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周修容也不是淑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且那是骆王的,人呐,心里有鬼,自己害怕什么,便想指摘别人与她做错了同样的事……
小吴子查到周修容头上时,还想不明白,她一个忠臣之女,怎么就做出陷害凤栖宫主掌人这等糊涂的事来?她能不知道,那是陛下想让人呆在那个位置,那个人才坐得下那个位置吗?
姜还是老的辣,等他义父过来,往周修容面前一坐,从周修容的仪态看出她的身孕,又到猜出肚中子的来历,没用到半炷香的功夫。
小吴子到此,才相信他没查错人。
骆王,能耐啊。
小吴子能坐到内侍监大太监的位置,便是托了骆王的福,若是没有封公公和骆王合谋要拿下太孙妃,就会事败,主掌皇帝内库的重职,也轮不到小吴子手上。
封公公以往跟凤栖宫的关系最是好,也是他义父最好的兄弟,但老封公公还是归顺了骆王,只因骆王在外面给他置了宅子,送了漂亮的年轻媳妇。
封公公想过好日子,周修容也耐不住寂寞,她那年纪,跟骆王确也乃年纪相当。
家丑不可外扬,但吴公公说太孙妃不是外人,让他跟太孙妃把昨日之事都说了,小吴公公便把他先查宫女的来历,查到四嫔之一的充仪上,最终查到周修容身上的事说罢,又说了吴公公亲自前来主审的事。
他把骆王马周修容通奸的事也说了。
佩梅听了愣住身形,惊愕万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吴子看她瞠目结舌,摇了摇头,垂头拿起茶喝了半杯,等到听见声响,方才抬头。
这厢,佩梅呐呐道:“原来昨晚吴公公没找我问话,是主持此事去了。”
此女当真是会说话,小吴子失笑,他道:“殿下不用避重就轻,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什么罢。”
“为何,骆王……还在?”佩梅不敢问得太明白,可还是想知道为何骆王三番五次犯错,却还在犯错。
那不是皇帝的处事手段。
“当年,骆王母死前,求过陛下,给他求了三道免死旨令,如今,三次已过了罢,”小吴子说着掐了掐指,算了一下,肯定道:“早过了。”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陛下要通过他,知道朝廷里还藏着多少个想让陛下死的人,这一次,果真查出来不少呢……”小吴子说到此,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是他昨晚一夜未睡之功,才是令他能如此轻松的原因,他眼看着对面有宫女端了冒着热气的碗过来,人还没到,但肉香味他闻到了,他肚子里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小吴公公见太孙妃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便扬下手,笑道:“可惜您现在不能往前朝去,要是去了前朝,您就知道金銮殿红色的地板,在东阳下,有多好看了。”
第206章 她以为,世间没有男子能忍得下这等奇耻大辱。
饭菜端来,两碗稀饭一碟菜,小吴子把不烫了的茶喝完,狼吞虎咽吃完他那一碗稀饭,起身与佩梅告辞。
他没吃那盘炒腊肉,佩梅不解,一时不知他意思,犹豫一番,见小吴公公转身要转,她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公公稍等,拿点赏钱再走。”
小吴子转身,看到她匆促吩咐宫女去拿银子,他摇头失笑,指指碗,与佩梅道:“殿下,我已经领了赏了。”
“怎地不多吃点?”
小吴子指指自己穿的内侍监官服,叹道:“殿下,奴婢才穿上不久。”
佩梅赧然,“抱歉,小吴公公,我至今还是不能够读懂诸位大人的心思。”
“你懂的已经够多的了,懂得那些,刚刚好。”小吴子看着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色,前朝那边他还有事要去忙,便道:“殿下,您也忙罢,修容殿那边,您等下怕还是得去过一番。”
“是,我送您。”
“殿下止步。”小吴子制止了她的相送,走入宫坪,却见他带来的几个公公围着一桶稀饭和一菜碗肉在吃得满嘴抹油,他走过去,他们慌手慌脚地忙把碗中的稀饭倒入口中,那手脚快的,不忘吞咽着粥还往碗里夹了一大把腊肉往嘴里送去,急得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丢人现眼的家伙!
小吴公公一脚朝那吃相最狠的人踹过去,没听他的求饶,错过身,眼也不抬往大门去了。
他带来的那六个太监,这下扔下碗,擦着嘴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一夜未合眼,跑前跑后滴水未沾,早已饿得狠了,等下也不知能不能有那时间吃到食,来到凤栖宫,凤栖宫有抬来吃食,他们不吃那才是傻子。
他们没饿着自己,出了宫去,小吴公公转身便抽了那吃相最难瞧的跟班一记,怒喝道:“吃那么急干什么,饿死鬼投胎啊。”
“吴哥,饿惨了。”跟班抱着肚子哀嚎。
众人连声帮他应是。
小吴公公看了眼底下他那双被血浸湿的鞋,他叹了口气,骂了这帮人一句,“你们这帮杀货,这也吃得下!”
他杀人杀得吃不下饭了,他们这胃口好得很。
听他骂人,跟班们跟没事人一样,揉着跑急了有点疼的肚子,跟他道:“您没吃就行,我们不欠凤栖宫的,下次她们犯事照杀不误,您别担心,您下不了狠心,我们兄弟下得了就行。”
“走了。”小吴子瞪了他们一眼,带着这群被他义父亲手养出来的太监们去了。
前朝那边缺人,他们得赶紧着上去顶上。
这厢,凤栖宫的宫人们提了水桶抹布扫把,朝他们站过走过的地方走来。
杀了人来凤栖宫的公公们,将他们未干透的鞋底带来的血迹印在了凤栖宫的石头板地砖上,她们需在太孙妃殿下走动前把这些脚印洗干净了。
佩梅喝着她那碗稀饭,吃了半碟子的腊肉,三娘来收碗,看了小吴公公留下的血脚印好几眼,佩梅见了道:“等下要去周修容的住处,我记得修容住的地方叫‘华彩殿’罢?”
“是,华彩殿。”
“好名字。”就是不知好地方里面住的美人,还在不在。
跟骆王通奸,小吴公公说起这事来,甚是平常,好像这等不伦之事发现在皇帝的皇宫里,是不值一提的事。
皇帝陛下这几年是从不宠幸后宫了,可再如何,后宫除了她这个小辈,其余女者,可说皆是皇帝的后宫妃嫔宫女,除了皇帝,谁都不可染摘她们,而这等不伦之事,做太监的,说出话来,竟然当稀松平常。
做奴婢的都不在乎至此,由此推断,皇帝只会更不在乎。
皇祖父,竟然能容得下这等羞辱?
他竟然有这等涵养吗?
佩梅想不明白。
她以为,世间没有男子能忍得下这等奇耻大辱。
……
骆王与后宫周修容通奸之事,在早朝上只不过片刻功夫,就传遍了全朝上下,包括离金銮几十丈的东门门边站着的都城九品芝麻小官,守着东门大门的禁卫军上下,皆听到了这个消息。
骆王跪着的殿堂中间,周边无一人站立,诸臣在金銮殿挤得满满当当的大朝会上,给他让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舞一场花剑的地方。
百官在一阵嘈杂过后,在顺安帝无情无欲的眼神之下,渐渐从交头互耳,到几近鸦雀无声。
皇帝自来不怕出丑,他自伤一千,定是奔着那伤敌百万去的,他拉下来的脸面,终有一天要断人家的根绝人家的户,方才能止歇他心中怒火,百官心中诧愕他这等丑事也拿到朝堂上来说,但心中更为骇怕恐惧的是,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制得住皇帝这次把丑事公之于众的滔天怒火。
皇帝从来不放无的之矢。
金銮殿寂静无声,静到极致后,便连跪下的骆王也不敢喊一声冤,顺安帝这厢从龙座下站起,从宝殿高位往下走。
吴英跟在了他身后。
站在最前面的左相和户部尚书这厢拦了皇帝一下,户部尚书大胆,朝皇帝摇了下头,示意皇帝不能进入百官当中。
皇帝看他一眼,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抚了一下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大臣,脚下只稍微停了停,便还是朝百官当中走了进去。
常侯爷今日依旧不在,抄家去了。
他岳父德和郎在,站在左侧下例一方,皇帝看他时,他正带着他儿子翘足往中间的骆王看,胡子在空中乱翘,一脸的好奇。
皇帝便朝他走了过去,路中官员纷纷让路,德和郎的神色顿时从好奇变成了苦涩,他拱着身板,腿往后退,眼看着要溜。
皇帝便朝侧边的禁卫军挥了挥手。
今日大朝会,朝堂里埋的禁卫军比平日大朝会还要多几十人,且这里面站的禁卫军,不是世家贵族大臣门阀家中子弟,皆是凌晨接到飞鸽传书,跑了近一百里的马,在寅时方才入殿守殿的禁卫军。
这厢,东门四周,还有二千禁卫军,在等候听令。
皇帝用自己的银子养的兵,养了二十多年,卫国一代接一代吃不饱的子民,家里穷得要卖儿卖女的一些人家,就靠着在他手下当兵,这些年养活了一家至少三代。
皇帝割他自己的肉,养这些子民的命,养出了一个国贫兵旺的卫国。
饶是这样,皇帝还是克制好了自己的战争之欲,他没有拿这些人去攻打邻国,他只是让他们保家卫国,保护他再多活几年,再多做几年事。
他养的这些兵里头,挑的将军,也皆是他精挑细选,为卫国兴旺而定下的镇国之将,护国之将。
能进入金銮殿的兵将,皆是翘楚当中的翘楚,皇帝一个挥手,当即有四人朝德和郎父子包围而来,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就像腐败多年的烂泥,在他们靠近之时,那股冲天的凶煞之气,便朝德和郎苏氏父子俩扑面而来。
德和郎附近的官员,这厢有人大惊失色,脸色发白,脚步匆促往后退去,居然踩到了身后人的脚,令那被踩到脚官员也是大惊失色,将将想惨叫出声,却愣是不敢,抱着那踩着他脚的人连连往后退,便连往皇帝这边看一眼的勇气也无。
德和郎苏谶这厢也是变了脸色,他朝在他面前的皇帝苦叫道:“您干嘛?您干嘛?”
瞬间,离他远远的诸臣这厢皆为他捏了把汗。
皇帝却是没生气,反而甚为和颜悦色道:“爱卿刚才在看什么?”
德和郎这才知他的看相不知为何打了这位皇帝的眼了。
他跟皇帝近几年又有了些私交,他心里对皇帝又是埋怨又是亲近,这厢又苦恼又烦躁,生怕皇帝拿他做开口去撕百官的脸,杀百官的人,为此他不知又要多得罪多少人,他们翁婿俩的日子已经够苦的了,他苦着脸跟皇帝小声哀求:“您别找我,伯樊还在外头杀人,我们翁婿俩手上的血够多的了,我天天连菩萨都不敢拜,生怕菩萨老人家嫌我身上血腥味重,臭人。”
说罢,德和郎还瞪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拿身上的血腥味吓他的臭人军士一眼。
他还不服气,知道瞪人,皇帝哑然失笑。
他年轻的时候交了不少朋友,后来,一个都没了,德和郎回都后,他渐渐地,有时有了半个朋友。
仅半个而已,可这也是德和郎勇气可嘉了,跟皇帝做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跟像他这样当了大半辈子皇帝还不想死的老皇帝。
“也好。”德和郎据理据力抗急,皇帝不忍,便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颔首转过身去。
他这一转身,“扑通,”他眼前便跪了一地的人,有人哭着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喊,震得整个朝堂皆跪了下来,喊“万岁”的声音延传了下去,在宫外的人也喊起了“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之大,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金銮殿,东门之上,晴空万里。
便连外边的百姓,也听到了里面的呼叫,皇城里,皇帝身边的吴英因这呼声动容不已,顺安帝却泰然处之,踱步走到了骆王的面前。
骆王已泣不成声,皇帝脚步一顿,他便觉有万千寒箭朝他背后射来,待他鼓起勇气抬起头,他的眼睛只稍稍触碰到皇帝的脸,便觉眼睛如被火烧火燎掉了一般痛苦,他慌忙掉过头去,嘴中嘶哑吼道:“父皇……,我错了,儿臣错了。”
“父皇明察”四字,在他口终是变成了“我错了,儿臣错了”几字。
骆王卫兴,心中防御终不敌浩浩大势,丧失了所有与皇帝父亲争夺大业的胆魄。
第207章 他完了。
儿臣错了。
骆王在顺安帝身边没呆几年,便依他母亲的意思,跟随当时为顺安帝出谋划策的一个智者出了宫。
骆王名字叫卫兴,“兴”字是其母求顺安帝为其取的名。