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能?怎么办?”她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我们自离岩国而来,若是我们能?杀了皇帝或是太子,离岩与?隆国的战争必不能?免。”
“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刘寿昌应该已经放松了警惕。”帷帽人?叹息:“再过几日就是秋猎,他是最合适的利用人?选。”
“属下明白。”灰衣人?挑起担子出了门。
出门以?后,他在巷子里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等到那?个嘴碎又爱占便宜的书?生。
“货郎,你是在等那?个书?生?”附近邻居见了,知道?货郎又想把他那?难吃的烧饼卖给倒霉书?生,幸灾乐祸道?:“那?书?生遇到京城里的有钱亲戚,今天?一早就搬走了。”
正?说着,书?生住的院子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男人?,掏出一把铜钱:“这些烧饼我全买了,别在我门口晃来晃去,看你这模样都觉得晦气。”
灰衣男人?咬牙强笑着把烧饼全给了这个男人?。
吃吧,吃死你全家!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住进了对门,那?灰衣人?卖的烧饼有毒。”
“有毒?”岁庭衡面色微变:“书?生跟二毛那?里……”
“请殿下放心,我们已经安排大夫为两人?把过脉,书?生跟二毛郎君都没中毒。”莫闻接过岁庭衡手中的弓箭:“他们两人?运气好,今日是灰衣人?第一次下毒,他们今日搬家刚好就错过了。”
“那?便好。”岁庭衡喝了一口水,“把弓拿来,孤要继续练箭。”
秋猎在即,他只想在拂衣面前做得最好。
先帝在时,沉迷炼丹与?美色,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行过秋猎。
所以?今年难得举行一场秋猎,京城里的公子千金们都上了心,好马好弓备上,骑装靴子穿上,都想在陛下与?皇后面前露一手,留个好印象。
拂衣没有心思准备这些,云家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秋闱上。
贡院门口挤满了人?,即使?拂衣纨绔威名在外,此刻也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挤来挤去。
考试还没结束,就有生病的学子被?抬出来,这下守在门外的人?更加忧心,生怕自家的学子也被?这样抬出。
“小姐,您别紧张,公子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我没紧张。”拂衣神情淡定。
夏雨看了眼自己被?握得发白的手腕,你要是不紧张,拽我的手干什么?
咚。
随着一声?锣响,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神情疲倦的考生们依次出来,拂衣见缝插针冲到最前面,伸手扶住神情倦怠的云照白:“哥哥,我们先上马车。”
“拂衣,你怎么来了?”云照白神情疲倦,眼神却格外清亮有神,他爬上马车靠着车壁:“家里离贡院这么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
“这种?大事,怎么能?不来接你?”拂衣把热汤递给云照白:“先喝点汤。”
云照白接过汤喝了一口,汤不冷不热,一看就知道?是为他精心准备的:“不问问我答得如?何??”
“有什么好问的。”拂衣把披风搭在他身上:“不管你考得好与?坏,都是我的哥哥。即使?你不去考试,不入朝做官,仍旧是我最好最喜欢的哥哥。”
云照白笑了笑:“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别人?说我是啃老啃妹的纨绔,咱们家有你一个纨绔就够了。”
“反正?已经有我一个纨绔了,再多你一个又怎么了?”拂衣见云照白喝完了汤,又给他盛了一碗:“哥哥,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我知道?,小小年纪不要操心这些事。”云照白把汤喝得干干净净,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一会儿,到家再叫我。”
马车里安静下来,拂衣理了理云照白身上的披风。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与?太子定了亲,哥哥是不会参加这次秋闱的。
哥哥也好,爹爹与?娘亲也罢,都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可她亦舍不得家人?受委屈。
曾氏大仇,她必报之。
第76章 许愿
云照白一觉睡到天黑才?醒来,他坐起身披上外袍,拉开?门就看到院子里坐着的父母以及妹妹。
“哥哥,你终于醒了??”拂衣朝他招手:“快过来坐。”
院子里放着小火炉,炉子上煨着鸡汤,旁边烤着喷香的栗子。
“快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先喝汤。”云望归把冒着热气的鸡汤端给云照白。
云照白喝着父亲舀的汤,吃着妹妹亲手剥的栗子,颇有几?分狂士的风采。
“考完就该放松一下,这次秋猎你跟着一起去。”云望归夹了?鸡翅放进云照白碗里:“这次秋闱,又?有好几?个考生病重被抬出来。”
“身体不好,等你入朝为官,万一有人因与你政见?不合跟你打架,你打不过怎么?办?”拂衣把烤裂的栗子拣出来,剥好放进碗里,放到父母面前:“实在打不过,我只能托朋友照应你。”
隆国的文臣,多多少少是有点武德在身上的。
要不然皇帝与太子以南胥为借口,派十万精兵驻守边疆,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没事,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有裙带关系。”云照白把鸡汤喝得干干净净,鸡翅也啃得不留半点肉丝:“有太子殿下在,他们不敢向我动手。”
“多大点出息。”知道他没吃饱,柳琼枝又?夹了?个鸡腿给他:“吃。”
“多谢母亲。”云照白笑嘻嘻:“我就拂衣一个妹妹,靠妹妹有什么?丢人?”
“小时候我的笔被人故意摔断,就是拂衣带着人帮我出的气。”云照白十分得意:“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找我麻烦。”
“小时候我跟其他纨绔吵架,你可是所有哥哥姐姐里最拿得出手的。”拂衣用肩膀碰了?碰云照白的肩:“别人说他哥长得高?,我就说我哥三岁能背诗。别人说他哥会写字,我就说我哥十二岁考中秀才?。”
拂衣笑得眉眼弯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
云照白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往锅里看了?看:“另外的鸡腿跟鸡翅是不是被你吃了??”
“娘亲说,夜里吃太多东西不好。”拂衣摸了?摸小腹:“我这是为你好。”
“云拂衣,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我可是你妹,吃你一半肉怎么?了??”
眼见?两兄妹又?吵起来,云望归与柳琼枝揉着额头?起身朝院子外走。
“这俩孩子,一天天没个安静的时候。”柳琼枝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在争吵的兄妹此刻已经和?好,正头?挨着头?剥栗子。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样的日子真好。
“你可记得照白考上秀才?的那年?”云望归执起柳琼枝的手:“拂衣那时候刚满九岁,崔家的孩子拿照白考上秀才?这事嘲笑她,说照白才?华出众,她这个妹妹连照白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怎么?不记得。”柳琼枝笑容越发温柔:“拂衣不仅没生气,反而得意洋洋地说她哥就是这么?好。反倒是照白听?说此事后,第一次跟人打架,打得连鞋子都丢了?。”
“后来……”柳琼枝脸上的笑容疏淡下去:“后来崔大人得罪曾氏,被判了?斩首之刑,也不知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他与母亲回了?河东外祖家,连户籍都迁去了?河东。”云望归道:“若是今年秋闱榜上有名,不久后就要回到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
此事还是他与几?个同僚私下相?助,才?让这对母子平安回到河东。
先帝与曾氏作孽无数,那个孩子也只是无数受冤者的一员。
“陛下登基以来,已为无数忠臣洗清了?冤屈。”云望归说着这话安慰柳琼枝,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冤屈虽已洗清,可是含冤受死的人却无法回来。
“当?年曾氏想杀崔大人满门,不知后来先帝为何会改变主意,放过了?他的妻与子。”柳琼枝还记得崔家那个孩子高?高?昂起下巴的模样,即使跟照白打架打输了?,也没哭鼻子。
云望归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先帝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主意,不过能让崔大人留下一条血脉,也算是好事。
灰衣人在康阳公主府外面一直蹲守到秋猎日,都没等到刘寿昌出门。
秋猎当?天,圣驾出京,全城戒备,灰衣人连靠近圣驾的机会都没有。若非前几?次刺杀行动失败,折损了?所有的杀手,他们也不至于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他刚回到院子,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请主子恕罪!”灰衣人下跪请罪,不敢抬头?。
“此次秋猎,宁郡王可有随行?”
“回主子,宁郡王也在随行名单中。”
帷帽人沉默许久:“听?闻彩音坊的坊主是个心善的女人,她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容貌尽毁的妇人做坊中粗使婆子。”
“主子,您身份金贵,怎么?能……”
“只要能让隆国天下大乱,没什么?不能。”南湘一点点摘下帷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绝不能放弃任何一点机会。”
她人生大半时光都留在了?隆国都城,如果所有努力都化作镜花水月,那她的这一生又?算什么?,一场可悲的笑话吗?
秋高?气爽,拂衣身着艳丽骑装,金冠束发,骑在白马上仿若最艳丽的明珠。
她骑着马跟在卢似月的马车旁,秋阳照得她头?上的金叶冠璀璨夺目。
“卢姐姐,你赶紧把你的骑术练起来,坐在马车里哪有外面好玩。”拂衣指了?指前方同样骑着马的林小五与岁安盈:“你看看她们。”
卢似月把头?探出马车,只看到无数身着骑装的男女,根本找不到林小五与岁安盈在哪里。
“要不,我带你骑一会?”拂衣见?卢似月眼中浮起羡慕,朝她伸出手。
“明日吧。”卢似月见?远处有人骑着马朝这边赶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拂衣一眼:“明日你再带我一起玩。”
察觉到卢似月笑容有些奇怪,拂衣扭头?看去,微微愣神。
阳光下,玄色骏马上的男人丰神俊朗,马蹄扬起的金黄落叶仿佛是他身上落下的星光。
“拂衣!”岁庭衡身着玄色骑装,让马儿停在拂衣跟前:“前方有一株活了?近千年的银杏,满地落叶如熔金,你可要去看看?”
他如此急切赶来,只是想跟她分享他看见?的美?景。
拂衣看着阳光下笑容温柔的他,怔怔出神。
她错了?,她家殿下并非是不染尘埃的谪仙人,而是夏日最耀眼的星辰,是灿烂的秋阳,是冬日的初雪,更是温暖的三月春风。
他的真心,是如此美?好。
“好啊。”
拂衣歪了?歪头?:“你带我去。”
卢似月看着骑着马并肩前行的两人,单手托着下巴,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真好啊。
“真漂亮啊。”拂衣看着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叶,下马捡起一片叶子。
落叶松软,她踩在上面仰头?看这株巨大的银杏树。
岁庭衡走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负责看管这棵银杏树的人说,它是千年前一位帝王为他心爱的皇后亲手所栽,时过千年,帝后早已作古,但?是这棵树还在。”
千年的时光,不知有多少人驻足在这棵树下,感叹过它落叶时的美?景,亦不知有多少人谈起过这对帝后之间?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