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她并未是无心之人,晓得谁好谁歹,也能在些细枝末节处,感受得到眼?前男人的关心与爱护。
旁的不说,自她和离后,李秉稹就从未在宫中住过一日,天?天?都要在皇宫与别苑往返折回,夜夜与她相拥而眠。
单单凭此行径,徐温云便知?他心中确是没有旁人。可心中泛起的涟漪,实在遮盖不了对现状的不满。
她有时宁愿相信这就是他一时兴起,也不敢去想,这是九五至尊对她的一往情深。
可很?多时候,于情于理,她愿意给男人些真挚的回馈。
高悬着?的琉璃灯下,佳人浅笑,双颊陷下两个甜美?的梨涡,将?手中的杨柳枝羊肉,往上递了递。
“煜郎也尝尝?
不辣,新鲜得很?,没有你不喜欢的膻味,且还有种自带青草的奶香味儿,真的好吃。”
李秉稹并不习惯吃这些路边的小食,甚至并不常吃羊肉,可她这些时日来,一直不温不热,难得这么主动。
且他实在抵挡不了这晶亮的眸光。
终极是没能抵挡得过,张嘴吃了一小口。
这次换做徐温云问,
“如?何,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好吃?”
男人并未说话,只嘴角轻扬,微颔了颔首,代表他对味道?尚算满意。二人就站在川流不息的街角,一口口将?那串杨柳枝羊肉吃尽了。
李秉稹到底是个矜贵人,不喜指尖沾着?的油污,用巾帕细细擦拭……此时,正好去买酸梅汤的阿燕也回来了。
李秉稹私心想让二人单独相处,可眼?她对胞妹的婚事这般上心,还是尊重她的意思问了句,“……还跟么?”
徐温云捧着?酸梅汤,嘴角吸了口竹管,“都跟了这么久,也无未瞧出什么苗头,不跟了不跟了。”
她娇俏轻步上前,将?指尖揣进?男人的肘臂中,甜笑了声,“妾身要将?弟妹抛诸脑后,将?孩子暂且撇至一边,好好陪陪我的亲亲好煜郎。”
这女人是个鬼灵精,但凡心情略好,说起甜言蜜语来,能腻得将?人的神志都冲溃了去。
李秉稹实则是很?吃这套,欢喜得耳尖都有些微微发热,面颊也有些微微泛红。
可却还是格外?注意影响,略微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将?她的小臂推了出来,嘴角带笑,语调却刻板端肃。
“…别这般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第九十七章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被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得如璀璨银河般,灯火阑珊处,远远走过来对男女…
百姓们?望见?的瞬间, 乍然有些挪不开眼,原本还喧嚣吵闹,忽就因他们?的出现而?静寂了几分。
只见?那?男人衣饰不凡,气宇轩昂,身型高阔,踩着数盏烛光缓步而?来, 通身都自带了种不怒而?威的气概。
而?他身侧的小娘子, 清艳绝伦,娉婷袅袅, 在那?一垂首一抬眸间,既有少女的娇俏, 又有妩媚的气韵,气质高洁, 让人见?之难忘。
眼见?二人你侬我侬,温情缱绻的模样, 就知是格外恩爱的一对。
京城的夜市,另有一番火树银花的氛围。除了那?些吃食的摊贩们?散发出的烟火味儿,还有在护城河边打铁花的, 以及驯猛兽跳火圈的……
共同勾勒出了副人生百态图。
两位主子走在前头吃逛,阿燕与?随从?跟在后?头, 未过了多久, 手上就拎满了大小包裹。
徐温云此时确很惬意愉悦, 可又不禁心生忐忑,“……煜郎就这么与?我走在一起, 若被朝臣们?撞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容国公府的下堂妇,刚和离不到?半月,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当今圣上。
指不定就是因为攀上了皇帝,所以才与?郑家和离,这就是妥妥的水性杨花。
如今后?宫嫔妃不多,她约莫是费劲了心思,想要挤进?去分一杯羹呢。
……
——想都不用想,此事若是传出去,徐温云必然又是受千夫所指的那?个。
李秉稹既能与?她同站在人群喧闹处,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亦清楚她的顾虑。
现只垂眸,轻转了转指尖的翠玉扳指,眸底泛着幽光,轻道了句,
“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乱嚼舌根。”
这就显出手段雷霆万钧的好处来。
按照以往李秉稹杀尽砍尽的铁血手腕,莫说他如今只与?个已和离的女娘逛逛街,就算当真强抢了个臣妻,朝中也没?有几个人敢置喙。
且李秉稹这些年深居简出,嫌少出宫,基本上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配近身禀报公务,认得他这张脸。
而?他们?至少都是年逾三?十的年龄,行?事沉稳,晓得轻重。
李秉稹扭转过身,略带着几分温情,抬手帮理了理她垂落搅缠在一起的流苏,语调放缓,带着温情缱绻低声道。
“且你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好避讳的?如若当真被人撞见?,朕就命那?人跪匍在你裙边,给你磕头,让他唤提前唤你声娘娘。”
通常来讲,朝臣见?了宫中地位低微的嫔妃,只会唤声“小主”,至于“娘娘”,仅特指位分在嫔位以上的称呼。
由此可见?,其实?他并不打算一直让她待在别苑中,今后?终究是会安排入宫事宜,给她个位分的。
那?这个“娘娘”,究竟意指什么位分呢?
是“云嫔娘娘”?
还是“云妃娘娘”?
“云贵妃娘娘”?
……总不至于,是“皇后?娘娘”吧?
这些念头在徐温云脑中转瞬即逝。
比起钻牛角尖,将思绪陷落在那?些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上,她宁愿将心思放在眼前的美食美景。
其实?和离后?的这段日子,除了晚上疲累些,已是她近些年来,活得最自在肆意的时候了。
虽说在名义上,二人还不是夫妻,可她俨然已经过上了想象中那?种夫唱妇随,相夫教子的日子。
就算这是个梦,迟早会有破灭的那?天,她也想尽力让它能更加迤逦绵长些。
“煜郎,咱们?给辰哥儿买个物件回去吧?”
方才还说要将孩子抛诸于脑后?,可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又哪里能真正放得下呢?
就像是以往每次出门,徐温云都会念着孩子一样,这次也不例外。
李秉稹点点头,暗衬了衬,
“给他买把趁手的桃木剑吧。”
“辰哥儿已经开始练武,也该学些简单的刀剑招式比划比划,若是真刀真枪的,只怕他年龄太小,伤了自己?个儿。
买把桃木剑正好,还能驱驱邪气。”
做为一个母亲,徐温云很多时候都只考虑到?了孩子衣食住行?的部分,并不能从?男性的角度,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所以父亲这个角色,确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徐温云眉眼弯弯,笑着点头,适时给予男人夸奖,四分真心六分吹捧道,
“天菩萨,要不还得说辰哥儿有个好爹爹,我们?做女娘的,哪里能想得了这么周全?”
李秉稹晓得她多多少少有些故作奉迎,可依旧不妨碍他很吃这套。且他心中清楚得很,二人走到?现在,是极其不易的。
自重逢后?,二人的关系就格外剑拔弩张,这种紧张感,一直延续到了她入住到别苑之后。
而?现在。
她终于由那?个对他恐惧惊惶的臣妇,一点点卸下心防,开始日渐恢复往日生机,这是李秉稹乐意看到?的。
二人走到?个摊位上,上头摆着的大多都是些三到八岁孩童喜欢的玩具,摊边就摆了十数把木剑。
李秉稹格外细心,将那?些木剑一一过手,掂量过重量配比,而?后?又端高至眼前,检查顺直度,且确认剑身没?有任何凸起的木刺后?……才终于挑中了把满意的。
正在随从?上前付银子的间隙,隔壁有个卖鞋靴的摊主,眼见?他们?二人通身所饰之物都不是凡品,立即端着笑脸,热络招揽生意道。
“老爷夫人,看看鞋靴吧?
我家这靴,针脚又细又密,鞋底纳得又厚,里头还特意加了绵密的狐毛,穿着格外暖和舒适,尤其秋冬穿,正是合宜。”
二人倒也不枉费这番叫卖,凑上前瞅了眼,可摊面上摆着的这些鞋靴,若是寻常百姓穿着倒还受用,但论材质论款式……远够不上他们?对鞋靴的要求。
所以并未再理会这摊贩,徐温云略略笑笑,已示应对后?,就扭身走远了。
被那?摊贩一搅和,倒勾得李秉稹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他脚步放缓,扭头望向身侧正兴致高昂逛街的佳人。
“云儿,你确是会针线活儿的吧?”
徐温云正被前头表演吞剑的壮士吸引目光,才撒了一把铜钱,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男人身上。
现在耳旁听他这么问了一句,只随意答道。
“那?是自然,哪个女娘不会穿针捻线绣个花啊。可我志不在此,手艺算不上特别高超,远比不上珍儿能开绣坊,可是平日里缝缝补补啊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煜郎若有衣角开线啊什么的,只管交给我,保准让你满意。”
其实?宫中的绣娘手艺高超,就算有个衣裳刮破,线角开裂……也实?在用不上她过手。
且皇家御用的东西破损了,更多是直接更换,断乎没?有什么缝补之说。
所以李秉稹问她的用意并非这个。
“有一事萦绕在我心中多年,一直未曾得解……恰好云儿懂得缝补之道,那?我不得不再问一句。
绣娘的针脚功夫,理应不会在一朝一夕间轻易更改吧?”
这还用问么?
当然,肯定,绝对不能啊。
徐温云不明白堂堂九五至尊,为何连这种常识都不懂,可既他问了,也只得耐着性子回答。
她眸光熠熠,望着人群中央那?个喷火的少年,连声喊了好几声“好”以后?,才扭头对李秉稹道。
“女娘手上的绣针针脚,就同你们?男人勤学苦难的武艺是一样的,轻易无法更改。
习惯成自然嘛,改换绣法,至少都得要三?五个月起,又岂会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变得了的呢?”
李秉稹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而?后?剑眉微挑,带着略微调侃的语气,话锋一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