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岁庭衡没?有?说话。
“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又是?未来的大隆皇帝,当然是?她心目中最合适最有?用的人选。”岁瑞璟嘲讽道:“我的好侄儿,可不要随随便便成为一个女人的利用工具。”
“皇叔。”等他?说完这些,岁庭衡徐徐开?口:“你?只是?郡王,见到孤为何不拜?”
第45章 桃干
“见?过……”岁瑞璟双手交握作揖,僵硬地弯下腰:“见?过太子殿下。”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岁庭衡时,如此?郑重的行礼。
屈辱与羞耻,还有?说不出的愤怒与不甘,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全?都归于了平静。
在他记忆里,岁庭衡的样子是模糊的。
被欺负的,沉默无声的,坐在角落无人搭理的……
唯独没有?高高在上的。
岁庭衡转身上了马车,夕阳的余晖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许久后?,岁瑞璟站直身体,愣怔地看着云家大?门?出神,许久后?转身离开?。
天空中夕阳很?美,热了一天的人从屋里钻了出来,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岁瑞璟挥退跟在他身后?的长随,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中。
“宁王殿下。”一辆马车停在他旁边,南淮从马车上下来,主动向他示好。
“南胥国的王孙?”岁瑞璟打量他一眼,迈开?脚绕开?南淮继续往前走。
“在下见?王爷心情?似乎不太好,不如由?在下做东,请王爷……”
“你?一个弹丸小国的王孙,有?何资格邀请本王?”岁瑞璟不屑冷笑,他确实是落魄了,但还轮不到这种玩意儿在他面前献殷勤。
说完他看也?不看南淮,傲慢地转身离开?。
被岁瑞璟当街瞧不起,南淮怎么也?没有?料到,宁王的态度如此?恶劣。他在大?街上愣了大?半晌,才回过神来。
早就听说宁王任性张扬,没想?到这么不客气。
皇后?听说有?人想?要?害拂衣,第二天一早就把她接进宫里。皇帝下了朝以后?,带着太子也?来了昭阳宫。
“不用行礼,好好坐着。”皇帝没让拂衣起身给他行礼,开?口道:“此?事我已经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办理,定让这些刺客有?来无回。”
“陛下,大?理寺与刑部终究人手有?限,京城这么大?,歹人扮作普通人,大?理寺与刑部的人也?不能?全?部认出来。”拂衣抬头对岁庭衡笑了笑,继续对皇帝道:“臣女有?个好主意,就算抓不住幕后?主使,也?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什么办法?”皇帝对拂衣满脑子的小手段十分好奇。
“没有?人能?比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更熟悉身边的人了。”拂衣眨了眨眼:“陛下,我们何不从此?处下手?”
“你?是说……”皇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朕明白了!”
当天下午,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听说了一件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有?敌国派人潜伏到我们京城,扮作普通人杀我们大?隆人。”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外国的国师算出我们大?隆国运昌隆,他们想?趁机坏我们的国运。杀人放火,盗人祖坟,无恶不作。”
“昨天下午好多穿盔甲的人在商铺查找犯人,难道找的就是他们?”
“难怪我昨天晾在外面的萝卜干没了,说不定也?是这些人偷的。”
短短两三日,京城百姓人人自危,还真帮官府的揪出不少形迹可?疑的人,举报的人也?得了赏银。
这下百姓更积极了,看谁都像行走的银子。
一时间京城里小偷小摸的行为都变少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里。
“果然还是群众的力?量大?。”皇帝坐在前往长央行宫的马车里,翻阅着手中的抓捕名单,笑得十分高兴:“连逃窜十多年的江洋大?盗都被抓了出来,咱们大?隆的百姓,各个都是人才啊。”
岁庭衡正在研究棋盘上的棋局,没接皇帝的话茬。
“朕看着这黑黑白白的玩意儿就头疼。”皇帝摆手:“要?不你?回自己马车上慢慢研究?”
“儿臣的马车上热。”
“热?”皇帝惊讶:“殿中省如此?大?胆,竟然敢克扣你?的冰?”
“没有?克扣。”岁庭衡翻了一页棋谱:“儿臣见?一路上又闷又热,把冰分给几位随行大?臣家的女眷,女子家娇弱,热出毛病来不好。”
皇帝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好半天才啧了一声。
“父皇有?异议?”岁庭衡指尖夹着棋子,抬头看着皇帝:“送赏的人还没走远,要?不儿臣把他们叫回来?”
“算了,帝王车架这么宽敞,多你?一个也?不算多。”皇帝扯了一下身上的龙袍,毫无仪态地擦汗:“钦天监说明夜有?雨,等雨下来,京城里应该能?凉爽不少。”
他看了看儿子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一丝不乱的头发,把冰盆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儿子不怕热,他怕啊。
拂衣抱着太监送来的冰盆,舒服得叹息一声:“娘亲,我们快把水果放进来冰镇一会儿。”
“不要?贪凉。”柳琼枝见她抱着冰盆不放,把她怀里的冰盆拿走:“别抱在怀里。”
云家今年才回京,所以没有?像别人家那样,提前在地窖中存冰。马车里又闷又热,太监送来的这盆冰当真是及时雨。
陛下向来节省,今日倒是难得大方。
“你?住的地方离陛下皇后?很?近,府中的下人不方便过去伺候,你?要?多加注意。”
“放心吧,娘亲,女儿对行宫熟悉得很?。”
马车在路上行了七八个时辰,直到后?半夜才抵达长央行宫。
长央行宫灯火辉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拂衣这次仍旧住进了怡安居。
这是她以往来长央宫常住的地方,风景优美,位置极佳,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时隔三年再住进这个地方,拂衣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屋里摆设已经大?变样,但是她曾经用过的弓与佩剑却还挂在墙上,就连她玩耍时亲手扎的纸鸢,也?好好保留着。
只是纸鸢褪了色,不复三年前的绚烂多彩。
她伸手去取纸鸢,褪色的纸清脆易碎,被她手指戳出一个洞。
“贵人。”伺候的宫女见?纸鸢坏了,吓得变了脸色。
“别怕。”拂衣见?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把坏掉的纸鸢递给她:“这是我三年前做的纸鸢,坏了也?没关?系,你?拿下去处理了吧。”
宫女小心接过纸鸢,什么都不敢多问,躬身后?退。
“等等。”拂衣叫住她:“以前在这里伺候的三宝、三福呢?”
三宝三福两个太监是亲兄弟,她初次见?到他们时,他们才七八岁大?,这些年她来怡安居,他们总是早早就候在大?门?口,今年却没见?到他们。
“贵人,奴婢未曾听过这两个名字。”宫女怕自己的答复会惹得贵人不满,胆怯道:“奴婢在怡安居当差不久,请贵人稍等,奴婢请管事来。”
“好。”拂衣脑子已经很?困,但她怎么都睡不着,单手托着腮望着门?口发呆。
管事听说住进怡安居的贵人要?见?他时,健步如飞,恨不能?立刻赶到怡安居。
那可?是怡安居,一般人能?住进去?
可?是当他跨进怡安居,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是谁后?,脚下一软,直直朝她跪了下来。
谁能?想?到,被先帝厌弃的人,时隔三年还能?回来,并且住进这个尊贵地方。
“下奴拜见?贵人。”
“我记得你?以前是怡安居的扫地太监。”拂衣打量着这个神情?不安的管事:“三宝与三福去了何处?”
“您离开?京城的第二年,三福与三宝得罪了贵人,被罚去了扫秽司当差。”管事没想?到云郡主第一件事就是问三福与三宝,心里对这两人又妒又嫉,真是好运道,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得贵人惦记。
“自我五岁到行宫避暑,都有?三福、三宝在怡安居伺候,现在他们不在这里,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拂衣见?管事面色越来越白:“不知公公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让我见?到两人?”
“能?。”管事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连忙道:“下奴立刻去请三宝、三福两位公公。”
他走出怡安居,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四年前,曾贵妃身边的一个太监得罪了云郡主,云郡主连曾贵妃的脸面都不给,直接罚了那个太监三十杖。
宠冠六宫的曾贵妃都拿这位大?小姐没办法,他算什么牌面上的人?
三宝与三福刚打扫完恭房回来,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三宝忍不住道:“如果云小姐能?来就好了。”
三福脱下身上又脏又臭的袍子没有?说话,就算云小姐真的能?来,又能?做什么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云小姐若是聪明人,就不该在这个时候,随意调用行宫的人。
更何况三年过去,云小姐不一定还能?记得他们……
“三宝公公,三福公公。”扫秽司的管事满脸是笑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热水,捧着新衣的太监:“我是来为两位哥哥道喜的。”
三福心中一动,却不敢显露半分喜色。
“有?贵人要?见?两位哥哥,你?们赶紧沐浴更衣,别让贵人等得太久。”
“可?是云小姐要?见?我们?”三宝抓住扫秽司管事的手,激动得问:“可?是云小姐?”
被三宝脏兮兮的手握住,管事仍旧笑得一脸讨好:“贵人的身份哪是弟弟这样的人能?打听的,不过两位哥哥可?要?打紧,等到了贵人面前,也?替我们美言几句。”
扫秽司这种地方,但凡有?点门?路的,谁又愿意待呢?
三宝与三福把身上搓洗得干干净净,管事怕他们身上的味熏到贵人,还特意点了一支熏香,才七手八脚的把他们送出扫秽司。
眼看着脚下的路离怡安居越来越近,三宝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
是云小姐,一定是云小姐!
绕过回廊,他们看到了站在怡安居门?口的女子。
“云小姐。”三宝与三福眼眶一红,哽咽着跪在她的面前。
“没出息。”拂衣弯腰在他们每人的肩膀上拍了拍:“都起来,哭什么哭。”
听到她的声音,三宝与三福哭得更厉害了。
这让拂衣想?到了十三年前夏天,她在角落发现了两个饿得直哭的小太监,于是把他们带回了怡安居。
从此?她上树抓鸟他们递梯子,她去撵狗他们帮着堵门?,她去捣乱他们帮着望风。
可?惜她只是外臣之女,不能?带他们离开?行宫。
“起来吃糕点。”拂衣把两盘糕点塞他们手里:“我吃不完,给你?们了。”
兄弟二人抱着盘子,泪眼朦胧地看着拂衣,虽然三年没见?,小姐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