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 第59章

作者:许姑娘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陆云门将这些都告诉了阿柿。

  然后,他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他望着她的眼睛:“你以前说,想要留在我身边。现在,你仍然这样想吗?”

  小娘子像是生怕自己的真心表露得不够,急急地使劲点了头!

  “嗯!”

  她坚定地说:“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说完,她似乎琢磨到了小郎君话中的意思,眼睛里猛地涌出了强烈的喜悦。

  但紧接着,她又像是怕自己猜错了,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要……把我带在身边吗?”

  见少年没有否认,小娘子笑逐颜开,声音兴奋雀跃到提高了好多:“你愿意把我带在身边吗!”

  少年:“如果你想……”

  “我想!我想!”

  小娘子激动地扬起声,惊得那群狼吞虎咽吃着肉的乌鸦都“嘎嘎”叫着将爪飞离了地。

  她的脚尖也踮了起来,发髻步摇上的那只蝴蝶摇摇欲飞:我想待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答应我,我便承诺你。”

  面具后的少年静静望着她。

  他的喉间隐隐作痛,说话时如吞针刀割,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动摇。

  “只要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就总能护得住你。”

  这话有些怪,小娘子刚刚露出迷茫的目光,少年又道:“你原先的身份户籍或有不便,我会为你重新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他说:“你提过的太原王氏的庶四房,我不熟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求一个荥阳郑氏嫡房女儿的身份。”

  阿柿曾撒谎说过,上一世,陆云门为她安排了一个去路,那就是进太原王氏的庶四房、被那对独女亡故的夫妻收做义女。

  虽说太原王氏的庶四房已经凋敝多年,但毕竟顶着个太原王氏的名头,成为那家的女儿,谈不上有多富贵,但总归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足够引得世上的许多人疯一般去争抢了。

  去那里为她要一个身份,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志洁行芳的小郎君会为心爱小娘子做出的最大的破例。

  可他现在提的,居然是荥阳郑氏的嫡房女儿。

  就算家中权势在握如陆小郎君,在世族五姓的面前,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太原王氏庶四房的身份倒还好说,可荥阳郑氏的嫡房?他们家嫡房的女孩儿,可是皇亲国戚都未必能求娶得到。

  这绝不是他想要就能要到的,他一定要靠付出些极大的东西才行。

  会是什么呢?

  她还真有点好奇。

  但可惜,她已经不打算待在这里了。

  虽然对陆小郎君还没有厌倦,可金川吴家的案子已经结束,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玩了。

  她还有许多更有趣的事情要去做呢。

  不过,为了感谢陆小郎君帮她打发掉了一段原本会十分无聊的日子,她决定好好地离开,尽量不让小郎君太伤心。

  “我不在乎这些。”

  她认真地看着陆云门,字字清晰地告诉他:“身份、地位、财富、权势,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继续待在你的身边,怎样都可以。”

  小娘子的眼中,隐隐现着泪光。

  她后撤一步,无比正色地向少年行了一个极郑重的礼。

  “承君真心,必不相负!”

第51章

  51

  承君真心,必不相负。

  夜深时分,陆云门在睡沉了的阿柿的屋外静静站了许久,转身走出她的院子。

  在他踏出院门时,李群青的四名亲信兵卫登时以拇指推剑出鞘!

  待看清是他后,四人又立时将剑光收起,向少年稍一行礼,随即悄无声息匿回黑夜,继续看守着屋子。

  少年神色无悲无喜,继续向前走着,踩过已经落了满地、将道路铺成金黄一片的桂花,拐向李府一座仍旧燃着灯火的芭蕉小院。

  小院四周,也立着凛凛兵卫。

  即便那些兵卫在看清少年面孔、又看到他腰间蹀躞悬挂的龟袋时恭敬退开,也能在他们的动作中听到兵戈碰撞之音。

  肃杀之意,弥漫遍地。

  李群青不再是那个不被人重视贬谪县令。他如今恢复高位,又成了圣人面前的肱股之臣,每一句话都举足若轻。曾经害过他的、对他落井下石的,每一个人都应当胆寒。

  此时,他又刚刚在良王吴京元妄图求谋太子位时呈上了对他十分不利的罪证,自然又惹得一群人对他恨之入骨,正是最危机四伏的时候,周围有再多的护卫兵士都不为过。

  但李群青对少年却没有丝毫提防,他所在的小院,少年连通报也不必、随意便可长驱直入。

  就这样,松竹般的少年披着银月步入门扉,径直走向左廊深处的一间厢屋。

  但在那间屋子的门口,他却正好见到恩师同一名医官双双合门退出。

  看到陆云门,李群青打了个“此时不便出声”的手势,引他一起去了院子另一侧的书房。

  “……他服药后已经睡着了。”

  在书房坐定,李群青这才向少年说道,“这些日子,他奔波逃亡,时时警醒,终日不安,未曾安稳睡过。方才,我看他难得安睡,就自作主张,没让你进屋。”

  “多谢老师。”

  少年叉手行礼,随后看向医官:“那名病人,身体如何?”

  医官看向李群青,见国老颔首,他便如实向小郎君道:“病人心神损耗甚重,身体也早已虚弱不堪,全凭心中一根弦紧绷撑着,如今那弦骤然松开,人便顿时没了精气,需得好好休养调息。身上的几处伤,多是皮肉伤,按时上药便无大碍,但脚上的烂伤……受伤后未及时医治,还不断奔波,伤上加伤,若上药后不见好转,只怕要刮骨去腐,到时便是灌入麻沸药汤,也要再遭些罪了。”

  听到好友如此,少年胸中痛恸。

  他沉默地送走医官,垂首站回到了李群青的面前。

  师生二人久久未言,屋中只余窗外芭蕉被风吹打的纷乱声响。

  半晌,李群青先出了声。

  “小陆啊。”

  他看着少年手腕上仍旧戴着的栀子花串,历经风霜的面容和眼中都是看破了一切、却仍旧和蔼宽厚的笑。

  待看到少年抬起的微红眼眸,他顿了顿,又带着理解与疼惜地笑叹了一声:“小陆啊。”

  “学生……”

  被恩师这样一叹,少年喉间轻哽,“学生有愧。”

  在他走进杂耍帐篷、找到她的那一刻,他本应当将腰间匕首抵上她的喉间,将她编织的谎言一一撕破。

  可当他看到她踮着脚、努力伸手向空中抓着时,他想到的,却只是要帮她抓住天上落下的一朵花。

  也许在那时,他的心就已经为他做好决定了。

  又或许,是在那之前,他见到了扮做僧人的汪苍水,得知她根本就不是汪苍水的亲人,在对她的一切猜疑尘埃落定、知道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却怔怔地握住她笑着为他系在腕上的栀子花串、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它用力扯下时,他就再也没找不出任何借口地彻底明白,他对她的照拂,对她的在意,早就不是因为她是汪苍水的甥女,不是因为她身份存疑所以需要他时刻看守。

  他只是,想要看着她。

  “我已经知道她满口谎言,知道她虚伪恶劣,知道她带着满腹的阴谋算计来到我身边……可我想要留下她。我知道我至交好友悲惨至此,与她背后的势力必定脱不开干系,可我还是……”少年咬着牙,剖开心,只觉全身筋折骨痛,“想要留下她。”

  陆云门从来没有说过“想要”什么。

  他过惯了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日子,对世间的一切无欲无求、可有可无,不喜欢,也不讨厌。

  总是那样超然,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李群青才觉得更加心疼。

  为什么把他拉进红尘的,偏偏是一场谎言?

  少年却坦然了。

  即便痛苦,他还是认清了也承认了自己的贪念。

  “老师。”

  他望着李群青。

  “我向她承诺,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会护她周全。她答应我了。”

  她说了,承君真心,必不相负。

  李群青看着少年意定的目光,竟也有些拿不准该如何是好。

  一个骗子的应许,如何能信?

  可如果陆云门就是想要,那便是让他如意一回,又有什么关系。

  李群青问:“你同她说破了她的谎言吗?”

  少年:“没有。”

  李群青便了然了:“你不想戳破,想要继续,想要维持现状,这不是什么难事。这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只要你想,她可以只是阿柿。可这样一来,你就要从此活在猜疑中。她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你去怀疑她是不是在骗你。这一点,你想清楚了吗?”

  “我知道,她是骗子。我也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也许都是假的。但我想赌一把。”

  说这话时,少年的眼中仍有星芒。

  “她如果仅是为了金川吴家的案子而来,如今,她便没了继续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一定会找时机脱身。只要她不离开,我就当她是为了我留下。只要她留下,我就不疑她。”

  在李群青眼中,这事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阿柿机敏过人,满嘴谎言却从无丝毫慌张,对他府中人事了如指掌,对陆云门更是一清二楚。

  这样的小娘子,绝不是寻寻常常的地方能出来的。她的背后,还不知站着怎样的洪水猛兽。将她留在身边,永远都有隐患。

  但这些,他的这个学生又何尝会不知呢?

  清楚一切,明白后果,还愿意去赌。

  他这个做老师的,实在无法忍心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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