非得?要填进去人命。
才能平息得?了皇上的怒火。
所以郑广松这番自杀,多少也有些想用自己性命,保全容国公府全家的意味。
李秉稹对这番用意,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闻言后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缓缓将手?中汤羹搅了搅。
沉默几息后,眼底一哂。
郑广松一死,倒也确实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可只单单容国公夫妇两条命,确实不足以平息李秉稹怒火。
“传朕旨意,荣国公府犯下滔天大罪,屡次三番忤逆不尊,削去其世袭的公爵爵位。郑家诸人原该都被贬为平民,可朕念在郑家祖上对朝堂的功德,保留伯爵爵位。”
庄林颔首,
“是?,奴才待会儿就命人去传旨。”
这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政令,每日这样的对话,都?换汤不换药,须重?复几百次。
可却?让一旁的徐温云,如坠寒潭。
这寥寥几句话间,就决定郑家了往后至少一百年的命数,这便?手?掌着?生?杀夺予大权的帝王。
其实昨日在搬家时,徐温云也觉得?心?里委屈。搬了个宅院,换了个金主……这憋屈的生?活,其实与?以往并无半分变化。
甚至由妻降为了外室。
实则是?更憋屈了。
可徐温云安慰自己。
好?歹李秉稹是?辰哥儿生?父;
好?歹他手?段没有郑明存那般下作;
退一万步讲,此人至少没有不举之症,能与?她过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可现在徐温云不敢这么想了。
伴君如伴虎。这皇帝远比想象中难伺候,许多时候甚至都?用不着?下杀令,就有人为保全全家,上赶子去自裁。
有没有可能,她今后也会落得?如郑广松一样的下场?徐温云这么一想,就愈发觉得?现下的处境,还不如在容国公府时好?。
庄兴又问,
“说起来,还有桩要事需皇上定夺。
云夫人与?皇子住在此宅中,按理是?要调派龙鳞羽卫的,可太?后昨日动身出宫祈福,宫里一时腾挪不开?人手?,奴才斗胆问一句,是?否要派城防驻兵来此处护卫?”
此时,还不待李秉稹说话,徐温云率先颤着?嗓音开?了口。
“……皇上,依妾身之见,还是?莫要消耗兵防之力了。”
李秉稹直直抬眼朝她望去,眸光中带有几分探究与?惕然。徐温云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
“这整条永安街住的都?是?勋贵,安保向来严密,妾身在此住了好?几年,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贼匪敢犯到?此处来。
且妾身刚和离,只想行事低调些,不想闹出太?大动静,若常有生?人这么院里院外地巡查,不说妾身一个女眷不方便?,辰哥儿他也不会乐意的……”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每个字都?透着?抗拒。
这算得?上是?她的头一个请求,李秉稹终究未曾驳她面子,眸光微暗,缓搅了搅粥面,冷声道了句。
“便?依她的话办。
去寻几个得?力的门房小厮在外院候着?,如若他们母子二人出门,须得?寸步不离跟着?,不容有失。”
区区小事,依她便?是?。
她提出这个请求,总不至于是?想趁机钻了安保疏漏的空子,预备着?要逃之夭夭。
若没有孩子,他或许还会防着?她。
可有辰哥儿在,李秉稹绝不相信她能狠得?下这个心?。不过就是?院中少几个人而已,多在外头安置几个暗桩便?是?。
徐温云眼见他答应下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柔声道了句,“多谢皇上体恤。”
她倒是?一口一个皇上,喊得?格外顺溜,毕恭毕敬的态度,比宫中任何一个奴才都?不遑多让。
可李秉稹听着?实在是?膈应。
他有时实在是?很想重?新激发出她肆无忌惮的那面。
“…你昨日夜里唤朕做什么来着??”
“皇上呐…”
李秉稹剑眉微蹙,耐着?性子提点着?,“另个称呼。”
。
这青天白日的,徐温云有些羞于说出口,可在对面男人的逼视下,还是?臊红着?脸,艰难挤出几个字。
“煜…煜郎?”
李秉稹颔首,唇角略微向上勾起,
“私下无人时,便?就这么唤朕。”
徐温云答应得?好?好?的。
可陪他用完早膳,将人送到?院门口时,一时间竟又忘了,张嘴就又是?句,“恭送皇上…”
意识到?此错失后,又迅速改口,低声怯怯道,“煜郎慢行。”
李秉稹扭身回头,牵起她的指尖握在手?中,竟难得?生?出些恋恋不舍的滋味来,脚下步子踟蹰着?,都?有些不愿离开?。
徐温云眨眨眼,
“…煜郎还有话吩咐么?”
李秉稹将她指尖摩挲一番,
“朕想吃那道湘南辣椒小炒肉,后来宫中的御厨也做过,却?不是?那个滋味…”
徐温云点点头,
“这个好?办。待会儿妾身就命人备好?食材,待煜郎什么时候再来,妾身就什么时候做给?煜郎吃。”
“…朕今日晚膳就要吃上。”
“好?。
妾身记住了。”
李秉稹捏捏她柔软细腻的手?心?,还是?觉得?不妥,肃着?脸一本正经道。
“还是?午膳吧。
朕晌午回来,吃热腾腾刚出锅的。”
第八十二章
“还是午膳吧。
朕晌午回来, 吃热腾腾刚出锅的。”
这?小手一牵,消减了帝王身上的杀伐之气?,倒还真透出几分家常的意味。活脱脱像是辰哥儿长大成人了, 却还在和她讨着要糖吃。
徐温云心中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也只?得耐着性子哄他,“好?,那妾身中午就给煜郎准备着。”
送走?这?尊佛。
又照料着孩子起?床用膳。
……将一切料理妥当后,徐温云这?才回主院躺下补眠,睡了约莫半个时辰, 阿燕入院禀报。
“六夫人派柳叶来传话, 想要求见夫人。”
“快请进来。”
现已?巳时三刻。
郑广松夫妇二人的死?讯约莫已?经传开,隔壁容国公府正在筹备丧事, 偶尔会传来些喧嚣之声?。
徐温云赶到花厅,就望见何宁身着素白缟衣坐在椅上, 神情憔悴,似是狠狠哭过, 眼皮肿得老高。
何宁望见她的瞬间,扶着椅背站起?身来, 眸光中隐隐泛着泪意,颤抖的嗓音中略带责怪。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通家都只?瞒着我一个, 现在倒好?,个个都撂了挑子, 死?得死?走?得走?, 独独让我收拾烂摊子。”
郑广松夫妇二人离世。
郑明存连夜远赴陕甘。
徐温云母子脱离郑家。
……现下所有的重担, 便全都落在了二房郑明华夫妇身上,何宁又是个娇养出来的,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波折,一时便觉得有些崩溃。
二人严格来说算不上真妯娌。
可?依旧不妨碍这?几年下来,在后院日夜相对?着,确生出些闺蜜情。
徐温云从未见过何宁如此哀毁骨立的模样,心中也觉得怪不落忍。有心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由?何处解释起?,只?抿唇道了句。
“……你莫要怪我才好?。”
对?于辰哥儿的身世,郑家人已?全都心知肚明,何宁几乎是最后那波晓得的。
何宁虽小事上有些糊涂,却分得清大事是非,
“哪里能怪得到你头上去?要怪也是怪他们男人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