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57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想起这些纯粹是因为对比之下,发现顾衍誉对林有悔始终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更为戒备,哪怕有时二位眼神瞅着有些许纠缠不清,顾衍誉似在恍惚。

  大概顾衍誉自己也没察觉过这个习惯,所以她没有在这点上伪装。秦绝又想,也许她知道,但是她懒得装。

  晓得她心里有数,秦绝的担忧稍有缓解。本来嘛,姓顾的怎么会犯傻?

  心态一变,再听林有悔的夜半吹笛,又不觉得像闹鬼了,反而能客观欣赏一下。

  不过当他看到顾衍誉大半夜还要走出去接这一招,忽然觉得姓顾的过得不太容易。

  顾衍誉此刻很想杀人。

  她的牙根很痒,让她想去咬碎一些什么东西。

  像,真是太像了,这是戴珺常吹的曲子。

  顾衍誉喜欢听他吹笛,还喜欢一曲终了、他放下笛子温和看向她的那个瞬间,如蒙面的神祇在她眼前揭下面纱,顾衍誉为此痴迷不已。

  她知道这是势在必行的冒险,无论戴珺还是她,他们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所以必须接受这样的分离。

  然而这份清醒没有使她平静,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长满了荒草。

  她可以联系沈万千的,在沿途任一家背后有沈氏的铺子里留下讯号,有戴珺的消息就会立刻有人告诉她。

  但这样会引起怀疑,也许还会害了他。

  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打算去联系。

  她还明白,没有消息或许是好事,至少代表他没出大事。

  可她抑制不住会去想,他还好吗?他是否安全,他是否有温暖干燥的地方睡觉,他会不会……也很想她?

  她从前看戴珺总是很像隔海看一尊神女像,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走得那么近,一切又变得那么好。

  顾衍誉有时分不清自己是先想成为他,再爱上他,还是先爱上他、看到他的好,才想要变成他。

  但她很确定,已经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他会怎么样。

  顾衍誉忽然间委屈得要命。

  真想杀光这个世界上的暴君和独夫,杀光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人,然后在那个理想化的清平世界里,她就可以无忧无虑趴在戴珺的胸口,流流口水什么的。

  顾衍誉走出自己房间循笛音而去时,面色沉凝,一张脸冷得吓人。

  她站在林有悔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瞳孔里都燃着火。

  愤怒和欲念有时看上去很像。

  林有悔目光勾住她,嘴角噙着一点笑。妙目流盼,笛音未停。

  他一曲终了,笛子还未完全放下时,顾衍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他不躲,似乎也不意外,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奇异的光彩,有故作的柔弱可欺,有带着兴味的挑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彼此什么也没说,然而此番四目相对,却都非常清楚对方的意图——

  一场事先被安排好的偶遇和相互接近,到了该摊牌的时候。

  顾衍誉似乎终于厌倦于这样的暧昧试探,眼中杀气毕现:“你不配学他。”

  “生气了。”他眼里水汪汪的,笑容纯真甜美,甚至带着雀跃,“是因为你终于快分不清了么?”

  顾衍誉抿唇,手上越发用力。

  被扼住的喉咙使他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然而这种情形并未使他自觉落在下风,眼里还是快乐的:“你是气我,演得太真,还,还是,气你自己快要分不清?”

  “以为我不敢杀你?”顾衍誉的声音不高,听来却令人生寒。

  他只是笑,收敛了带着挑衅的注视,目光渐渐变得柔和,那样温润而哀伤,像极了……

  顾衍誉眼底泛起红,她像被什么踩中尾巴,狼狈地一松手。

  林有悔呛咳不止,却止不住笑,他开怀极了。

  顾衍誉搡开他之后,大马金刀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自顾自生起闷气。

  美丽精致的少年人笑够了,转动轮椅到她身边停下,纯真的眼中有怜悯,将郁闷的顾衍誉细细打量,半晌他被蛊惑似的,轻言道:“心软又可爱。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顾衍誉红着眼扭头瞪他。

  他很稚气地缩了下脑袋,委屈嘟哝:“我还是第一次对谁这样掏心呢。就算你不喜欢我,至少也给个温柔一点的反应嘛。”

  顾衍誉面色逐渐收敛,冷淡道:“一个连真名都不肯说的人,有什么资格向别人要这些?”

  他一歪脑袋:“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顾衍誉瞳孔微缩。

  他像是好奇心十足的小孩儿,全然没有接收到顾衍誉眼中的煞气一般:“猜到啦?说出来,让我听听对不对。”

  顾衍誉定定瞧着他,那种脊背生寒的感觉又来了。

  理论上每个人在你面前展现天真快活的时候,画面都该是动人的。但倘若是一条毒蛇,绕着你天真快活地吐信子呢?

  此人自己的功夫深浅不说,如果她真对他下手,他的手下恐怕会在她伤到他之前将她一招毙命。

  顾衍誉深吸一口气,换了神色,轻悠悠地问:“为什么不装了?”

  “你也装不下去了嘛。没意思了,那我们来玩下一个游戏吧~说出我的名字来,猜对了,我会给你奖励。”

第199章 “嫁给我”

  顾衍誉转身就走,没有买账他的“游戏”。

  不过没走成,因为衣角被人拉住了。

  身后响起少年人低低的声音:“姐姐。我冷。”

  起风了。

  顾衍誉出门在外穿的是方便行动的衣服,不似裙装轻飘飘,能被吹得上下翻飞,风过时带起的摆动幅度很小。倒是她的发带极轻,在风中飞舞如盛放的花朵,簪在她乌黑的长发旁。

  顾衍誉没有回头,林有悔轻轻地说:“风很大,推我进屋好吗?”

  他捏着她的衣角没有松开,带上了蛊惑意味:“我知道很多事。都演到这里了,不听一听,岂不是很可惜?”

  顾衍誉能屈能伸,没多讨价还价一句,就推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把他推进去,顾衍誉自己在对着门的椅子上坐下。

  少年笑容明媚,眼里有小猫似的得意:“推我过门槛的时候你很小心,没有磕绊。”

  顾衍誉简直懒得说他,她勒了一下袖子,雪白的半截小臂露出来,奈何晚上确实有点冷,她没耍成这个酷,自己又给袖子拽拽放下了。

  顾衍誉对他这份高兴感到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没忍住:“我身强力壮,不至于推个人进门都够呛。而且我是个人,不会在这样的事上为难你。”

  不管他是不是恶人,欺负一个腿脚有疾的人不能自己走路,有什么可得意的,她不会干。

  少年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静静盯着顾衍誉,轻柔道:“叫出我的名字,我有很棒的礼物给你。”

  顾衍誉打量这张说变就变的脸,没有接茬的意思。

  “真叫人伤心,你甚至不问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顾衍誉眨了一下眼,没有了故作的恍惚,眼前人与戴珺,从来就不是同一种人,她很清醒。她只是决定不装了。

  少年轻笑一声,神色也一正,原先被他小心收拢的傲气不加掩饰地展现。骄矜而轻慢,顾衍誉想,是这样的,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有意接近你?”

  “一开始。”她说,“一个有腿疾又羞于示人的人,会更愿意坐在马车里,让他的手下端上水食,不会像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出现,却又表现得被人看一眼都害羞。”

  他眼里含笑:“就不能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出去透透气,半路又后悔了么?”

  顾衍誉不接茬,目光扫过他的衣料:“莲花丝,对么?”

  他看向顾衍誉,纯良而无辜。

  顾衍誉道:“作为佞臣之女被骂了这么多年,这种衣裳我只有一件。如此昂贵容易刮花的东西,我不在路上穿。”

  那一件还是倒霉的聂泓景所赠。

  但人都是手下败将了,东西没罪,顾衍誉便心无芥蒂地收下。

  读出顾衍誉言语中的谴责意味,他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我也不想的,可是其他衣料会磨破我的皮肤。”

  他就在眼前,那神情却缥缈得像隔着一层云雾,叫人不知该说是得意还是自嘲:“我就是被这样养大的,这不是我的选择。”

  顾衍誉表情空白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自幼就穿着莲花丝做的衣裳,他看到这种料子时会想它很昂贵,还是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理所应当的?

  “恁爹的……真有钱。”

  顾衍誉忽然觉得如此太极很没意思,她敛着眉,打量他时露出一点倦怠和复杂——

  “王潜。”

  被叫到这个名字瞬间,少年的眼中发亮。似乎他自己都没理清该是什么心态,一瞬间的眸光锐利,然后变得兴致勃勃。

  顾衍誉:“亢龙有悔是假的,潜龙勿用才是真的吧?你比我小,应当出生在王国舅被刺杀之后,你是王家那个很少露面的医道天才。新的家主叫这个名字,说明你的家族没有打算收手,也没有觉出任何不该,只是觉得运势不济,要韬光养晦,告诉后人行事该更小心。”

  杀气与兴味在他眼中交替,他眼中兴奋得好像燃着火,待顾衍誉将话说完,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真喜欢你。”

  顾衍誉毫无预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莲花丝织成的料子柔滑得几乎捉不住:“耍别人很好玩儿么?我的丈夫生死未卜,你这样接近我,还一直在阻挠我去合芜,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他伸手要去摸顾衍誉的颈侧,那里有一道很小的刀伤,是他们最近遇袭时造成的。

  顾衍誉冷冷躲开了王潜的触碰。

  少年人的手在虚空之中尴尬地顿了顿,又轻轻收回。

  “好吧,姐姐,其实……我是为你好呢。”

  “我能有什么目的呢?我都要离开了。”他语气有些凉,但听来也没有觉得十分可惜,“得益于你们的‘努力’,我们有很多在庆国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舒台事发之后,河道上的利润大打折扣。其他影响也不可谓少,就说打着王徵徽记的琴,原本三个月能给我赚回这个数呢。”他比了个手势,顾衍誉倒抽一口气。

  王潜轻叹:“那就唯有断尾求生,找个新的地方开始。”

  “你说得好像我们拿走了你生来该得的东西。”

  王潜粲然一笑:“不要对我那么无情,这样冷冰冰的眼神太叫人伤心了。我不喜欢纷争的。本来大家可以商量着把钱赚了。一桩生意里十分利,我不在乎自己得几分,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你想拿走五分也好,七分也好,有一分留给我,不也是和和气气的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顾衍誉眯眼:“商量着把钱赚了,是指你生来穿莲花丝,而被吸血的平民无立锥之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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