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22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居斯彦:“那对我们很不利。我的将军和我来此,是要给雅克苏带回去和平,带回去喘息之机。我知道你们的朝廷并不是一条心,皇帝和臣子不是一条心,臣子和臣子也不是一条心。”

  顾衍誉听着,心说这样的事连外族人都看在眼里,可真是……

  但居斯彦显然不是为了对此发表什么评价,他说的是:“雅克苏不想卷进你们的战争里,与我同行的将军是雅克苏的英雄,你的兄长对庆国有功,我的将军也对雅克苏有功。这不容他人曲解。而如果你们的皇帝真的相信了这件事,轻则我的将军受辱,重则,雅克苏会再一次被他当做敌人。”

  顾衍誉沉默了片刻:“可是你找我能怎么样呢?”

  居斯彦看向她:“我们入住驿馆的第一天,就有人偷走了赫连的刀鞘。”

  “刀鞘?”

  于是居斯彦告诉了她,赫连城那把刀鞘的由来:“刀鞘遗失后,赫连为此很是伤心。幸得你的兄长将之寻回,还重金寻工匠修复好,在停战后还给了赫连。”

  “私底下,还是摆在了明面上?”这是关键,居斯彦似乎为她问出这一句感到了欣慰。

  而后他看着她,眼里也有点愁:“若说是私下,其实也没避着旁人,各有军中将士看到。若说是明面,倒不是以你们大庆将军的身份来展示和平的决心,只是当做朋友间的赠予。”

  “……”

  顾衍誉第一个念头是,这确实是她哥能做出来的事。

  第二个念头是,她哥哥是个笨蛋。

  这事尴尬在于,两军交战,敌方的兵器象征意味太浓,很可能还饮过自己同胞的血,若能缴获,通常只作为战利品。这刀鞘,它也可算是兵器的一部分。若顾衍铭私下还回去,赫连城悄悄领个人情,没有人知道也罢;若干脆高调一点,当做是庆国展示大国维护和平的胸襟也好。最不能的就是当做私人往来,这是把话柄送到有心人手里。

  她眉头微蹙,看向居斯彦:“长老来找我说这番话,想必是知道这赠还刀鞘的事不大合适,可大可小,容易被有心人往歪了解读。当初怎么也不拦一拦?”

  居斯彦叹气:“很遗憾,我的将军同你的哥哥一样纯善,没有把这当做一件了不得的事。他只是感念令兄的仁义。直到刀鞘被偷走,在下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两人相看一眼,几乎要同时再叹一口气。

  顾衍誉想到了一句古话,“卧龙和凤雏从不单独出现”。

  她还在沉默,居斯彦说:“但无论我们想怎么找补都来不及了,刀鞘被偷走,意味着有人已经要采取行动,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下一步是什么呢?揭发,检举,还是构陷?所以我不得不来找你。不希望我们拼了命争取来的和平,因你们朝廷内部的斗争而毁灭。”

  顾衍誉看着他,所有神情都慢慢收敛,最后变成了一种很轻的忧愁。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而不近人情,口中说的和眼中流露的仿佛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可我不在乎你们的和平。你想找我做事,我只问对顾家有什么好处。”

  她越发平静:“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但事先说好,你们部族那些牧民的生死,都打动不了我,也与我无关。”

  居斯彦对上她的目光,开口说的是:“你还不明白么?这件事里,只有我们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我和我所效忠的君主,花了近三年才结束了大王子所挑起的疯狂战争。雅克苏已经耗不起了,身在王帐中的人不懂饥寒,但那些牧民,已走到穷途末路。而若有人借此构陷顾家与外族互通,不会只止于你的兄长与我的将军这一点不合适的私交。庆国朝堂的事,你比我更明白。对方会把这物证引向何处还未可知,到时候你们顾家名誉有损,勾连外族是什么罪不用我说。而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喘息之机也许又会化为泡影。若我们不站在一起,早做打算,或许双方都会深陷其中。那时你再后悔今日没有听我这番话,只怕就来不及了。”

  顾衍誉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你说的事太过惊骇,我做不了决定。也不会轻易承诺你什么,我要回家与我的父亲商量,再做定夺。”

  在她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忽然拉住了居斯彦的衣角,眼里有几分别样的意味,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在我的父亲答应之前,我不会再见你,长老大人就在驿馆安心待着吧。陵阳与雅克苏风光不同,得闲也可多出来看看,几日后还有庆国的灯会,错过了可惜。”

第44章 “你同他之间,相互很信任么?”“人挺好看,瞧着顺眼”

  顾衍誉知道,这件事其实在她说与顾禹柏之前,就会有人原原本本向她老爹转述一遍,因为她背离了顾禹柏不准接触使臣的要求。但她还是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了一次,连居斯彦提到吴三思这样的细节也没含混过去,但未能在顾禹柏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顾禹柏问:“你为什么觉得他可信?”

  顾衍誉:“无所谓可不可信。若有人拿着物证检举了顾家,那他说的就没错。”

  顾禹柏:“可誉儿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跟别人合作做戏?你同他之间,相互很信任么?”

  顾衍誉选择了最混蛋的一种说法,她笑了一声,后又收住:“人挺好看的,瞧着顺眼。”

  她说:“他的来意真假不重要,但哥哥赠还刀鞘是真,这事如果被拿出来做文章,总不会简单了结。居斯彦说的不无道理。如果不放心,喂点毒便是,他若真有自己说的那么深明大义,只为议和顺利进行,当然会为了争取顾家的合作自愿饮毒。”

  顾禹柏若有所思:“誉儿,是会分辨男子好看与否的年纪了。”

  “好看的谁不喜欢,但干净的难得,”她说,“在陵阳见过不少得了脏病的贵人,想起来还是有点吃不下饭。”

  顾禹柏露出一个笑意,像听到什么招笑的孩子话:“真遇到喜欢的你就自己玩着吧,玩腻了处理得小心一点,别往外传出什么不该传的就是。”

  “好呀。”顾衍誉心想,可是你自己会为亡故的顾怀璧片叶不沾,一心只念她一个人。但教我的都是些什么。

  她接着问:“那我该如何答复这位长老呢?”

  顾禹柏:“不着急。先等等看,刀鞘是谁拿走的。”

  这个答案来得很快,对方显然也没想藏。

  瑞王带着东西进了宫,下朝之后面见了皇上。

  皇上很快单独召见了顾家父子,把刀鞘呈在顾衍铭面前。顾衍铭当场没有半分否认,坦荡承认了跟赫连城的那点往来,还要为赫连城讨回那把刀鞘。据说皇帝脸色不大好,打发顾衍铭回来了,但刀鞘没给他。

  顾家父子回到府中,两人神情看来都不大愉快,问了才知道是顾禹柏告诉长子他不该当着圣上的面要回那把刀鞘,但顾衍铭觉得自己没错。

  他提起这事依然忿忿不平,他并不知道暗中发生了什么,只觉这一切来得荒谬:“赫连他们不是战争的发起者,而是结束战争的人。此番为议和而来,却被人这样构陷,怎能不心寒?若皇上觉得此事是真,要就此彻查,把那刀鞘当作物证,那我这个干系最大的人应该被收监关押。若皇上也把这看作无稽之谈,又怎么能扣住别人亡母所制的刀鞘?还是用这样不光明的手段得来。”

  顾太尉出声:“在考虑他们之前,你该想想你自己。与赫连城的往来合适么?”

  顾衍铭被他一斥责,稍微平复了一下正在气头上的心:“可是爹,我同圣上说得清清楚楚,修复刀鞘赠回他是真,但那是停战之后的事。赫连并不想打仗,若他残暴好战,想借同袍的尸骸积累自己在军中的名望,我们双方的损失岂止于今日这些?再者,我同赫连即便相互欣赏,就能等同于里通外国么?漠北之战我们得胜,雅克苏来使称臣,于国家利益无损,到底为什么这样一点小事会被抓住大做文章?”

  顾禹柏不耐:“不必问别人为什么大做文章,把柄是你自己留下的。”

  “可是父亲,”他就那样看着顾禹柏,直勾勾的,比之方才的愤怒,似乎困惑和伤心更多,“难道我在漠北的这些年,我亲眼看着离开的那些人,我亲手收敛的同胞骸骨……这一切,难道都……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是一场被捏造的战争吗?”

  顾禹柏无动于衷。

  顾衍铭直摇头:“若我们自己就能决定继续战争还是结束战争,漠北早就没有了战事!”

  顾衍誉按住了他的肩膀,慢吞吞地开口,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哥哥不用动气,实在是此事中,顾家的位置尴尬。这么多年战争的投入和将士死伤,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中间到底谁得了好处不是很明显么?”

  顾衍铭看着她,眼中写满悲愤,顾禹柏神色晦暗不明。

  顾衍铭几乎是负气了:“若圣上真的疑心至此,那该将我囚禁起来,何必只召我去问些不疼不痒的话!”

  “兹事体大,皇上不会大张旗鼓地调查,那会使得军心动摇。若太尉之子的军功都是勾连外族得来的,那庆国的国防岂不如同笑话?即便对手有铁证如山,这样的事会不会被公诸天下都不好说,可能只落个秘密处决,”顾衍誉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哥哥生气委屈正常,叫人看见这份委屈也很对,只是心里不要太为此挂怀,以免伤身。这只是个开始,必定还有后招,还要打起精神。”

  顾衍铭也随着她和缓的语气慢慢平静下来,问她:“誉儿,你是说……他们还会做别的?”

  顾衍誉看了一眼顾太尉,再回答他:“是。哥哥若是有心,要找一些身手好、靠得住的人,去保护两位来使的安全。”

  顾衍铭一惊:“你是说……他们不仅想诬陷我们,还有可能对赫连他们下手?”

  顾衍誉有一点冷淡的笑意:“在漠北打的仗问心无愧,真要查起来,还能找出什么切实的证据么?他们冒此风险,一定不是为了一无所获,最后不了了之。使臣很关键,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顾衍铭听完急急奔出府去。

  顾衍誉看着他的背影,轻叹:“哥哥是真的伤了心。”

  顾太尉捏着茶杯盖的手都没动过:“我说他的话重了么?”

  顾衍誉:“真说给哥哥听的,就重了。兄长本性如此,至善至纯,有不忿和委屈都在情理之中。但若为激他生气伤心,演给旁人看,那很应当。不止这物证,城中流言也日盛,顾家如果还不动气,倒显蹊跷。”

  顾禹柏表情松缓些许。

  顾衍誉忽然开口:“可是爹,我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疯成这样。前些日子,严槿可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呢。怎么一晃眼,就开始如此冒险行事?若此一击不成,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顾禹柏看了她一眼:“严槿哪怕蛰伏也不代表他不想动心思,只是没有机会。若一击不成……你自己也会说,他们如此冒险定有后招。”

  “我没有想出他们打算怎么下手。刀鞘一呈上去,他们已然得罪了雅克苏的重臣,也得罪了顾家,风险不可谓不小,可这么一点东西,又并不能重创顾家。难不成……”顾衍誉想了想,觑着亲爹的表情,“他们查到了别的什么证据吗?”

  顾禹柏目光落在她脸上:“誉儿以为,会有什么证据呢?”

  顾衍誉收敛神情:“也是……本就捕风捉影,何来证据一说。”

  顾禹柏问:“若换了你在严家的位置,只有这一把刀鞘,接下来如何做?”

  顾衍誉:“刚刚与哥哥说的就是我内心所想,若对方要无中生有,唯一再能做文章的……就是使臣了。”

  顾禹柏没有开言。

  顾衍誉继续说下去:“若顾家勾连雅克苏主帅是真,此事一旦被撞破,定然恐慌非常,保不准会急于把跟自己合谋的人灭口。而此时赫连城与居斯彦恰巧就在陵阳城中,依顾家在此的势力,想让他们开不了口,此事死无对证就太简单了。”

  顾禹柏:“不错,使臣一旦出事,被栽赃成顾家所为,到时候就算漠北战事的真假皇上不想再查,心里也会留个疙瘩。且此事定会影响议和,这一遭也会叫顾家吃不了兜着走。”

  顾衍誉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如果真想让顾家背这个黑锅,那他们下一步很可能是来找我。毕竟,顾家没有比我看上去更好拿捏的人了。”

  顾禹柏哼笑一声,是满意的意思。

  而顾家父女预料中的下一步,说来就来,事情的发展几乎照着二位的预想展开。

  顾衍誉在聚贤阁的雅间喝个茶,都能听到隔壁有人高声议论。

  一人说顾将军勾连外族,人证物证俱在,已被呈送皇帝。一人说哎呀,你那是老黄历了,最近的消息没听到么?瑞王爷都后悔了,说自己是被利用的。其实顾家无辜,是那外族长老有意捏造此事。

  接着有更多人参与进来:“您这话说的,长老也是雅克苏的人,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听说么?雅克苏那神殿里的人与王帐里的人不是一条心。长老有自己的主子,跟这位主帅不穿一条裤子。”

  “这个我倒是知道,那赫连城从前在大王子麾下效力,长老廷支持的是他弟弟,兄弟俩已经你死我活。二王子掌权后,大王子还下落不明呢,新王怎么能让那个主帅的位置坐稳?”

  “可他们斗他们的,把顾家卷进去干什么?还非得把事闹到大庆朝堂上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若是刚打完了仗就料理掉主帅,如何服众?借这个机会,攀咬上庆国的将军,如果惹恼了咱们大庆……回头就说不得不处置了他们那个主帅来给庆国一个交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那这顾将军也太冤了。皇上还碍于是来使的身份,议和尚未落定时,对这两位既不好明着调查,也不好关起来,这么一阵阵的风,得吹到什么时候?顾将军这是无妄之灾。”

  “如果换了我是姓顾的,非得宰了那长老不可。”

  顾衍誉听了,心情很好地弯起嘴角,这比她想象中还来得直白。

  她不免腹诽,你们怎么不干脆来个人,当面指挥我去杀居斯彦算了。这算暗示么?这比明示还要明。她还有闲心揣测了一下,为什么这些人编排的时候没给她吹风去找赫连城麻烦,细想可能觉得她看起来没有那个本事,赫连城难杀,而弄死一个整天在神殿里念经祈福的长老,似乎还在顾三儿能力范围内。

  于是她很配合地愿者上钩,毫无预兆地把茶盘打翻在地,花瓶茶杯砸得遍地都是。那掌柜等她发完了邪火才颤巍巍过来,问顾三公子可是有什么不满。顾衍誉言语中全是不耐烦:“砸了多少都记在账上,现在滚开,别挡我的路。”

  顾衍誉踹开了隔壁那扇门。

第45章 小顾表演一个愿者上钩

  隔壁的里间坐了四五个男人,因为顾衍誉这一踹,都一脸惊恐看过来。

  顾衍誉心中豁亮,这些人她大部分从未接触过,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他们是谁。

  紫衣的那个姓林,潜溪人士,下巴上一道疤,是小时候放牛摔下去的时候磕的,家中卖豆腐的老母亲和姐姐供出了这么一个“才子”,到了陵阳领了官职,搭上了严家。黑衣的那个更招她笑了,这人就是当日在倚翠楼里为巴结建安侯打过她的人之一,虽然是个小卒,但顾衍誉记得住他的脸。剩下的几位她也对来历门儿清。他们今日在此,只有一个目的——给顾衍誉煽风点火。

  顾衍誉也没辜负这份期待,揪了那姓林的衣领来:“你们刚刚议论什么?说什么是长老在背后陷害顾家?”

  这几位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敢开口。显然演戏的分寸也把握挺好。

  顾衍誉抄起一个花瓶,握住了瓶颈,把花瓶肚往桌上狠狠一磕,瓷器碎裂的声响在这小房间里瞬间爆开,震得人耳膜发疼,但她眼也没眨,用那尖锐的断裂处直指姓林的脖子:“问你话不懂回话么?刚刚我听得清楚,别想在我面前混过去。”

  姓林的似乎被吓得不行:“哎哟三公子,可不是下官不说,这是明摆着的,外面都传开的事,就连您的父兄,也必然是知情的,到底要下官说什么呢?”

  顾衍誉露出困惑神色来:“知情?人人知情我兄长无辜的话,还轮到你们在此多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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