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甜饮铺的掌柜已经吓得瘫坐在地,浑身哆嗦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谁派你?来暗杀云郡主?”岁庭衡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刺客:“熟悉云郡主的生活习惯,甚至连她有?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都知道,所以这条街上的刺客肯定不止你?一人。”
他?抬起没?有?撑伞的手,食指轻晃:“查,但凡云郡主常去的商铺,全部彻查。”
“是?!”金吾卫四?散开?来,一些隐在暗处的侍卫也都闪身离开?。短短片刻间?,街道上变得安静下来,无人敢轻易走动。
“掌柜,你?先回铺子里等着。”拂衣见甜水铺掌柜吓得不成人样,开?口道:“不要害怕,只要查明与你?无关,你?就不会有?事。”
“谢谢云姑娘。”掌柜忙不迭点头,他?吓得站不起身,连滚带爬回了?铺子里。
“殿下。”拂衣看着脚下的影子,忍不住开?口:“殿下?”
握伞的手紧了?紧,岁庭衡神情平静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拂衣从他?手中拿过伞,把伞举高:“日头大,你?没?遮住自己。”
岁庭衡避开?她的视线:“没?事,我不热。”
拂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把伞移开?。
“拂衣!拂衣!”
安静街头响起林小五撕心裂肺的叫声,她提着裙摆从一家?铺子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金吾卫,林家?的丫鬟远远跟在后?面,跑得龇牙咧嘴。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她抓住拂衣的手,满脑门都是?汗:“我听说有?刺客要杀你??!”
“我没?事。”拂衣见林小五满脸恐惧,眼神往旁边瞟了?瞟:“有?太子殿下在,我不会有?事的。”
在拂衣眼神示意下,林小五才注意到站在拂衣旁边的岁庭衡,屈膝给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表妹不必多礼。”太子微微颔首。
林小五愣住,她外祖母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姐姐,所以她母亲是?当今陛下的表姐,论理她确实可以算作太子的远房表妹,但这是?太子第?一次称她为表妹,她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被突如其来的“表妹”称呼惊到后?,林小五发现几步远的地方,金吾卫还架着一个胸口插着箭的人,他?的脚下滴滴答答流着血,吓得她头皮发麻。
“别怕,是?活人。”拂衣遮住她的眼睛,对?岁庭衡道:“殿下,麻烦你?派人送林县主回府。”
“不行,我要陪着你?……”
“别闹,你?从小就见不得这些。”拂衣没?有?松开?她的眼睛,“过几日我们在行宫慢慢玩,这两日乖乖待在府里,不要出来。”
“可是?……”
“别可是?,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呢,有?他?在你?不用担心。”拂衣抬头见夏雨与秋霜也回来了?,叫来秋霜,让她跟金吾卫一起陪林小五跟她的丫鬟回府。
“表妹放心,孤一定会把云郡主平安送回家?。”岁庭衡开?口:“你?先早些回去,免得郡主担心。”
见太子也开?了?口,林小五不再坚持,老老实实由金吾卫护送着离开?。
“夏雨,你?回府跑一趟,让爹爹与娘亲不要担心。”拂衣笑了?一声:“有?太子殿下在,再稳妥不过了?。”
“是?。”夏雨朝太子福了?福身,躬身退了?下去。
或许是?天太热,岁庭衡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经红透,他?见拂衣一直高高举着伞,开?口道:“让我来吧。”
他?本就比拂衣高大半个头,拂衣为了?照顾他?的身高,就要一直举高胳膊,这样太累了?。
正准备上前替云郡主撑伞的莫闻听到太子殿下这句话,轻手轻脚退到三步之外,把头低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怀疑自己脑子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不然怎么会觉得,太子殿下心仪云郡主呢?
太子也不过是?经常给云家?送赏,不过是?邀请云郡主到宸玺宫做客,不过是?把那几箱从不让人碰的话本都送给了?云郡主,不过是?……
莫闻身体晃了晃,天太热,蝉太吵,他?的脑子也太乱。
可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殿下与郡主以往从无来往。
他?实在想不明白,殿下究竟是?何时对云郡主起了这种心思?
几名御医被金吾卫从马背上扶下来时,胳膊腿儿都在打?颤,看到殿下还好好站着一点事也没?有?,他?们齐齐松口气:“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是?哪位身子出了?毛病?”
“几位大人来得正好,烦请几位大人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毒。”拂衣主动开?口,指向脚边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冰水,地面只剩一层黏腻的糖霜混合着泥灰,看起来十分恶心。
几位御医看了?眼浑身血呼啦差的刺客,聪明的没?有?多问,全都围到了?那团干涸的冰水旁。
做皇家?大夫的,医术好就行了?,不能多嘴。
“殿下,天气?这么热,我们先去茶楼里坐着等吧。”拂衣看了?眼岁庭衡红得发透的耳朵:“臣女有?些热了?。”
“好。”岁庭衡转过身收起伞,跨过茶楼台阶时,把手伸手拂衣手腕旁,又飞快收了?回来。
太子身边不缺能人,拂衣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端来了?冰盆与清茶,那个中箭的刺客被金吾卫押在外间?,他?努力抬起头,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盯着拂衣。
拂衣若有?所思,他?为何不恨用箭射他?的太子,反而更恨她?
外间?时不时传出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血落下的声音。
岁庭衡没?有?下令给这个刺客止血,拂衣也没?有?动作,她甚至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半个时辰后?,金吾卫又押着三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女进来,他?们原本还在大声喊冤,见到浑身是?血的刺客后?,都安静下来。
“看来你?交待的没?有?问题,他?们果然是?刺客。”拂衣放下茶盏,面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殿下,看在他?举报有?功的份上,先带他?下去止血吧。”
刺客本就奄奄一息,听到拂衣的话以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这个女人为何污蔑他??!
他?想要跟同伴解释,可是?金吾卫碰到了?插在他?身体里箭,他?痛得彻底晕了?过去。
“他?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你?们可还没?有?。”拂衣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看了?眼被拖出去的刺客背影,对?另外两男一女道:“只要你?们也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我可以替你?们求情,保你?们一条命。”
“少假惺惺的,要杀就杀,我们不吃你?这一套。”为首的刺客面无表情开?口道:“早晚有?一日,会有?人取你?首级……”
哐当!
一个茶盏砸在他?的头上,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对?郡主妄言,”岁庭衡用手帕擦着指尖,缓缓开?口:“拖下去凌迟处死。”
剩下的两名刺客瞳孔巨颤,他?们没?有?想到,传言中温和的太子开?口就是?凌迟极刑。
什么仁德君子,都是?骗人的话。
“孤知道你?们是?死士,即使是?处以极刑也不会说出幕后?主使。”岁庭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孤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们还不愿意说,也判凌迟。”
“不必等一个时辰。”女刺客苍白着脸道:“你?现在就可以处死我们了?。”
说完,她哈哈大笑:“只是?不知道你?今日凌迟了?我们,明日还有?何人夸你?是?仁德君子?”
“孤只对?大隆百姓仁慈,你?们这种来路不明的刺客,不值得孤半分怜悯。”岁庭衡没?有?看身边的拂衣,他?神情冰冷:“别人如何看待孤,孤不在乎。”
“你?们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沟老鼠,有?什么资格说我朝太子?”拂衣站起身,走到这两名刺客面前:“俗话说,小人畏威不畏德,你?们这种只知阴谋手段的小人,配得上我朝殿下的仁德吗?”
她低着头,在女刺客耳边小声道:“更何况谁会知道是?太子下令凌迟的你?们呢?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云拂衣是?个睚眦必报的纨绔,就凭你?们想给太子泼脏水,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女刺客愤怒地瞪着拂衣,她张开?嘴准备咬向拂衣,被拂衣一把捏住下巴。
“你?们这么恨我,不顾一切都要杀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刺客眼睑颤了?颤。
拂衣笑了?:“当年的曾贵妃也曾数次派人追杀我,可惜那时候她即使大权在握都杀不了?我,现在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想要我的命?!”
她把刺客推到一边,用手帕擦干净手:“殿下,臣女求殿下即刻处死他?们。”
“好。”
岁庭衡让人端来水,伺候拂衣净手。
听着哗哗的水声,岁庭衡看了?眼拂衣在水中搅动的手指,又飞快移开?眼睛:“当年追杀云家?的刺客,有?两拨人是?逆王所派。”
水声顿时停了?下来,拂衣接过莫闻呈来的布帕擦干手,转身看坐在桌边的岁庭衡,沉默片刻后?道:“多谢殿下告知。”
她走回桌边坐下:“当年二?王爷拉拢家?父,家?父见二?王爷行事残暴,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不愿与二?王爷同流合污,那时候他?便开?始对?我们云家?不满。”
“还有?他?的儿子,也派过一次人。”
“二?王府的世子贪花好色,有?次在宫中醉了?酒,想拉宫女强行生事,我把宫女救了?下来。”拂衣对?这些恩怨记得还算清楚:“有?好几次他?在宫里欺负人,都被我阻拦,他?对?我怀恨在心也不奇怪。”
这种品行不端的人,难道还能有?什么宽广的胸襟?
“虽然他?们已死,但至少殿下让我知道,他?们对?云家?动过手。”拂衣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明天她就去给这对?父子“上坟”。
“殿下从何处得知的此事?”拂衣有?些好奇,她回京半年,也只查到十七波刺客中,有?些与二?王府有?关,并不清楚二?王府一家?究竟派了?多少人。
“当年两位王爷造反的案子,在父皇登基后?,是?由我来查的。”岁庭衡低下头,看着茶杯上的花纹:“无意间?就查到此事。”
“原来如此。”拂衣笑了?笑:“多谢殿下。”
“郡主如果还想查当年与刺客有?关的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岁庭衡开?口道:“云家?世代?忠良,本不该遭此磨难。”
她也不该遭受那样的痛苦与折磨。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许久后?,屋子里传出一声拂衣的轻笑。
“多谢太子殿下大恩。”拂衣站起身,对?岁庭衡深深一福。
夕阳爬过窗棂,橘色的阳光晕染了?她的衣衫,岁庭衡看着光晕中的她,他?很想知道,此刻低着头的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
“我送你?回去吧。”他?终究什么都没?有?问,起身扶起她道:“长央行宫风景优美,是?个读书作画的好地方,令兄若不嫌弃,让他?也到长央行宫待一段时日吧。”
“多谢殿下,家?兄若是?知道能去行宫伴驾,肯定会很高兴。”拂衣顺势站起身,“臣女回去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岁庭衡眉眼也跟着温柔下来。
拂衣遇刺的消息传到各府,就连宁王府都得到了?消息。
宁王怔怔地看着被墨毁掉的画,放下笔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远远能看见云府的大门。
当雕刻着金龙纹的马车停在云家?大门口,岁庭衡在晚霞中扶着云拂衣走下马车时,宁王终于在恍惚中回了?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岁庭衡脸上温柔的笑,看着他?把云拂衣扶进云家?大门,仿佛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殿下。”拂衣站在云家?门槛后?面:“你?放心,臣女已经没?事了?,这点小惊吓,臣女习惯了?。”
岁庭衡温柔浅笑:“哪有?习惯的惊吓,放心回去吧,我已经让莫闻去传过话,今日的事不是?你?的错,令尊与令慈不会责骂你?。”
拂衣看着岁庭衡,低头取下腰间?的玉坠儿,放到他?的掌心:“这个给殿下压惊。”
冰冰凉凉的玉坠儿在岁庭衡掌心滚了?滚,他?望着拂衣跑走的背影,合拢五指,把玉珠紧紧握在了?手心。
这是?拂衣第?一次没?有?恭敬的守在门口,等他?离开?后?再回府。
他?把玉坠用荷包装好,放在了?胸口衣襟里,侧首望向远处,嘴角浮起了?笑容。
“皇叔。”岁庭衡逆着光走到岁瑞璟面前:“你?为何在这里?”
岁瑞璟看着他?,良久后?嗤笑一声:“本王听闻云郡主一直在找当年刺杀云家?的幕后?主使,看来太子就是?她找到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